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鹿

第264章


  骂完,夺门而去。
  ……幸福来得太突然,失去得也太突然。这个叫甄胤的女人,莫不是天上城派来玩他的吧?即恒绝望地想。
  “日落了呢。”甄胤站起来,迎着逐渐昏黄的日头,轻轻地笑起来,“看来,你输了。”
  
☆、甄一门(四)
  
  “你有本事就放开我,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结了!”
  即恒怀着一颗吐血的心,咬着牙对甄胤叫道。因为激动而失去平衡的身体倒在地上,不断地扭动,远远望去就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小虫。
  “大掌柜。”一旁围观的甄昀阳也看不下去,对自己一时的口快颇有愧疚,心软道,“虽然您是我很敬重的人,但是……耍赖是不道德的。”
  甄胤对此不屑一顾,冷冷地说:“多说无益,想打?我给你这个机会。”她转向即恒,以一副傲慢的姿态接受即恒的挑战,“那明日一早我们就来比试一场。在你赢我之前,什么都别谈。”
  说完她也不等即恒回答,兀自就拂袖离开了。
  即恒愣愣地怔在原地,满脑子混乱的情绪简直要疯,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什么意思……她什么意思?”
  甄昀阳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替即恒翻译道:“大掌柜的意思是,今天晚上你可以留在甄一门休息。”他看着即恒一脸懵然的表情,眼底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意,“她需要给长老们一个交代,河鹿大人误会她了。”
  “你们大掌柜……究竟安的什么心。”即恒看着他真诚的眼睛,将信将疑地喃喃道。
  甄昀阳想也没想,麻利地答道:“大掌柜悬壶济世,妙手回春,安的自然是一颗善心。”
  这话溜的,还是跟提前背好了似的……
  天幕渐渐暗了下来,即恒对着小窗日观天色,算来也到了晚饭的时间——可是却迟迟不见有人来为他松绑。
  甄胤不是特许他留在甄一门歇息一晚,明日决斗吗?难道连顿饭食也不吝给予?还是说,这些话其实根本就是甄昀阳自己臆想的?
  以甄胤的品性,饿他一晚上然后不战而胜,恐怕才更可信……唉,又大意了!
  他懊恼地胡思乱想着,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遍又一遍。这时,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一个人影悄悄地推开了门,向门内探出一只眼睛。见即恒醒着,先是有些失望,随后又变成了难堪。即恒见状连忙喊道:“和瑾别走,再不来我就要饿死了!”
  和瑾只好推门进来,脸上尽是嫌弃:“谁叫你这么混蛋,都没人肯给你送饭。”
  说着,她上前将手里的食盒放在即恒跟前,一股幽然的香气便自缝隙里飘了出来,惹人垂涎欲滴。即恒一挺身坐正了身子,望着和瑾暖暖地笑道:“我知道你最好了,不舍得我饿着。”
  和瑾横过来一眼,没好气地说:“快吃,别说我甄家待客人如此苛刻,连饭都不给。”
  可即恒双手被缚,动弹不得。没有当家人的许可,和瑾显然也不太敢擅作主张。
  于是,即恒心安理得地伸出头,张开了嘴:“啊~~”
  一个大肉包粗鲁地塞了进来,白嫩的面皮后面,是和瑾微红的脸。
  “好烫……”即恒一声惨呼,痛苦地扭过头。
  “你事情怎么这么多。”和瑾沉着脸埋怨。她嘴上说着,手已经伸了出去,将肉包放在唇边耐心地吹凉。
  然后又粗鲁地塞进他嘴里。
  即恒险些被噎住,这回也只好拼着一口气将肉包吞下去,笑嘻嘻地看着和瑾说:“我真怕你今后都不愿理我了,没想到还惦记着我。”
  “今后再来一次你试试?”和瑾立马秀眉倒竖,眼厉如锋。言下之意莫非是原谅了他?
  即恒正自欣喜,又闻和瑾放软了语调低声问:“你真的要跟甄胤比试?”
  他眨了眨眼睛,顿时明白了过来,遂而对和瑾露出宽慰的笑容道:“你觉得,我会输给一个整日坐在药堂里睡大觉的懒汉?”
  和瑾不理会他的玩笑,那双水雾润泽般的明眸中倒映着即恒恣意无畏的笑容,似有一些惆怅,她喃喃地说:“甄胤此人,看不出底细,是一个非常难以捉摸的人……”
  “这一点,我亲身领教过了。”即恒牵起一丝苦笑,“从早上开始就被她耍到现在,明天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岂不正好。”
  “可是……”和瑾眉间的愁云深深锁起,她似乎在犹豫着一些话究竟该不该说出口。许久,她终于还是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凝着即恒试探地问,“你……不打,行吗?”
