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闲不念离

  “她自己的电脑呢？”
  “被爸霸占了和外国客户视频通话。”
  顾念悠囧，“那爸自己的电脑呢？”
  “听奶奶说，昨晚爸妈终于吵架了！然后爸一生气，就把电脑弄坏了。”
  “砸了？”顾念悠吓了一跳，她爸不是这么暴力的人啊！
  顾以昕想了想，以一种“要是真砸了就好了”鄙夷语气继续说：“准确地来说，是他想拿水给妈妈喝让她消消气的时候，不小心把水倒到了电脑上，然后电脑就废了。”
  顾念悠一愣，无语地低笑，对于女人而言，她爸确实是个好男人，只要妈生气，不管对错，她爸绝对第一个求饶认错，要是陆离……哎，一想到他，心情又沉重了许多。
  “姐，你怎么了？”看到顾念悠表情似乎不太对劲，顾以昕难得严肃了起来。
  顾念悠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问道：“昕昕，我问你一个问题啊，如果，你有一大堆很喜欢的遥控赛车，但是家里放不下了，必须扔掉，你拼了命想要保住这些赛车，却还是被王妈扔掉了，你会生王妈的气吗？”
  “为什么要生王妈的气？”顾以昕愣愣地回问，“王妈不敢扔我玩具，如果她扔了，那肯定是爸爸命令她扔的，既然这样，就算我生气，我也是生爸爸的气啊，关王妈什么事？”
  顾念悠浑身一僵，脑子却突然清醒了，对啊，关王妈什么事？她只是奉命办事而已，要怪，也要怪做决定的人吧？顾念悠突然释然地笑了，摸了摸弟弟的头，不由叹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却比我聪明。”
  “废话，我一直比你聪明。”顾以昕不屑地瞥了她一眼，突然却又倒吸了一口冷气，抓住她的手惊恐地问：“姐，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爸真的要扔我的遥控赛车？！”
  顾念悠愣了三秒，严肃地点了点头，说：“是的。”
  “啊！！！！！！我的遥控赛车！！！”顾以昕甩开她的手，像只猴子一样奔着下楼去拯救他的遥控赛车了。
  顾念悠看到他活泼的背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不过三秒，却又严肃了下来，赶忙掏出手机，给陆离打了个电话。
  距离他俩分开还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应该也才到家。
  但是，手机里没有响起那熟悉的嘟嘟嘟的声音，却反而一直提示“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完了完了，他不会生气了，所以在找红颜知己倾诉吧？比如那个什么于葶。这是顾念悠的第一想法。
  不对，应该不会是红颜，她这点信心还是有的，但是难不成……是蓝颜？比如那个学长。这是顾念悠的第二想法，并且她认为，很有可能。
  电话一直打不通，顾念悠想，或许彼此都需要一个冷静的空间吧，等明天见到他，再和他好好说吧。
  但是顾念悠显然想多了，因为当她第二天到陆家想向陆离道歉的时候，才知道陆离一晚上都没有回家。
  借着些许的记忆，顾念悠找到了学长的工作室，那是一栋独立的三层楼房，房前还有小花园，看上去环境甚好，造价估计也是不小，难怪，林远航那么抠门了。
  弓着腰走进大门，不远处就是前台，顾念悠礼貌地向前台点了点头，待走到两人面前，友好地问道：“我想找陆离先生，他在吗？”
  “请稍等，我帮您问一下。”前台的小妹妹倒是挺友好，点了点头，便拿起电话拨了个号。
  “嗯”了几声之后，小妹妹挂了电话，略带歉意地回道：“不好意思小姐，陆先生和于小姐一起出去了。”
  “出去了？你知道他们出去干嘛了吗？”
  “好像是关于老城区建筑改造的事情。”
  顾念悠这才了然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道了句“谢谢”便转身离开了。走到门口，回望了一眼工作室，顾念悠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似乎没受到什么影响呢，也对，这是他的工作，他一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她应该早就知道才对。
  怀着郁闷的情绪回到学校，原想把自己投入工作，或许能减少点心里的郁闷，却未想走进办公室的瞬间，就听到吴老师也在和另一位老师讨论这件事情，真是躲都躲不过。
  见她进来，吴老师叹了口气，喝了口水，问道：“小顾啊，你听说了吗？拆古建的事情？”
  “嗯。”顾念悠点了点头，问道：“上次听说教授们在准备联合书，上报了吗？”
  “听说已经上报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哎，很多事情我们也无能为力，毕竟大家的立场不同，很难达成一致。”
