猎鹿

第145章


  “哥哥没关系,沁儿喜欢你叫我的名字。”沁儿泪中带笑地安慰他,许是他相信她的话,让她很感激,凑上来摸摸即恒的脸,绽开一个极清澈的笑容,“名字就是用来叫的,平时只有父皇才会叫我们,沁儿好寂寞。”
  她的话让欢儿有些恼怒,瞪她一眼斥责道:“没大没小,像什么样子。”
  这话从一个牙都没换齐的小鬼嘴里说出来,分外喜感好笑。即恒将笑意忍在肚子里,尽量不触怒这位骄傲的小公主敏感的自尊心。
  沁儿撇撇嘴无视欢儿,充满期待的眼神落在即恒身上:“哥哥,那我们去找兔子吧?”
  不料即恒倏然收起笑脸,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断然拒绝:“不行。”
  沁儿愣在原地,连眼睫上滑落的一颗泪珠都忘了擦去:“你……你刚才不是答应过……”
  “你竟敢说话不算数!”欢儿也明显愣了愣,横眉竖起喝问。
  即恒无辜地耸耸肩膀,毫无压力地承受两双或悲怨或恼怒的视线,淡然道:“两位公主殿下,卑职并没有答应过要帮你们找兔子,何来的不算数?”
  欢儿怒了,沁儿哭了。即恒拍拍衣角站起来,向着空幽的林中深处望了一眼,郑重地说:“不是我不带你们去,而是幽林深处必有邪祟,尤其是发生过流血的地方。”
  他极目向远处望去,明明灼日悬于头顶,阳光普照大地,那林子深处却像笼罩暗处一般,以即恒的眼力都看不分明。他想起和瑾说过这里不安全,看来已不是空穴来风。
  正在他犯愁怎样将两位任性的小公主劝回去时,欢儿却变了脸色,与沁儿交换了眼神,抬起头说道:“我们知道。林子里有东西,我们知道……”
  即恒一怔,诧异地望着她们。
  沁儿停止哭咽,欲言又止。欢儿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好什么好怕的,哥哥又不会告密。”她仰头看向即恒,笑容比春花还灿烂,“是吧,哥哥?你敢说我们就去向姑姑告状,她饶不了你。”
  ……中午的酒宴里是不是上过一盘黄连?为什么即恒觉得嘴里这么苦。
  见他没有异议,沁儿微放下心,大胆地说了出来:“昨天我和欢儿追着一只兔子跑进了林子里,后来迷路了,是长嬷嬷带人找到了我们。我们想要那只兔子,长嬷嬷就带了几个人去找,可是……可是……”
  她没有说下去,低头又开始哭。
  “可是到现在长嬷嬷都没有回来。”欢儿沉下小脸,只好接着说了下去,一向傲气的眼睛里也酝起了水雾,“谁都没有回来,兔子也没找到。我们不敢跟父皇说,父皇问起,我们说谎了……”
  沁儿哭得愈发厉害,最后泣不成声,抽抽噎噎地吐出零碎的话语:“……哥哥……沁儿想要……长嬷嬷……回来……呜呜……”
  欢儿眼圈也跟着发红,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即恒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隐情,两个小姑娘在他面前哭得伤心欲绝,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好。以前只有一个宁瑞就够让他手忙脚乱的,现在是两个……
  “好了,别哭了,这不怪你们。”即恒胡乱地安慰,心里已打定了主意。这林子必然有古怪,他更不能带她们去涉险。
  欢儿沁儿停下哭咽,犹带泪花的眼眸纷纷转向即恒,期待地望着他。即恒有些愧疚地别过头,不与那两双清澈的眼眸对视,决然毅然地说:“公主殿下,请跟卑职回去吧。”
  两双眼睛同时沉入失落,欢儿捏起小拳头忿忿道:“本公主不回去,你也不准回去!”
  沁儿失望地凝着即恒:“哥哥你害怕了吗?”
  即恒深知以她们的年纪和性情,道理是讲不通的,只好柔下声,换言去劝解:“你们怎么知道长嬷嬷没有回来?也许现在她已经在院子里,正等着你们回去呢。”
  这个说法让沁儿微微产生了动摇,但是欢儿并不相信,冷言道:“不用骗我们,我们虽然年纪小,但是不傻。长嬷嬷一天一夜都没回来,怎么可能没出事?”
