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林外史--芙蓉旧事

第42章


但尽管如此,哄田蟹跟钓鱼、追鱼、补鱼一样,它是一项“重过程”的活动,快乐终归洋溢在其中呢! 
  我是哄田蟹的好手,田蟹恨死了我,常常在夜里闯进我的梦乡,咬我,撕我。其实,这不能怪我,在芙蓉,年轻人差不多个个是哄田蟹的好手,而且,我跟个别高手相比,本事还差老大一截。 
  值得一提的是,芙蓉人跟虹桥人一样,爱把田蟹叫作“田蟹liàng”。这个“liàng”,该写成“亮”字,还是写成“量”或“靓”字,还是写成其他什么同音的字,谁也说不清楚。虽说乐清方言里有“虫益虫良”(音“爱亮”,aìliàng)一词,但在芙蓉、清江、白溪、蒲岐等沿海地方,这个词主要泛指涂滩上的小型螃蟹,如白板蟹、长脚蟹、沙蟹、招潮蟹、青虫今(音“琴”)等,并不单单指田蟹,而且,“虫良”是“螂”的异体字,在普通话里念“láng”(郎),它的意思不是指螃蟹,因此,如果将“田蟹liàng”写成“田蟹虫良”,这也不太贴切。既然如此,就恕我先入为主,将“田蟹liàng”写成“田蟹亮”吧,因为不管怎么说,“田蟹”后头紧跟一个“亮”字,多少有些意思——它可以作为捕捉田蟹的一种经验总结,能起到提示后人的作用,就是说,人们在捕捉田蟹的时候,要重视并掌握“哄”这种要领,努力将田蟹“亮”在明处,以伺下手。   
  哄田蟹(2)   
  如今,哄田蟹的活动于芙蓉已经绝迹,但“田蟹liàng”这个特殊的名词仍然活在当地人的口中。我由衷地希望,大家能接受我的主张,将“田蟹liàng”写成“田蟹亮”,从而使“田蟹亮”这个词不啻成为一种事物称谓,更成为一种文化符号。 
  2004年2月2日于乐成   
  抹不去的芙蓉后边溪(1)   
  谢智勇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作为倪蓉棣的妻子,我常常第一个读到倪蓉棣写的文章。有时读到他所写的芙蓉题材文章,我也勾起对芙蓉的回忆,而在回忆中,后边溪总是出现在我的脑海,怎么也抹不去。 
  一 
  后边溪是我从小就向往的地方。 
  我是海岛姑娘。老家方江屿是个小海岛,四周的海水整天白洋洋的,岛上没有河流,没有小溪,只有几口水井,但从这几口水井里提出来的水却是半咸不淡的,因此,村里吃用水自古以来就十分困难。就连洗衣裳,我们也总是摇船到对岸,然后挑着衣裳担子跑到附近的山沟里去洗。小时候,我在对岸的上埠头中心小学读书,每天去时,我几乎都带些脏衣裳,并总是在上课之前,先跑到学校旁边的小河里把衣裳洗好。村里许多姑娘媳妇,还经常在芙蓉集市那一天,挑着一担衣裳,搭坐小船,然后赶十里水路,跑到芙蓉的后边溪去洗。她们洗罢衣裳,回来时常常这样赞叹: 
  “各个地方洗遍,就是芙蓉的溪水最好。” 
  “芙蓉溪水洗爽,在溪滩上晒衣裳也晒爽。” 
  “芙蓉溪水6月凉,12月暖,可惜就是太远了。” 
  “怪不得人们都说:芙蓉山水,学前媛主(当地俗语,指姑娘)。” 
  …… 
  从她们的赞叹声中,我得知芙蓉溪水似乎特别好,似乎特别适宜洗衣服,因而对芙蓉溪水充满了向往。我希望自己家门口的咸水河也能变成芙蓉溪。但芙蓉溪水到底好到什么程度,我却不知道。直到1966年,我到芙蓉中学读初中后才真正了解它,原来它真的名不虚传呢——当我踏上芙蓉的土地,学校附近的前洋溪和蔡宅湖,还有那些穿梭于田间小路边的水圳里的涓涓清流,便不断映入我的眼帘。天啊,这些水是多么的清澈啊! 