  即恒看着她,愣了一愣,忽而想到什么,失笑道:“难不成,甄胤又想出尔反尔,所以差使你来劝服我?”
  他还没有说完,和瑾已经摇了摇头。
  “因为我不想再看见你受伤。”月光映着她雾一般的瞳色,似水一样清凉,然而这句话却像火一样,瞬间燃烧了即恒的心。
  他忽然很有一种冲动,想要上前去紧紧地抱住这个少女,将她的身体和爱一起融化在胸膛。流浪了大半生,从未有一个人的温柔让他如此心醉,仿佛一股温暖的力量不容抗拒地涌进了心房。
  “别担心。”他低下声音,幽深的眼眸凝着和瑾的眼睛,满是似水的柔情,“我知道有一个绝妙的良方,可以佑我平安度过这次难关,比神明都管用。”
  “什么良方?”和瑾闻言,忧郁的脸庞上掠过一丝惊奇,“这么管用的话,我一定为你找来。”
  即恒眨了眨眼,暖意的笑容里倏尔闪过一丝狡黠:“亲我一下,我就有力量了。”
  和瑾怔了怔,猝不及防红了脸。
  “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她垂下眼眸埋怨道,脸上的忧色因为羞怯而终于淡去了几分。
  看着她通红的脸颊,即恒恍惚间又忆起了沁春园那个夜里,扬言要强.暴他的少女,与面前这个羞涩的少女相比,仿佛不像同一个人似的,不觉有些好笑。
  听到他的偷笑声,和瑾的脸更红了,秀丽的眉梢微挑起了一丝羞恼,瞪着他说:“流氓,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
  “哪有啊。”即恒连忙喊冤,清秀的脸庞上满是无辜,“我就是多想了一些,亲完以后的事……”
  “你……”和瑾条件反射地举起手,作势又要打。
  即恒连忙喊道:“你不是说这个习惯你一定会改吗,这都多久了还是没改?”
  “我打完这一次,再改也不迟。”
  迫于公主殿下淫.威,即恒只得认命地闭起了眼睛。谁知那只手却放在了他的肩头,和瑾探过身来,阖上双眸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不许输,这是命令。”她在他耳边低声地说道,温柔的口吻之中含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
  “卑职恕难从命。”即恒低语回答。
  和瑾直起身子,怔怔地望着他:“为什么……”
  少年眼珠一转,干净的笑容甚是纯良:“因为公主亲的位置不对。”
  “……我还是打完这一次再改吧。”
  和瑾离开之后,满室都仿佛还留着她的芳香,即恒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觉得时机差不多到了。他小心地将五指蜷缩起来,避开麻绳粗粝的纹路,从预先留出的一点空隙中慢慢钻了出来。
  解开脚上的麻绳后,即恒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月轮已上柳稍,他翻身越出了小屋,迅速地消失在夜里。
  不再受限于甄家守卫的阻拦,甄一门在即恒眼中便如入无人之境。一路上虽然布满了如同皇宫一样的玄奇阵法,迷惑人的方向感。但在这养精蓄锐的一年当中,即恒自然没有闲着,何况甄胤竟然主动为他指明了龙泉的方向,破解法阵的障碍便又轻松了几分。
  强大了近千年的甄一门,就如同一只逐渐陷入困意的猛兽,徒具一副威猛的獠牙,却已无力去挥起。
  甄胤住的地方并没有多少特殊,身为甄一门的家主,却丝毫没有主人的气派,甚至连一个侍女都比她傲慢,倒让即恒很是不可思议。
  此时,这个总是懒洋洋,好像睡不醒的女人却意外地没有入睡。她正独自坐在小院里,提着一壶清酒,对着一盘棋,静静地陷入凝思。
  “这么有兴致,特地来陪我赏月?”即恒才刚爬上墙,甄胤便笑着开口道。
  探底的计划失败,即恒只好大大方方地跳了下去,走到甄胤跟前坐下来:“堂堂甄一门家主,一个人赏月,一个人喝酒,一个人对弈……如此凄凉,岂不教人笑话。”
  “世间笑我如何,又与我何干。谁能替我一个人赏月,一个人喝酒,一个人对弈?”她百无聊赖地笑道,并不以为意。
  那寡淡的笑意与平日里那股随性不同,充满了孤寂的味道。在这冷清的月色里,更加深了一份惆怅。
  素来王者为孤。与人类的帝王相比,于人世暗影之中默默守着天命之道,想来也是一件极其乏苦的使命。
  “看你这么拼命来此一趟,不如一起喝一杯吧。”她挂着戏谑的笑意,看了看即恒搓得蜕皮的手背,将清酒往前推了一推。
  即恒被看穿以后脸上有些尴尬,他摇摇头拒绝了甄胤的邀请:“我不喝酒。”
  甄胤也不再劝,兀自斟满了一杯,举起来。杯中佳酿盛着月轮的倒影,镜花水月,美丽而虚幻。
  “河鹿一族叱咤天地,难能可贵的便是强大而不忘形。”甄胤仿佛自语一般望着酒,喃喃道,“你们将这东西看作人世卑劣的欲望,避而不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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