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寒玄珠

91 第九十一章 玄弓之痛


纸灰起,春无极,薄命如斯,离魂何处。
    姒相的尸体被人抬头走,四周再次变得寂静起来,玉卮始终跪在地上,沉默不语。直到那一双黑色的靴子映入眼帘,她才缓缓抬头,看到的就是寒浞负手而立的站在钧台上,一脸骄傲的俯视着整个帝丘。
    王者之姿在寒浞身上尽显,他全身都散发着俾睨天下的傲然之态,看着这样的寒浞,玉卮突然迷惑了。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才变成了这个样子,玉卮始终不明白。
    如果说真的有前世今生,因果轮回,那寒浞也应该像姒相那般,只对玉卮执迷不悟才对。可为何,他的心里更多的好像是追求这高不可攀的权利。
    “看够了么,看够了,就退下去!”寒浞只是动了动嘴唇,一双幽深的双眼始终没有看向玉卮。
    淡淡的苦笑了一下,玉卮勉强起身,踉跄了一下,刚要转身之际,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切的问道:“妾身不知王上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与你无关。”四个字像是利剑刺痛了玉卮的心,令她摇晃了一下。
    “来人,把玄妃带下去!”不想看到她倒在他身旁,寒浞烦躁的挥手吩咐。
    “多谢王上关心,妾身告退。”玉卮任凭侍从抚着转身离开,再不想停留。
    玉卮走后,紧接着就有甲胄的声音响起,寒浞不需要看也知道是谁。只听那人道:“浇儿恭喜父王,贺喜父王!从今以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真的值得恭喜么,为什么孤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寒浞自言自语的皱紧了眉,视线所落之处仍是一片空白。
    经过了一天的喧闹之后,入夜的帝丘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之中,就连月亮都掩入了阴云之中。望着一豆灯火,玉卮怔怔的坐了好久,直到一声熟悉的呼唤让她回过神。
    “母妃!”寒涟哽咽着声音跑到了玉卮面前,一下子扑入她的怀中。
    “涟儿,我的涟儿……”怀抱着寒涟,玉卮终于感到了温暖。
    “母妃,都是涟儿不好,没有保护好母妃,让母妃受惊了。”寒涟自责的说着,泪水盈了眼眶。
    “不关你的事,是母妃不好,让涟儿担心了。都是母妃的错……”玉卮心疼的看着寒涟,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寒涟了。
    “不,不是母妃的错,说到底都是王上的错,他根本没把我们放在心上,他现在只顾着去找那个夏王妃!这个可恶的男人!”寒涟自顾愤恨地说着,却没见玉卮瞬间煞白的脸色。
    “你说什么,你说寒浞现在去找谁了?”玉卮声嘶力竭的喊着,令寒涟愣怔地说道:“我听侍从说王上今夜去了夏王妃处,怎么了,母妃!母妃,你要去哪里!”
    玉卮不管不顾的抛下了寒涟,身体像不受控制般朝宫外奔去,然而一出了门,她就慌了。灯火通明的帝丘宫中,她该去哪里找后缗和寒浞。
    “母妃这是要去哪?”陌生的声音传来,玉卮先是一愣,紧接着她就看清了来人的脸,却是寒傲。
    “傲……你可知王上现在在哪?”玉卮故作亲切地握住了寒傲的手,这让寒傲好生惊喜。
    “母妃是要去找父王么,傲儿知道,母妃随傲儿来便是。”寒傲完全沉浸在与母亲亲近的喜悦中,拉着玉卮的手就往王宫深处走去。
    很明显,寒傲的带路功能是管用了,当玉卮看到那个被重病把守的宫殿时,她已经确定寒浞的所在了。那些把门的一见是寒傲,都恭敬的低头让路,如此一来,玉卮想要进去已不是难事。
    只是眼下,她要摆脱掉眼前的这个孩子才行,她不禁再度微笑道:“傲儿,母妃想要和你父王说些话,等我出来之后再与你好好叙旧如何?”
