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醒来都在拆西皮

第38章


    在这个地方人们看他的眼神只有两种。一种是惊异,因为他长了一张两国混血的脸,还有双相对于周围人来说十分特殊的蓝眼睛。另一种是夹杂着疏离的怜悯,因为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聪明,连最简单的算术题都算不出来。
    他是在搬家的时候遇到简源的。
    他家其实离简源的家不远,就隔着一条小道的距离,他每天早上都能看到简源很用力地踩着老式自行车去上学。那辆自行车对于十岁的少年来说实在是太高了,简源每次爬上去都要费一番力气,邹言很担心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骑到半路就会从自行车上摔下来,就总是偷偷地跟在简源背后,心里有时还暗暗希望简源能摔下来,这样他能有机会跟简源交个朋友。
    简源骑得歪歪扭扭,但直到初中毕业都没从自行车上摔下来。
    他出门喂流浪猫时也能遇到简源。
    简源的父母那个时候在闹离婚,所以简源要么是在公园里荡秋千,要么是坐在家门口写作业。后来邹言去喂猫时都会顺路去蛋糕店买一块蛋糕偷偷放在简源家门口,专门躲在自己家的草丛后看黑发少年发现蛋糕时的欣喜表情。
    但在初中以前,简源还是不知道隔着一条小道的地方,有一个很想跟他做朋友的少年。
    小学毕业那天邹言在家里对着镜子背了两个小时的稿,才登登登地跑到坐在秋千的黑发少年面前结结巴巴地问:“你以后要读的是公园对面的初中吗?”
    “你也是吗?”少年和别人一样很惊奇地看了一会他的蓝眼睛,才反问道。
    “我也是。”邹言朝少年郑重地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我也是。”
    邹言本来要读的并不是那个初中。母亲为他的学习感到担忧,想把他送进昂贵的私立中学。
    他花了一年的时间才完全补完落下的课程,开始能像周围的人一样正常地和别人交朋友,还在初二开始时被推选成了班长。简源就在他隔壁班,但除此之外,他们没有任何交集。
    直到有天晚上他被老师拜托去复印室复印试卷,才发现了被锁在复印室里的简源。
    这是他第二次和简源说话,尽管对简源来说这应该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邹言陪简源在操场边的石椅上坐了一会,借着微弱的灯光偷偷地打量着简源的模样。简源的身材在同龄的少年中应该算是过分的纤细,可穿的校服又是偏大码的,邹言看了一会,忍不住在心里想怎么会有人瘦成这样子,瘦成这样子还能这么好看。
    简源的刘海比小学时要长了很多,但他父母忙着办离婚手续,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孩子越来越寡言少语的阴沉模样,也完全没注意到他校服上被别人用篮球砸出来的黑印。
    简源对邹言的脸没什么印象,在黑暗中也没认出对方就是之前的蓝眼睛孩子,最后也只是用少年特有的细声细气的声音说:“谢谢。”
    邹言看着自己和简源相比也没壮实到哪里去的手臂,闷闷地嗯了一声当做回答。
    他不强壮,也没有力气,根本保护不了简源。
    他现在不能问简源能不能做他的朋友,因为他连保护对方的能力都没有。
    他没办法为简源报什么仇,只能见到那群欺负简源的人就狠狠地瞪他们一眼。
    一直到毕业那群不良少年都不明白为什么隔壁班的班长每次见到他们都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
    初中毕业的那年学校里还发生了一件事,在学生间还短暂地引起了一场轰动。
    初三走廊的期中光荣榜上一个学生的照片被别人用小刀切了下来,周围的监控摄像头也全部被人砸坏。真要算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在学校里做出这种事情就是在挑战学校的威严,教导处的几个年级组长下功夫进行了一番调查,可惜到最后都没查出什么结果。
    对别人来说也就是一张照片的事,但对简源不同,因为那是他在初中时期唯一一张真正露出笑脸的照片。
    邹言没看见简源哭过,哪怕是那次一个人被关在复印室里关了五个小时,简源都没有在他面前流出一滴眼泪。他看得出简源对那张相片很重视,但在这件事情发生后,对方也只是偶尔会在光荣榜前的那个空白处停留一会,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神情。
