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佛缘 妖僧在上

第74章


  “不会。”李度秋却十分笃定地驳道:“我在一日,你们便不会有事,何况一念此人狂狷舛敖,言出必践,不屑出尔反尔,他既答应我保你们母子一生荣贵,便不会食言。”
  “舅舅你错了!”梁济原先顾忌着哥哥并未说出他和一念的私情,眼下却是再也按耐不住,只怕连舅舅也受人蒙蔽,于是斯声道:“那妖僧为了把持左右哥哥,竟然、竟然迷惑哥哥,哥哥现在完全为他所迷,这后宫就是为他废除的!”
  “你说什么?”李后一惊,竟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盏,颤声道:“你哥哥和一念,到底怎么回事?”
  “不必问他,”李度秋打断梁济,坦然道:“我已经知道了,只是济儿,”他看向梁济,泄出一丝威势,“这些你是哪听来的?”
  梁济被李度秋看得肩膀一缩,反应过来后又挺直脊背,道:“我偶然撞见韩斟意和一女子的谈话,她自称是一念的生母。”
  “罢了,终归是纸包不住火,”李度秋低声一叹,思绪有些飘远,其实这件事他也是昨日才得知的。
  自从他暗中联络一念,便与修漱心恢复来往,原先他只为还清当年的愧疚之情,但是越是接触,他越是无法自拔,曾经的感情有多克制,如今就有多汹涌,只是二人身份摆在那里,注定此生无缘,求而不得。
  原本昨日难得修漱心主动见他,结果竟被告知一念迷恋梁澄,一瞬间他便起了疑心,担心一念是在玩弄梁澄,毕竟他知道梁澄是阴阳同体之人,生怕一念为图新鲜强迫了梁澄,想到梁澄自来心思敏感,最不喜讨论自己的身体,便不敢直接问他,于是当日寻了个机会与一念单独一见。
  “李将军,你以为我为何要配合修漱心谋夺这皇位?”面对他的质问,一念只是像是说到什么可笑之事,眼里一抹讥诮,傲然道:“为了报仇?为了了却修漱心的夙愿?还是为了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让陛下颁下这道旨意,难道不是为了找个容易控制的皇后,好让她诞下自己的子嗣,这无可厚非,只是陛下重情,你不该招惹他。”
  “不会有什么皇后,我和他之间,不会有其他任何人。”说着话的时候,一念周身的气势陡然迸发,仿佛自崖底掀起的狂冽罡风,摧枯拉朽,横扫千军,锋利的眉眼隐在树荫下,像是蛰伏的猛兽猛地跳出,向一切外来之人显示自己的威势,自上一次二人对峙,一念的内力竟然更近一层,李度秋不得不运起真气自护。
  “若非为了师弟,这皇位由谁来坐与我何干,实话告诉你,早在青阳县的时候,修漱心就已知晓我和师弟的关系,只是未免他对师弟下手,我才跟她虚与委蛇,让她以为师弟于我还有用处,你告诉修漱心,我的确对梁澄动了真情,而不是什么玩物男宠,他若再插手我的事情,别怪我不念母子之情。”
  若说之前梁澄还未登基,一念或许还要顾忌修漱心身后的李度秋,如今他和梁澄牢牢掌控朝纲,一念更是马不停蹄,将五军都督府和京师禁军左右统领,全部换做自己此前安插的人,五军都督府节制全国各府兵权,宫中禁军和京畿戍卫拱卫东都,除去李度秋在西北的十万兵马,整个大齐的兵权都落在一念手里,因此他不必再对修漱心有何忌惮。
  李度秋弄明白这点后,心里反而落了块大石,梁澄注定此生无缘人伦之乐,若得一人真心相待,常伴左右,不用孤离终老。
  他选择相信一念,便不再多问,至于子嗣一事,总归是他们会设法解决的。
  他将李后与梁济的震惊收入眼底,道:“以一念的势力,他完全可以将我们一并铲除,只是代价更大,何况他原本就无心帝位,若非为了陛下,他也不会暗中挑动四王之乱,设计除掉梁昭昌。”
  他停了片刻,等待二人消化这一番话,接着便盯着梁济,道:“舅舅知道你现在一定难以接受,不过如今局势已定,一念不是我们能动得了的,你哥哥生来多舛,从未有过一日安枕,能得一念看护珍爱,我们这些亲人,也该放心了,莫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李度秋的视线仿佛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剑,长驱直入劈开他心底的不甘,梁济垂下眼帘,隐在袖袍里的五指紧紧拽住掌下的衣裳,低声道:“济儿明白了。”
  李度秋公事繁忙,很快便离开行宫,连晚饭也不留下来和李后他们共用,不过此刻三人也没有叙话家常的闲情逸致。
  “母后,你信一念会对哥哥真情实意?”梁济尤有不安道。
  李后按住梁澄的肩膀,轻轻拍了拍,道:“这世上真情实意来得容易,哪个男子在许下山盟海誓的时候不是真情流露,难的是长长久久啊。”
  “母后是怕一念以后会变心吗?”
  李后轻声一笑,“都说海枯石烂,沧海桑田,况乎人心。”
  梁济很少见到这样的李后,眉间眼里透着股尝尽人世冷暖的苍凉,不由担心道:“母后……”
  李后恍然一怔,似是从冥想里回神,她摇了摇头,摆手道:“你莫担心,母后心里已有决计,再过一月便是中秋,今年母后会让你哥哥来行宫过家宴,你明日回去后,莫要出了差错。”
  梁济心中一紧,惊疑道:“母后你要做什么?”
  李后淡淡一笑,拍了拍梁济的手背:“母后不会拿你哥哥怎么样,我从未对他尽过人母的职责,如今他过得安平喜乐,我也只能尽尽最后的心意,让他这日子舒心日子,过得长长久久。”
  说着,她又抬手摸了摸梁济的额发,脸上露出一丝慈爱,“济儿,眼下这情势,总比你父皇在世的时候好得多,你要知道,你父皇可从来不把我们母子当做他的妻子和孩子。”
  梁济点点头,他知道母后这是在提点敲打,自小他便心知母后对他的期许,其实他一直很困惑,不解母后为何会放弃哥哥,直到前日他才明白其中的缘由竟是因为哥哥的身体,但是他从未将梁澄视作挡路石。
  如今哥哥即位,他反而有种浑身一轻的感觉,仿佛此前肩上一直压着一座无形的巨山,现在这座巨山骤然瓦解,一时又有些轻飘飘无处着落的失落感,总之,心中思绪杂乱无章,五味杂陈。
  梁济到底也才十岁,如果他再大些,或许会不甘,会怨愤,会蛰伏下来暗自谋划,以期来日一击,只是当下,他不过是个有些早慧的孩子的罢了。
☆、  第85章
  