    玉卮并不知道她的微笑有多么的美丽,足以蛊惑了寒傲的心,他急忙应承着站在了原地。就这样,玉卮被寒傲目送着进入了宫殿,没有任何人阻拦她,只因她有了身后的护身符。
    似乎是寒浞故意屏退了侍从,整个宫中除了门口的士兵,再无别的侍从伺候。玉卮起初有些紧张的害怕,但是很快,当她听到寒浞的声音时,她一下子清醒起来。
    只听寒浞似有无奈的声音道:“玉儿,为何你不和我说话,你到底是怎么了?”
    如此看来,寒浞是在劝慰后缗,但后缗丝毫不买寒浞的账。玉卮小心翼翼的走近那个只有寒浞和后缗两个人房间,只是她没有武功和内力,很快就被寒浞发现了行踪。
    “谁在那里,快出来!”寒浞毫不犹豫的喊出声,犀利的双眼直逼玉卮的面门。
    “是我!”玉卮毫不畏惧的说着出现在寒浞的眼前。
    而玉卮也看清了眼下的状况,只见后缗坐在一张木床的里端,寒浞坐在床的边缘上。看来寒浞是在诱哄后缗,但一见他们都坐在一张床上,玉卮心中莫名的泛酸。
    “你怎么来了?”寒浞一见来者是玉卮,有些不耐烦的起身走到玉卮的面前。
    近距离的看着他,玉卮有片刻的恍惚,却在发现寒浞似乎特意用身体挡住玉卮看后缗的视线时,她无奈的扯了扯嘴角道:“妾身听说王上在这里,妾身就来了。”
    “没有孤的准许,你以后都不准来见孤!”寒浞一点都不想看到她,不由得侧过身去。
    “可是妾身真的想见王上。”玉卮泪眼汪汪的看着寒浞,她说的是真心话,一年多的时间没见到他,她的确想他了。
    “玄妃,你最好看清楚了,孤不是姒相,孤不吃你这套!”寒浞强忍住看向玉卮的冲动,烦闷的闭上了眼睛。不知为何,一听到她那近似于玉卮的声音,他总会失神,这让他很无奈。
    “我不是玄妃……寒,我不是……”此刻的玉卮早已被痛苦冲昏了头,她什智不清的想要去拉寒浞的衣袖,却被他狠狠的甩开。
    也许是一天没有吃东西,玉卮全身无力,被寒浞的袖风一带不禁倒在了地上。就在她强忍身上的痛楚,抬头看向寒浞的一刻,却在眼角余光中看到了一抹箭影。
    “寒,小心!”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玉卮用最快的速度跑向了寒浞的身后,张开了双手挡了上去。
    “寒贼!受死吧!”话音与利箭同时而出,最后只余金属入肉的沉闷之音。
    “不!”不可置信的喊出声,连寒浞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声到底是向谁喊的。
    只是下一刻,一个柔软的身体就倒在了他的怀里,低头一看,正是玉卮。
    大概是听到了王上的喊声,守在门外的士兵很快鱼贯而入,却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都惊慌失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也许是进来的人太多,而且都把注意力放到了寒浞身上,没有人发现那个虽然遗憾,却急忙消失在人影中的后缗。
    “寒……真好,能死在你的怀里,真好……”玉卮目光贪婪的看着眼前的寒浞,她这辈子始终忘不了的就是这张脸,让她永远也恨不起来的脸。
    “纯狐,孤不准你说死,孤不会让你死的,不会!”眼看着这张让他一直迷恋的小脸越发的苍白,寒浞没来由的心乱如麻,他疾声喊道:“你们都在这傻愣作甚,还不快去唤医者!”