    简源的沉默不语比痛哭一场更让邹言感到不安,让他觉得自己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
    事实上他确实做了,他不敢去找简源照相,只能用这种卑鄙的方法把对方的笑脸留在自己的日记本里。在之后的很多个夜晚里,邹言都会抱着自己的日记本入睡,几乎到了一种偏执的状态。
    [人每天都会做梦。你很难判断你现在所度过的时间是不是你的幻想,现实和梦境的界线并不分明。所以有时觉得发生过的事情,其实并未发生。]
    邹言的日记本只有扉页写了这样的一句话,后面全都是空白。
    他一边强迫自己研究着高深的学术知识,一边病态地观察着简源的生活。
    现实和梦境对他来说区别并不大。
    如果现实里简源出了车祸,那这个现实就不是现实,只是他的一个噩梦。
    如果梦境里他吻了简源,那这个梦境就不是梦境,而是太过虚幻的现实。
    邹言抱着数独本坐在A城的机场里,耐心等待着简源乘坐的那架飞机降落。
    傍晚四点三十,明净蔚蓝的天空上已经依稀能看见飞机机翼的反光。邹言和周围所有等着接机的人一样眯着眼睛往上看着,心情忐忑而欣喜地看着飞机的慢慢临近。
    四点三十二,飞机左侧油箱泄漏。
    四点三十五,飞机左右侧发动机同时停止运行。
    四点四十,飞机倾斜加速下落,在几千人的注视下,在空中发生剧烈爆炸。
    邹言的数独本掉在了地上,他没有捡。
    黑烟,火光,像花朵盛开一样,飞机在空中四分五裂,机翼的碎片像流星一样在几千人的眼前划过。
    像一个盛大的梦境。
  ☆、第64章 第四对西皮×4
宋文俞从旅馆回到公司视察时,莫名地觉得哪里不对。
    前台花瓶里的玫瑰花被换成了白菊花,招商广告全部只剩下黑白两色,路上的员工看到他就跟看到鬼一样。幸好他办公室里的装横没有变,还跟他离开前一样干净整洁,宋文俞开了桌子上的收音机,放松了一下心情后随手拿了桌上他整理好的文件,还没看多久,宋文俞就捂着眼睛把文件放了回去。
    吕秘书端着茶在门口站了会,才壮着胆走进去。
    宋文俞深吸了一口气,把文件推到吕秘书面前,压着声音问:“你跟我说,这是什么?”
    吕秘书清秀的脸白了白,才接过文件小心翼翼地翻开了一页,也没看两秒就抖着手合上了文件,“宋总,我不知道这件事,真不知道……您别露出这个表情,我也就跟他们说了程图要走的那件事,您前天不是也跟那个程图吵架说要分手,我们觉得他配不上您。这个,这个应该是他们送您的分手礼物。”
    ……有祝上司和炮-友分手送岛国专门用来表达男人间友情的电影资源?
    宋文俞算是明白公司员工人手一束的白菊花是怎么回事了。
    他脑袋是有坑,但也不至于影响到手下员工的智商吧?要是今天有哪个合作伙伴来找他谈生意,一走进来还以为他老妈死了。宋文俞摆摆手让吕秘书把那份辣眼睛的文件带走后,想在抽屉里拿包烟抽抽,结果发现他老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过他办公室,把他的烟换成了棒棒糖。
    他是曾经有那么点喜欢程图,但也不至于跟别人分手后就自暴自弃,要死要活。长得好看的男人虽然不是满大街都是,但也不是就程图一个。宋文俞含着棒棒糖在老板椅上靠了会,翻出手机的通讯录,手指在今天留的孙淞书的号码上徘徊了须臾,又跳到了下面另一个人的号码,按下了拨通键。
    “我今天下午有空,你要谈的话就现在来,过期不候。”
    收音机正好跳到了娱乐频道,讲的还是那些艺人间真的假的八卦史,还有一部分是陈年旧事。宋文俞听了一段,新鲜点的新闻一件是某X姓艺人休假时和著名编剧同居,有暧昧照片流出,另一件是他之前看到的女装艺人被狗仔扒出以前的大尺度模特照,过几天可能会开个发布会解释澄清。
    先不提是不是媒体往艺人身上泼黑水,后面这个艺人虽然有女装的癖好,但好歹还是个男人。宋文俞实在想象不出一个男人的模特照能大尺度到什么份上,说不定人家没出名前是个内衣模特,干的也是正经工作。
    吕秘书销毁掉夹着不健康内容的文件,回办公室时不小心撞见总裁叼着棒棒糖在面红耳赤地藏什么东西。其实发生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吕秘书在心里考虑了一下自己是该出去还是装着什么都没发生地上前汇报工作,纠结完还是神色淡然地对宋总裁说:“您约的人已经在会客厅等您了。”
    “好,你跟他说我一会下去。顺带让公司里的人把桌上的白菊花撤了,看着多晦气。”
    吕秘书微微俯身鞠了个躬,但没马上走,而是嗫嚅着给来人说了句好话,“您约的那个人信誉应该是过得去的,为人也不错,就是嘴不太会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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