  顾念悠也叹了口气，有些无力地坐在座位上，昨晚弟弟的话和刚才吴老师的话，让她想通了很多，立场不同，所以观点也不同，她无法以自己的价值观来要求别人，毕竟她也不能说自己的价值观就是完全正确的，你觉得别人是傻X，可能在很多人眼里，你才是。
  况且即使她的立场是正确的，她似乎也不应该把过错强加到陆离头上，毕竟，他只是职责所在而已。
  想到这儿，顾念悠从包里拿出手机，刚想打电话，却又怕打扰了他，毕竟如果他真的接了这个案子，现在应该很忙吧？于是她选择了较为安静的方式——发短信。
  打完了一长段话，她终于暗暗舒了口气，放下手机，活动了活动手指，开始投入到枯燥的论文撰写任务之中。
  而那头，抗争了整整一个上午之后，终于得到了一些欣慰消息的陆离，此刻正在咖啡馆里，享受中午难得的休闲时光，坐在他对面的，是对他的行为不解，却依旧选择了支持的于葶，一身黑色正装的于葶，看上去颇为干练，动作优雅地喝着咖啡，脸上却依旧眉头紧锁。
  “这种劳力不讨好的事情，值得吗？”
  陆离伸手拿起陶瓷杯，淡定地喝了口咖啡，才笑着回道：“不值得的话，我为何要做？”
  “是为了让她开心吗？可是令她开心的事情不一定就是对的。”就于葶本身而言，她确实不理解陆离的做法，他们只是建筑设计师，接了案子，尽自己所能完成，不就行了？何苦多事？
  “我从来没说这样做一定是对的，但是，至少我认为是对的。”陆离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不管是基于理智还是基于情感。”
  于葶正想回话，却被他手机的提示音打断，陆离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是顾念悠发的。她一向不是一个喜欢和他发短信的人，她说过，觉得太费时间，明明十秒钟可以说完的话，干嘛要花一分钟来打那串字。
  只有两种情况下，她会选择这种方式，第一种是心里有疙瘩，不想他听出她语气的异样，第二种是怕打扰他。
  而当下的陆离，本能地以为今天的她，是因为第一种原因。
  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无奈，但还是第一时间打开了短信，却在看完短信的那一瞬间，心暖如冬日的暖阳——
  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有我的立场，你同时也有你的责任。所以，不要担心我会不会不高兴，跟随你的心去做你认为应该做的事情吧。即使与我的坚持背道而驰，也不要因为我而违背自己的内心。这件事，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怪你，但是，你和于葶单独出去的事情，希望你和我解释清楚。
  陆离忍不住低笑了一声，余光看了眼对面的于葶，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动了一会儿，然后满意地放下了手机，一边直截了当地唤来了服务员结账，一边笑道：“回工作室吧，还有一堆事要做。”
  “啊？”于葶虽然心有不愿，但听到他这种不容拒绝的语气，也无法再挽留，于是起身拿起包，跟随着他的脚步离开了咖啡馆。
  论文才写了一个开头，刚有点灵感的顾念悠听到短信提示音，烦躁地朝包包的方向瞥了一眼，手却丝毫没有停顿，继续敲击着键盘。心想：该死的10086，第一次是手机话费不足20，第二次是剩余流量不足10M，这第三次，又是什么？！想劝我开通什么鬼套餐吗？傻X才上当。
  
  ☆、chapter 30
  写了一下午的论文，脑子涨得一个比两个大，回头看看，才发现自己才憋出了大概八百个字，顾念悠顿时烦躁地彻底忘记了短信的事情。看时间不早了，顾念悠决定暂时放下论文，轻松一下，或许灵感，嘿，说来就来了。
  于是拿起包包，锁了办公室的门，顾念悠茫然地朝家的方向走，一边走，心里还一边在纠结：《闸口盘车图》里“绞缚楼子”的造型特征和建造工艺，和她曾经见过的一幅画里的十分相似，如果能对比一下，或许能给这幅画的年代鉴定提供佐证，但偏偏，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烦躁烦躁烦躁！太过专心思考专业问题的顾念悠甚至没有发现，从她走出校门开始，身旁就有一辆黑色轿车一直在默默地跟着自己。
  车里的陆离看到她眉头紧皱，走一步都像是要去英勇赴义的表情，又思及她迟迟不回自己短信的行为，不由得心生惶恐。难道她真的生气了？就因为他和于葶单独出去了一次？这不因为是公事么……
  陆离抬手按了按喇叭，顾念悠顿时浑身一颤，抚了抚心口，侧头瞪了一眼，待看清眼前的人是谁时，整个神情都亮了起来。
  “你干嘛吓我啊！”语气中还带着一丝轻斥。
  看到她的表情，知道她没有生气，陆离这才松了口气，指了指一旁的座位，道：“上车吧，不然我想，我可能会因为妨碍交通而被交警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