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娘

34.
    本来陈大湖也就是一个戏言，希望老人别对孩子有啥看法，至于养不养得活孩子，他心里有数，既然生了，那就养着呗，比他们家孩子多的都活的好好的，他们家才三个也不多，夫妻俩个要是肯下力气的话也不是个问题，而且家里还是俩个闺女呢，这压力肯定没老大家的大。
    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老太太三角眼一眯，心里也开始琢磨孙子说的话，这家里老三家除了会织点布之外也没别的本事，而且家里还有一个傻闺女，跟老二家比起来，老太太心里有些犹豫。
    “这样吧，回头我跟你爹再商量商量，明天咱们再说这事，不过房子肯定得腾出来，怎么腾，我们俩个在好好的聊聊。”
    看到盼儿手里的布，老太太乐颠颠的接了过去，这就是银子啊，要真是把老三家分出去，这银子可就不归她了。
    老太太和老爷子躺在炕上就提起了这事，“不行，咱们还在呢，就给老三家分出去，也不是那么回事，别人家怎么看咱们。”
    陈方氏叹口气“你当我想啊，可是不分出去，这刮风下雨的，你让他们来回的跑也不是那么回事，万一遇到大雨或者大雪根本就出不了门，难不成你过去给他们送饭不成？
    要是给他们分粮食，这跟分家也没多大的区别，问题是这俩个赔钱货，早晚都要出嫁咱们还得给她们准备嫁妆。
    盼儿还好一些，能收些彩礼，可是就这丫头的性子，早晚都得在婆家惹出乱子来，你看看老三两口教的孩子，大人还没开口呢，他们家孩子都抢着说话，我看老三也没啥脾气，以后这都是个事，万一跟婆家弄不好了，以后咱们还得养着他们不成？
    再说月儿，她就是个傻子，顶多也就没傻透顶，可是她这样周围的人都知道，谁能娶她，要嫁出去就得多陪送，要不还有一条路，那就是卖了，你觉得老三家的能让？
    其实把月儿卖出去也好，至少老四以后继续考的话，银子至少能宽松些……”
    陈暮生没吱声，只是披上衣服重新坐了起来，拿起他那个大烟袋又开始点起了火，老太太回头见老头这样，不由的恨恨的说道“就知道抽，你倒是说句话啊，老四考试婚礼哪一样都需要钱，家里盖房子这一两年肯定是不可能的事，你说该咋办？”
    陈暮生吐了一个烟圈，叹口气，“你让我说啥，这该说不该说的你都说了，老三家分出去我怎么感觉不太妥当，要是不分出去，这来回也不是那么回事，你还有别的主意没？”
    老太太摇摇头“你当我想啊，那也是我亲生的儿子，要不这样家咱们不分，他们搬出去住，农忙的时候就在一起吃，到冬天的时候给他们带些粮食过去，他们自己做着吃，等老四媳妇进门了咱们再看看。”
    对老太太说的，老头赞同，“行，就按照你说的办，等老大家的孩子结婚了，咱们再说其他的，反正这房子早晚都不够用，到时候说分家也不迟。”
    陈大湖这头回家跟白秀梅说了老太太的意思，白秀梅当时就不乐意了“这是怎么说的，咋就咱们家搬出去，其他家都不动，难不成咱们家就是一块石头，你娘想扔哪儿就去哪儿，没这样的道理，都是儿子，怎么咱们的待遇就不一样。”
    陈大湖眼睛盯着棚顶，眼神里也尽是迷茫，叹口气“那又能怎么样，我娘都那么说了，咱们总不能跟大哥二哥家攀比吧，搬出去也好，至少孩子吃口东西不用那么担惊受怕的，他娘，我估计这事你就是跟娘闹也没什么结果，不如咱们搬出去，昨天没让孩子吃到包子，我心里也不好受呢。”
    白秀梅原本还想跟自家老实男人吵一架呢，不过细一想，或许这也是个转机，至少她给孩子织布做衣服这婆婆也不用天天的盯着她们，做什么事也能自由一些。
    “唉……我说，搬可以，但是要是不把房子给我修好了，这家我肯定不搬，别忘了你是哥，老四上头还有俩个哥哥呢，不是所有的事都要你这个当哥的来抗，他陈大海挣工钱，难不成我们在家里都闲着？
    家里的地，家里的鸡鸭猪，卖布挣钱，咱们哪一样还少了？别以为这个家都是他们老大的功劳，我和老二家在家里也没轻累，而且咱们三个孩子都有帮忙。
    你再想想你那好妹妹和好弟弟都干什么了，咱们宝儿小吧，可是就是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给猪鸡鸭弄草吃，陈玉芝她送个饭还得让咱们生病的儿子帮着送，这个家啊，要是可以，干脆就分了吧。