  在芙蓉中学念书,平时我见到溪流或水圳,总想脱掉鞋子跑进去淌几下,或蹲下来洗洗手和脸,洗洗手帕和毛巾。特别是夏天走路,看见路边的小溪或水圳,我常常情不自禁地弃路涉水而行。后来我发现,学校南面的前洋溪是一条菜篮溪,春夏之间流水淙淙,而一到秋冬季节,或遇上旱季,溪里的水就不知漏到哪里去了,只剩下白花花的石子滩。而且,前洋溪即使有水,它一年四季也是凉嗖嗖的。蔡宅湖虽然有着美丽的传说,湖水冬暖夏凉,但它不像溪,更像河,缺乏溪流的透亮和奔放。同学们告诉我:芙蓉最好的水不在前洋溪,也不在蔡宅湖,而在芙蓉后边溪,后边溪不光水势大,整年流水潺潺,而且冬暖夏凉,甚合人意。 
  果然,经过接触,我发现,后边溪真的像同学们所描述的那样“甚合人意”,而且我发现,当年家乡的姑娘媳妇们所赞叹的“芙蓉溪”,其实就是指“后边溪”。 
  二 
  后边溪,既不像两岸高山对峙、中间水流奔涌的“峡谷溪”,也不像流水平缓而中间可以放竹筏的“带子溪”。它北岸有高高的山,南岸却是平地,而长达十多里长的溪流,上下落差比较大,中间串着许多潭,整体地看,它有自己独特的风韵——溪流、溪潭、溪滩、溪椤林构成一幅美妙无比的水墨画。 
  远看后边溪,映入眼帘最多的是溪椤树。从后边溪塘一直延伸到西塍桥上游,溪滩上不管是中间还是两边,能长溪椤处尽是溪椤。整条后边溪,两岸绿荫匝地,它几乎成了溪椤树的世界。溪椤树或立或倒,或仰或俯,都耐得看。特别是初夏,树林间挂满了一串串风铃似的绿色花,风一吹,风铃们似乎真的会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美妙得难以言说。 
  走近后边溪,清澈的溪水会牵着人影走,而耳畔满是像田歌一般清亮、甜润的水声。溪水或穿过溪椤树,或隐入石滩,时隐时现,形成一个个深潭,这些深潭绿得发蓝,温馨柔和,其下游总是淌着小溪流。 
  如果穿过石滩走进溪椤林,你还会看见,在茂密的灌木和蒿草丛中,总有一条沙石小径蜿蜒地向树荫深处延伸而去——走进小径,周遭便是一片吱吱吱吱的虫叫声,好不幽静! 
  后边溪更有片片石滩,石滩上白净净的,全是跟鸡蛋一般大小的卵石,这些卵石对海边人来说,可是大宝贝,它们可以拿来养殖牡蛎。在1977年围海大坝合龙之前,我们村的叔伯们总是在每年的三四月间,顺着涨潮,把船摇到这里来捡卵石,然后将这些宝贝一船一船地运回家;等到潮水涨满时,他们便将卵石扔到牡蛎田里,而等到潮水退去时再把它们一块一块地摆开,使之形成像菜畦似的一垄垄——这样,牡蛎就会自动地在这些卵石上繁衍生长。 
  说真的,后边溪在我的心中,就是画,就是歌,就是诗,我由衷地喜爱它。 
  三 
  我爱在后边溪游泳。 
  后边溪是一个天然游泳池,谁都喜欢到那里游泳。夏日,在那里,到处是人,大家像被网拦住的鲻鱼,活崩乱跳,水花四溅,笑声阵阵,一片热闹…… 
  我在芙蓉中学读书时,正值“文化大革命”时期,学校“停课闹革命”,许多同学滞留在学校里无所事事,因而在初夏时分,大家经不起后边溪的诱惑,便常常结伴跑到这里来游泳。由于学校住宿条件差,初中三个年级的女同学同挤在一个大寝室里(是由教室改造的),而我们几位小同学平时总是喜欢跟大同学玩,因此,大同学们一往后边溪跑,我们也跟着跑。大同学们也总是喜欢带上我。记得比我高一年级的郑安华、庄贞兰等同学,她们游泳水平似乎比较高,什么叫蛙泳,什么叫仰泳,都比较内行。郑安华还教我蛙泳姿势:两手搭在浅滩石头上,身体放平,双脚像青蛙那样一收一蹬,一收一蹬,而双手伸向前方奋力向左右拨开,然后收回,再伸向前方……这样学游泳,三天下来,我就迷上了,而且学得不错。   
  抹不去的芙蓉后边溪(2)   
  后边溪常常是我们女同学的天下。因为我们女同学们比男同学厉害,哪个溪潭适合游泳,那个溪潭就被我们女同学抢了先。若是女同学在潭里游泳了,男同学是绝对不敢下来的。如果哪一天被男同学抢了先,我们女同学就一齐从上游冲向溪潭,男同学就立即逃之夭夭。这到底是男同学怕羞,还是男同学姿态高,我们从来没去细想,现在看来,也许两者都有吧。 
  我们在后边溪游泳,最怕的是上岸以后,全身湿漉漉的会露羞。因此,我们一上岸就立即钻进溪椤林中换衣裳。我们不敢在树林间久留。我们换衣裳有独特的方式:每次来游泳时总是带着草席,待游泳一完毕,就将那些草席打开,放在树林中围成一个圈子,由两个人提着,然后大家依次钻进去换衣裳。换衣裳时,在外提草席的往往是大同学,她们总是先让小同学换,然后自己换。我们大家友好相处,相互关照,亲如姐妹。有趣的是,这种“站岗式”的换衣裳方式,也是上一届同学创作发明的。 
  “文革”那个年代,农村女孩子是不敢学游泳的,如果我不上芙蓉中学读书,也绝对不可能独自跑到哪一条溪或哪一条河里去学游泳。但芙蓉有集市,毕竟有“城底”气,所以硬是冒出一位游泳女将。这位女将叫郑竺容,游泳本领比男人还高。有一次,我看她手擎着干衣裳,在溪潭上竟一路“走水”到对岸,我非常佩服。她还敢于跟男人们一起参加横渡清江的比赛,并勇夺冠军。她在横渡清江时,我就在现场观看。那天,她在江中劈波斩浪,岸上的人,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谁都很羡慕,很吃惊。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