  对于梁济来说,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然而远在内宫的一念和梁澄,却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此前一念始终刻意压制九转摩罗心诀的进境,那日私下与李度秋见面时引动真气,一时不查竟一发不可收拾,一直被他压制的的境界竟然有所松动,九转摩罗的真气最是霸道刚劲,任何一丝空隙,就足以它扩张蔓延,犹如逐渐破裂的镜面,随时就能四分五裂。
  果真,当夜一念回宫后不等他避入密室,体内暴涨的内力再也抑制不住,一举冲破桎梏,随之而来的,便是前所未有的暴动,这颗一直潜伏在一念体内伺机而动的魔心,终于窥得时机,破土而出反噬其主。
  平日里一念都会来梁澄寝宫,若是有事耽搁,也会提前派人知会他,梁澄见一念久久不来,问了程顺,程顺却说国师不曾离开感承殿,梁澄觉得奇怪,就自己动身去寻他,结果却不见人,便往太液池池心岛处的含凉殿走去。
  还未走近,梁澄便觉怪异,原本该守在殿外的侍监竟然都离了岛立在池边。
  “怎么回事?”
  “回陛下,国师命奴婢们不得近殿。”
  梁澄点点头,心中有些不安的预感,当即命道:“守在此处,任何人不得近前。”接着便飞身赶往池心岛,推开含凉殿的殿门。
  偌大的宫殿里,不见一丝人影,就连烛火也全都熄灭了,月光如水,透窗而入,夜风随着洞开的大门涌入殿内,掀起层层纱帐轻飘漫舞,在光滑的地面上投下婀娜的片影,竟似鬼影曈曈,清冷而又诡谲。
  “师兄?”梁澄抬手掀开纱帐,往左侧凉阁轻步移去,这凉阁两面立着冰山,一面临水,每至正午,便有微风自湖面拂来,带着丝丝凉气,又有层层纱幔,隔开毒热的日光,正是仲夏之时的好去处,因此两人时常歇在此处。
  “师兄,你在吗?”梁澄又叫了声,声音落在空旷处,无人应答。
  突然,一阵夜风卷来,数十道纱帐纷纷扬起,掩住梁澄梁澄的视线,他将眼前的纱帐挥开,忽见一道阴影自纱幔间闪过,不等他细看,后颈便被人牢牢钳住,梁澄被迫仰起头来,入目便是一对猩红的眼眸,浓稠的红色犹如来自血海的泉眼,又仿佛自深深沉眠中苏醒的妖魔,亟需新鲜的血液抚平他长久以来的饥渴。
  九转摩罗心诀,从魔入佛,一旦堕魔,便为魔心所控,嗜血残杀,非死不得以止。
  那一瞬间,明明正是炎天暑月,梁澄却如坠冰窟,。
  “师兄……”梁澄的双唇细细地抖动着,刚一抬手正要抱住一念,对方钳着他后颈的手掌却转而扼住他的喉咙,猛地收紧,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梁澄顿时只能脚尖点地,破碎的声音自他喉间泄出,“师、师兄……”
  他执拗地抬起手来,伸向一念脉门,运起体内菩提心经的真气向一念体内输入,想要让一念清醒过来,结果尽被一念经脉内爆裂的真气一一绞碎,化于无形。
  内力反噬,一丝鲜红自梁澄嘴角溢出,这一丝血色却刺激到一念,他牢牢扼住梁澄的脖颈,将人拉倒鼻下,微微歪过头,鼻尖擦过梁澄的腮边,一记深深的吸气,一念半闭着眼,脸上显出迷醉的神情,再睁开时,眼里的猩红似乎变得更加浓郁,瞳孔深处尽是残虐的兴奋,他忽地伸出舌头,顺着血迹的末端,一丝不落地将梁澄嘴角的血液舔入口中,这一点点甜头自然满足不了一念,反而让他觉得愈发饥渴,胸口火烫,唇干舌燥,脑内一阵鼓噪,浑浑噩噩,只想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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