    别人我不管，把我们单独分出去也行，我就不信我们娘几个还养活不起一个家，你听听，咱月儿还在织布呢，说我闺女傻，没见过她这样当奶奶的，亲孙女啊，别人我不管，可是她可是孩子的亲奶奶都能这么说孩子，你说你这个当爹的心里就没啥想法？反正我听了不舒服，要不是她是老人，你当我不跟她辩驳两句。
    动不动就拿不孝来压我们，你那个娘啊也就会这两招，以后你给我长点心眼，唉，咱们家孩子也不容易，呐，给你包子吃，这是孩子卖螃蟹挣得钱买的，你知道不知道，月儿这孩子为了送螃蟹到镇里，饿得都昏倒在街头上了，要不是有好心人帮忙，你今天晚上说不定就见不到这个孩子了……“
    听媳妇哽咽着把包子的来历说明白了，陈大湖这包子他吃的都难以下咽，宝儿在一旁帮着补充。
    “爹，你以后可要跟我们一条心，要不然以后我不喜欢你了，大姐都这样了，还想着帮我还生病欠下的钱，可是奶奶呢，把那个钱拿走了不说，连包子都一个没给我剩下，我早上还看到小姑在屋里偷吃包子呢……”
    陈大湖这心里沉甸甸的，他没想到闺女为了弟弟妹妹能吃饱竟然会饿昏在街头，他现在都有些后怕，万一宝儿没跟过去，那他们辛苦养大的孩子是不是就彻底的离开他们了？
    白秀梅叹口气“跟你说这些也不是想让你内疚，说起来我这个当娘的也没做好，但凡我们有点能力也不至于让孩子这样。
    孩子本来肚子就是空的，然后又饿了一顿，唉，想想我都想流泪，吃吧，孩子好容易给咱们带回来的，咱们现在吃的可不是包子，而是孩子们的孝心。”
    宝儿在一旁啃着包子边点头“嗯，就是，娘你说的对，我们就是想让你们吃饱肚子，这样有力气干活，饿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二姐说她在山上都吃草了呢……”
    陈大湖摸摸儿子的小脸蛋，“宝儿，够吃了不，爹这个留给你明天早上吃。”
    小家伙赶紧的摇摇头“不了，姐说了，让你赶紧的吃，明天还不知道会进谁的肚子呢。”
    白秀梅拍了自家男人一下“让你吃你就吃，别想那么多，我告诉你啊，要是你把这事告诉你妈了，我跟你没完……”
    陈大湖苦笑了一声“你当我是真傻啊，要是我妈当时给宝儿留一个包子呢，我心里还真的就没别的想法，可是她连小孙子都不留，这还是咱们孩子拿回来，当时我心里真的不知道是啥滋味，虽然她是我娘，可是有些时候我也看不懂她，大概我这个儿子对她来说是可有可无可以随时可以放弃的吧。
    算了咱们别说那么多了，越说我这心里越不是滋味，要真说起来，还是咱们家孩子能干，我们宝儿都能陪姐姐去镇上了……”
    小家伙挺着小胸脯，证明自己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那是，爹，我给你好吃的，呐，这是大姐给我买的糖，你也吃一块吧……”
    小家伙有好吃的不忘跟自家亲爹分享了一下，陈大湖摆摆手“可别，爹不吃这东西，都留着给我们宝儿吃吧，给姐姐吃了没？”
    宝儿摇摇头“大姐二姐说不愿意吃，说太甜了，爹，你看过咱们家老房子没，我和姐曾静去看过，墙都快塌了，那地方能住人吗？”
    白秀梅给儿子擦擦手“小东西，你操那个心干嘛，好好的睡觉，这样才能长大个，这事有你爹呢。”
    白秀梅躺下的时候，还不忘提醒隔壁的闺女也早点睡。
    陈家的地终于在三天后种完了，月儿和盼儿这几天没收获到螃蟹，这东西就跟它当初突然出现一样，忽然之间这东西又消失了，月儿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想弄鸡肠子吧，各家各户都指望着老母鸡下蛋卖钱呢，谁舍得杀鸡吃啊。
    陈大湖也没出去做工，而是找人帮忙修葺老房子，老太太最终的决定还是让他们家搬出去。
    王美琴自打种完地的当天就带孩子回镇里了，好像生怕这个家里再让他们干什么活似的。
    林巧玲对老三一家搬出去还是有些不太舍得，让自家男人帮着陈大湖修房子去。
    “唉，弟妹啊，你说咱们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多年，说心里话老四媳妇进来我都觉得有些别扭，毕竟咱们俩个处的时间长，要说跟你在一起干活，我这心里舒服，不像大嫂似的，这嘴上说的比唱的都好听，真干起活来就属她偷奸耍滑的，唉，也就是老房子地方不大，要不然我都想跟你们一起搬过去住了，省得老太太天天的骂我生不出儿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