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匿的检控官

第49章


那天她收到了非常大的包裹,因为仍然不能原谅儿子的行为,所以就叫快递员把包裹送到了楼上。打开门的那一刻,她闻到了常年紧闭门户而产生的强烈的霉味,在快递员面前感到很羞愧,于是马上打开了南北两扇窗通风。当然,那份包裹我不认为真的是那个儿子寄来的,只是凶手借用了王太太儿子的名义而已。”
    “所以鱼腥味就穿过了5-206飘到了4-206徐太太的房间?”
    “是,5-206和6-206是多年的街坊,对于鱼腥味早已习惯,而4-206的徐太大却不一样,因为5-206的窗户常年紧闭,阻隔了腥味,所以那一天她闻到了比往常都强烈很多的异味,平日里只开南窗的她自然地就打开了北窗。”桑荞仿佛大功告成一般将手里的画推到柯景伦的眼前,“至于3-206的死者,因为几天没去,自然到了工作室就会先打开一扇南窗通风,而现在,2-206的刘先生已经在向死者打招呼了,如果你是死者,你会怎样呢?”
    “打开……北窗?”
    “对,就在这一刻,六间房的南北窗形成了一个全部打开的状态,这绝对是非常罕有的情况。又因为窗子向外展开,两扇窗就是接近两米的宽度,而楼与楼之间原本就只有不到四米的距离,那么六个房间基本上已经可以看作是一个几乎贯通的通道了,再加上凤凰城的房子全部都是开间,没有内墙阻挡风力,八级大风从海面吹过来连接内陆的暖风形成强对流,在死者打开窗的那一刻,狂风顿时将桌上的画稿卷起,将均匀撒在画纸上的毒药吹进了早已放在那里的水杯中!”
    柯景伦惊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缓了半晌,忽然清醒地摇了摇头:“这成功的几率,未免太渺茫了吧,凶手怎么能确信氰化物就能够随他的意愿被风吹进杯子里?如果那天的风刚好更大或是更小……”
    “看这张照片,”桑荞拿出手机,翻到警方拍摄案发现场的其中一张,指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是不是觉得这堆画稿比起旁的那些来说,更凌乱些呢?我想,这就是当天死者自己重新捡好又堆起来的那叠稿子,因为事出突然,根本不可能摆放得过于整齐,而再将这个部分放大到足够清楚,就在这叠稿子的中间,你有没有看到其中一张,微微带着折痕?”
    柯景伦拿过照片仔细端详片刻,又盯住了桑荞,不无赞叹地开口道:“你的眼睛是自带了显微镜吗?”
    桑荞只是好笑地瞪了他一眼:“这就到了最为精细的部分。第一,凶手如你一样,知道死者会选择容量大的杯子,同样,这种杯子的口径也大,毒药的落点范围相对较广;第二,想要这个手法成立,画稿的高度必须高于杯子,而照片中的这堆可疑的稿子,看起来至少也有两个杯子的高度;第三,凶手为了以防万一,特意使用了氰化物,极小的剂量就可以置人于死地,只要有那么一点点进入杯子,林紫绡就死定了,至于有可能洒落在桌子上的部分,狂风会帮他清理掉不留痕迹;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凶手如同照片中所示,把原本桌上的两叠画稿中左边一侧最上面的一幅,沿着由左上到右下的对角线折出一道纸痕,那么风吹来的瞬间,首先是吹起右上方,将均匀涂在纸上的粉末吹进折痕中,然后再将整张纸吹走,这样大部分的毒药就会沿着这条线在既定的角度一起落人杯中。”
    柯景伦的眼球开始飞速旋转:“如果按照你的推论,死者打开窗,风吹起了画纸,然后毒药落在杯子里,死者关上窗,拿了一只夹子挽住头发,低头开始捡画稿,那么她无论如何都会捡起有毒的那一张,手上又怎么会检查不出毒素?”,“问得好,”桑荞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来,“一个人捡起一叠纸的方式,通常有两种:一种是单手捡,一只手捡起一张就交到另一只手上,将每一张都放在之前一张的上面,而另一种,则是双手捡,先捡起一张,然后将它作为封面一般,去扣上下一张,再下一张。我去博物馆那天刚好经过名画修复室,在外面的墙上看到了一些记录小组成员部分日常工作状态的照片,正巧确认到林紫绡捡东西的方式,就是后一种。而且因为300度的近视,在不戴眼镜的情况下,白纸上少量的白色粉末她也不会注意到。以那叠稿子的厚度和林紫绡手掌的大小来判断,那些画她大概分成了二到三次全部捡回。所以,她最多有百分之三的概率接触到那张有毒的画稿,除此之外,她的手指不会发现任何的毒物残留——尽管做不到百分之百的完美,但如果我是凶手,我还是觉得值得冒险一试。更何况,就算真的检查出来了,除了确定死者本人接触过毒物,又能证明什么呢?之后,死者将整理好的画稿放到了地上,那么,警方找到那张画的概率,就从一百分之一,变成了三干分之一,用森林掩盖树木,多么完美的一招……”
    “那么只要将全部画稿拿回博物馆,再收回有毒的那一张和与其相连的上一张,证据岂不就消弭于无形了?”