  即恒顿时噎了一下。看来这个欢儿比他预想中还要难糊弄,真不愧是陛下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冒险要开始了,祝大家五一快乐~~O(∩_∩)O
☆、食尸魔
  林中深处渐渐暗了下来,明明不见这里的花林与来时有多少不同,但不知是从哪吹来的风幽幽灌入衣襟和袖口,教人禁不住直打寒颤。越往里走,海棠林的布局就越紧密,周围的景色也越萧瑟。不少树木断裂倒塌在地上,更添几分苍凉。
  自玉妃布下木林之局已过十六年,林深之处再无人来往,脚下杂草丛生,坡洞隐蔽。即恒不知欢儿沁儿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只能暂且将其当成兔子,一个洞一个洞地捅过去,惊扰了不少稀奇百怪的生物逃窜而出,两个丫头居然没有一丝惧意,乐得拍手直叫好。
  喂,那个长着一对角的怎么会是蛇?有点常识行吗?即恒在心底直翻白眼,默默打消了吓唬她们再打道回府的念头。直起身望着幽林深处,没有尽头的远方黑洞洞的,仿佛一张巨兽的大嘴张起,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他不由叹了口气。看来这趟浑水,是不得不去了。
  欢儿沁儿在冷风中瑟缩了一下,相互偎依着挤在一截横倒的树身上,捧着脸颊好奇地眨着大眼睛。“哥哥你在做什么?”沁儿看了一眼他拔掉野草形成的奇怪痕迹,问。
  “做记号。”即恒简短地回答,“林子很深,万一我们迷路了,可以凭借留下的记号找到回来的路。”
  沁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哥哥是路痴吗?”
  即恒手里的动作一滞,黯然回过头,加重语气解释:“以防万一!”
  沁儿哦了一声,不再打搅他。倒是欢儿自即恒无奈答应起,就一直没吭声。即恒以为她还在因为长嬷嬷的事而悲伤难过,但看她稚嫩的脸庞没有一点悲痛的神色,浅淡的双眉间却微微蹙起,仿佛在思考一件极为困惑的事情。
  这个认真的表情出现在一个七岁大的孩子脸上,不禁教人玩味。即恒难免有些纳闷,试探地问道:“何事让公主殿下如此烦扰?卑职可愿尽绵薄之力,为您解忧。”
  欢儿乌溜发亮的眼睛转动,唇边浮起轻浅的笑容。
  “我只是在想……”她捧着脸轻轻开口,眼珠子转了转,凝着即恒,“你是不是喜欢姑姑?”
  即恒蓦然一怔,下意识地移开视线,躲闪着欢儿的目光:“为什么公主……这样以为?”
  欢儿的表情没有戏谑之意,相反,她很认真地推理道:“你要是不喜欢姑姑,又怎么会留在她身边呢?”
  这算什么理由?他沉默了片刻。
  欢儿继续说:“同样,姑姑要是不喜欢你,又怎么会把你留在身边?”
  咦,这个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即恒转目注视着一本正经的欢儿,突然发现那双纯澈的眼睛里似乎充满着睿智的光芒。
  真有点小看她了。
  “哥哥和姑姑在恋爱吗?”沁儿睁大眼睛惊呼,“可是姑姑要嫁人了,哥哥怎么办?”
  蓦地一箭当胸射中,即恒下意识捂住胸口,偷偷喘了口气。欢儿瞥过去一个不屑的眼神:“哼,姑姑是公主,她不喜欢暮成雪,当然可以不嫁。”
  “嗯嗯,沁儿讨厌暮成雪。”沁儿点头,随即对即恒绽开一个清甜的笑容,充满期待地说,“哥哥不要灰心,你还有机会!”
  两个七岁女童的鼓励让即恒哭笑不得,一时间心情波澜起伏,很是复杂。他不知该发笑,还是该苦笑,抿了抿唇止住笑意,向迷惑不解的少女们投去无奈的眼神:“你们才多大,知道喜欢是什么吗?”
  谁知此言一出,立马遭到两个少女不约而同的鄙视。欢儿从小鼻子里哼出一声,扬起下巴眼神睥睨:“你以为我们是谁,不就是喜欢吗,我们当然知道。”
  即恒微微错愕,欢儿收起极度鄙夷的神情,向沁儿使了个眼色,旋即有板有眼地说:
  “喜欢就是抱抱。”
  说着她张开双臂,沁儿配合地钻入她怀里。
  “亲亲。”
  欢儿歪过头,在沁儿献上的小脸蛋上啪叽了一口。
  “睡觉。”
  欢儿揽过沁儿肩膀,沁儿温顺地靠在她纤细的颈窝上。即恒呆了半晌,尚在叹为观止中没有回神,两人已重新正襟危坐,齐齐望向即恒:
  “然后生很多小欢儿和小沁儿!”
  ——何其简洁,何其明了!
  即恒默默无语望天空,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白活了,还不如两个幼女来得通明。他挤了挤眼,压下涌到眼角的酸涩,突然问:“两位公主殿下,你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欢儿沁儿怔了怔,一时没从这个毫无预料的转折中反应过来。然而不用她们说,即恒已经很清楚了,他不无感慨地揉揉欢儿的头,眼神说不出的真挚:“公主,卑职真为陛下而感到骄傲。”
  欢儿眨了眨眼,粉扑扑的脸颊忽然红了,匆忙打掉即恒的手,扭过头嘟囔:“别把我们当小孩子……”
  “就是,别把我们当小孩子!”沁儿骄傲地仰起头应和,“父皇说过,沁儿已经七岁了,将来会变成倾倒众生的大美人,像露妃娘娘一样,才不是小孩子呢。”
  即恒完全可以想象那副场景,只是不知陛下说这话究竟是在讨好女儿,还是在讨好露妃。那个流连女色、放荡不羁的风流帝王,后宫能这么平稳定少不了露妃的坐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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