    “寒,你怎么忘了,我就是医者呀,你的样子好傻……还有,我不是纯狐,我不是她……”玉卮的气息越发的微弱了,每次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就疼的厉害。
    “又在说胡话了,你不是纯狐是谁,你的这张脸就是化成灰,孤都会记得的!”寒浞用戏谑的声音说着,却在玉卮平静如水般的眼光下收回了笑容。
    “这张脸,你可以记得,但是,你要记得这本不该是纯狐的脸!”玉卮淡淡的说着,撑起一只手抚上了寒浞的脸,目光瞬间变得温柔道:“就像是你的脸一样,我永远记得,他是寒的脸。”
    “你……”寒浞有些犹豫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怎么看都觉得她更像玉卮。
    “不要说话了,再多的话,你都不要说,只听我说!”玉卮用手指按住了寒浞的嘴唇,她微微一笑道:“寒,或许是前世我欠你太多,上天惩罚我,让我在这一世与你相遇,却又让我们分开。
    可是,我不恨你,因为你还记得我,还会爱上我。只是命运捉弄,没想到,我们会走到这般田地。”
    “可是,我不后悔,上天已对我不薄了,让我还能见到你。”玉卮的手终是无力的落下了,她只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不禁抚上心口。
    “纯狐,你到底在说什么!”寒浞的内心越发的不安和烦躁起来,隐约觉得眼前的女子并不是记忆中的纯狐了,但他又不敢确认,只能用这样一声质问来掩饰内心的恐惧。
    “都说了,我不是纯狐,为什么,你不信我……”玉卮无奈的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滑落眼角。
    “那你告诉孤,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寒浞握紧了玉卮的手,目光紧逼着玉卮的脸,他不想她就这么睡过去,他一点都不想。
    “我是谁?”恍惚中玉卮睁开了眼睛,她歪过头,不确定地看着寒浞,这样的表情于寒浞来说,无疑是致命的熟悉。
    “是,你是谁?”寒浞怔怔的看着玉卮。
    “是不是只要我说了,你就会信!”玉卮目光期冀的看着寒浞,见寒浞点头,她微微一笑。
    “那好,我告诉你,寒,只许这一次,再不要忘了我的样子。”玉卮郑重地说着把寒浞的手放在了她的心口处。
    只听那对寒浞来说宛若天籁般的声音最后在他的耳边响起:“我是玉卮啊,寒,我是你的玉儿呀!”
    曾几何时,那个唯一能给寒漪带来快乐的女子,曾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与他一起站在四海八荒中最高的山上。清风吹起她柔软的长发,月光洒在她莹白的脸上,她一边笑着,一边摇着他的手,亲昵的喊着:“寒……我是你的玉卮啊,你一个人的玉儿啊!”
    “是,你是我的玉卮,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玉儿!”宣誓般的喊着,寒漪抱紧了玉卮。就这样两两相依,只待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彼时的誓言曾刻在了两个人的心里,此刻却只有一个人记得。
    手心下的那颗跳动着的心突然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就像是突然崩断的琴弦,刺痛了拨弦人的手。寒浞顿觉自己手心的痛一路蔓延到了心里,痛彻了心腑,疼的无以加复。
    “不……不可能!你不是玉卮,你不是我的玉儿!”寒浞面如死灰的看着怀中的女子,她紧闭着双眼,好像睡着了一般的恬静。
    这样安静甜美的睡颜让寒浞的心更痛,她无声的宣布着一个事实,她就是玉卮,寒浞最爱的女人。
    往事中的一幕幕不断的回荡在眼前,纯狐的表情和玉卮的表情不断的再寒浞的脑间轮换着。最后,玉卮的表情完全套入了纯狐的脸上,而她口中唯一剩下的话便是,我是玉卮啊!
    为什么他从来不肯相信她,为何他一直没有认出她呢,往事种种究竟是谁迷惑了谁的心。
    寒浞近乎崩溃的抱紧了玉卮冰冷的身体,无声的泪水滑出了眼眶。
    平生第一次,他哭了,为了一个女人,他深爱过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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