    “当然,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秘书那天将画稿放在了桌子上,而不是她所说的地上。”
    “凶手就是妮娜?”
    “是她,但她也许只是一个傀儡,更何况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在三千多张稿子中找到有毒的那一张自然很难,但找到有折痕的,就简单多了,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在第一时间回收并销毁的。”
    “如果从打错的电话号码和快递邮寄地址查起呢?”柯景伦不死心地问道,桑荞却摇了摇头。
    “可以试试看,但我不觉得乐观。”女人叹了口气,双手撑在打开的窗前,“用意外去操控杀死一个人,需要多么强大的窥探人心的能力啊?假使凶手不知道1-206的宋太太是个热心肠,不知道2-206的刘先生烟瘾大得离谱,不知道4-206的徐太太对味道异常敏感,不知道5-206的王太太性格极度固执,又怎么能做得到?这些事情无论怎么看,都几乎像是艺术品一般的完美啊……”
    【冰山一角】
    案件发生的一周之后,桑荞前往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
    作为与大都会博物馆不分伯仲的艺术圣地,这里的营建和收藏品管理主要由全美最大的家族企业特拉亨?伯格集团所支持,甚至被媒体戏称为“特拉亨?伯格家的后花园”。这一天是新作进馆的剪彩仪式,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说,还是由特拉亨?伯格家的大少爷莱奥纳多亲自主持。
    桑荞站在梵高的名作《星夜》之前,久久没有离去,直到闭馆前夕,一个男人忽然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好久不见,亲爱的夏琳。”中年男人温和地笑了起来,桑荞没有侧目,却分明知道来人就是莱奥没错。
    在桑荞的职业生涯中,唯一一次与特拉亨?伯格家族打上交道,就是三个月前的尼克事件,作为一个从小就被控制了所有行为的叛逆小少爷,他杀死了父亲的未婚妻,只为一场飞蛾扑火般的自我救赎。他成功触及了桑荞内心隐匿最深的某一处柔软的地方,在那之后,她开始审视自己作为一个律师的真正意义。而眼下的故人重逢,说不上有多怀念,毕竟莱奥只是一个在尼克的生命中,连过客都算不上的存在。
    所以她只是礼貌地回应了一个职业性的笑容:“的确是有很久了,特拉亨?伯格先生。”
    “多谢你来,”莱奥将双手抄进西裤的口袋,盯住了墙上的画作,“老实说,对你能够猜透那幅涂鸦的含义,我的确十分惊喜。”
    “很简单,林紫绡被毒杀案件之中,用作凶器的东西明明是纸,它就在每个人眼皮底下大摇大摆地存在着,却始终没有人留意到。因为我们都认为,那些东西只是画。就好像玻璃杯里面不管有什么,果汁、啤酒,还是清水,我们都只会说,‘那杯饮料’怎样,只有当杯子里空无一物时,我们才会说,‘那只杯子’怎样。”桑荞转过身来,静静看着莱奥,“涂鸦没有任何意义,真正的提示是将纸张浸泡过的液体,我只闻到有轻微的酒精味,就请教了身为调酒师的朋友,他帮我确定了那并不是单一的酒,而是一种名为‘星夜’的鸡尾酒,联想到收藏在现代艺术博物馆的梵高名作,再搜索这些天这里会发生的唯一不同寻常的事,就只有今天了。”
    “呵呵,”莱奥笑了起来,“果然当年尼克要跟你结婚,我不该阻扰才是。”
    “是你派人杀了林紫绡?”桑荞的表情非常认真,像是终于找到了她所一直寻觅的东西,“在这个案件里,凶手绝对可控的时间点只有打错的电话和邮寄的包裹。电话是从中国打人,如果不是看到家乡的号码,想必宋太太不会那么执著地和一个陌生人聊了一分钟之久;而包裹的邮寄地址则在北非,正是王太太的儿子长期居住的地方。这种细微到毫发可见的事情,只靠秘书妮娜一个人,是不可能完成的。”
    “不,我的确交给了南茜那幅涂鸦,不过不是为了见她,而是为了见你。”
    “什么意思?”桑荞的眉,皱了起来。
    “老爷子对我早起了疑心,而南茜是我的人。你猜得没错,我们就是借由仿造名人作品进行义卖活动,从而帮助集团洗钱,但这只是诸多手段中的一种而已。所以,你知道,像是我们这样身份敏感的人物,老爷子不可能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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