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月下临风处

49 阴谋(上)


那日过后,草原上的气氛,像一把绷紧了弦的弓,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让这把弓将箭射出去,也不知道会伤了什么人,伤了什么盟约,反正是,原本其乐融融的草原没有了策马奔腾,也没有了欢声笑语。
    我的帐外把守的士兵也从鲜卑人换成了大郑的士兵,不允许我外出,也不允许外人踏进来,除了绿墨,离歌都不准再进帐子里。
    我极度抑郁,夜里睡着睡着就能坐起来大哭一场,哭完了肿着眼睛卧在羊毛毡上听远处传来的鼓角乐声,如今,兰翎唯一能安慰我的方式,仅剩深夜中的鼓角蓬岚歌谣了。我知道他担心我,绿墨每次从外面回来总会带一两句他的问候,我一直没有意愿回复,一则不知道怎么回复,二则不知道该回复什么。那日,他表明心迹,我不傻,心中听得明明白白,可我身是公良煜的人,心现下也还是公良煜的,我虽如今恨他恨的牙痒痒,可不能不承认的是我还爱他。
    我舍不得伤害兰翎,一分一毫都舍不得。我只能装作无知,装作无情。
    很快,绿墨从帐外带来了消息,说我们即将启程返回大郑。
    绿墨沉默着将我的所有东西收拾好,替我换好了启程的衣服,春天里的鲜卑,白日里的草原风和日丽,早已不在用得上披风了,可绿墨还是贴心的准备了一件自己手拎着,就怕我什么时候觉得冷了,厉雪鸟事件之后,我身体一直没有恢复好,汤药也一直没有断过。
    绿墨搀着我出了帐子,一出去就有两个大郑士兵紧紧跟随。
    “良娣,这是把你当囚犯了。”绿墨这么多天了都没有适应过来。
    我低着头专心走路,走了几步问“离歌呢?”
    “早就被太子遣走了,厉雪鸟事情后,太子爷也不知怎么了,突然不允许良娣身边有任何男人了。”绿墨答着。
    “他一个孩子,能遣到哪去啊?”我有些担心。
    “离歌来跟我悄悄的报过了,说先是暂时跟着兰公子呢。”绿墨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压低了声音。
    “也好。”我心里叹了口气,我失了小西,还他一个离歌。
    我们启程,鲜卑使臣来送,不见兰翎。
    我先登了马车,不参与他们那些礼节往来,也没有人来叫,我隔着窗子看见公良煜一路牵着二姐缓缓的与众人作别,看见他扶着她的手慢慢等登上了马车,看见鲜卑的天还是那么高那么蓝。
    不允许我和男人接触,他却这般自然的秀恩爱,好你个公良煜还真是有两副面孔呢。
    其实蓬岚河边回来的第二夜,我知道公良煜曾来看过我。
    只不过那时夜太深,他以为我熟睡,悄悄的来到我帐子里的。我闭着双眼听见他放低脚步在我的塌边踱步,来来回回。
    后来也不知他想什么,身后的羊毛毡陷了下去,他躺在了我的身后,用手拭去了我眼角的残留的泪,从背后轻轻将我抱在怀里。
    那夜,我任由他抱着装作不知,我与他同床共枕过,却从没有肢体接触,但是一点也不陌生,我知道,上一辈子的他我就拥抱过了,我熟悉他的怀抱也熟悉他的动作,我知道,他心里觉得对不起我了。
    可是又有什么用,他仅仅是知道对不起我了,可是从未想过该如何对得起我。
    那晚他没睡,我也没睡,我们两个就一起听着草原的风吹草舞声一整夜,直到天际泛白,他悄悄的又退出了帐子,仿佛一切未曾发生一般。他走后,我捏着僵硬的肩膀看着他留下的痕迹,久久回不过神来。
    马车行了一日,傍晚草原上的突然升起了浓雾,行程一下变慢了起来,我也变得有些昏沉。
    “从未听说草原晚上起雾的,还这般浓。”绿墨掀开帘子往外面看了看。
    “而且这雾,还有味道。”说完,我就不省人事。
    我能感受到身下的冷,寒凉刺骨,直逼心中。
    猛地睁开眼睛,头顶的巨大夜明珠一下子就提醒我,我到底身在何处,这是藏有钰琉公主尸身的石洞中,想到着我僵硬的扭过头,看见了躺在一旁的尸体,正是钰琉公主,我满身的血都冲进了脑中,背后再寒凉刺骨也汗津津起来,想逃离却发现自己毫无力气,只能一点一点的撑着自己身子坐起来,恐惧已经达到了极点。
    坐起来后看着四周,我更加确认了我在石洞中,只是这洞中变化已不是上次我们来时那么空荡荡。
    我与钰琉公主躺的仍旧是那时看到的高台,但是我们躺在的是一块巨大的寒冰之上,下面又一圈又一圈的炭火围绕,那些炭火有规律有形状,切条状之间都有小的沟渠,沟渠中有类似树藤之物连接,那树藤上还有小刺,我顺着一路看到最外边发现最终的图形越看越像,越想伽莫火焰图案。
    伽莫?伽莫!
    我心下预感不好,看来我身上有璟蕊的事情早已不是秘密了,有人一直在盯着我,知道了我神女身份,知道了伽莫的璟蕊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可我的璟蕊只能穿越时空,更何况最后一个伽莫执生人封钰已经白发苍苍不再具备能力了。
    在思考不得其解的时候,我看见了被绑在火焰形状尽头的离歌,心中登时咯噔一声,我忘了,忘了他在落隐寺内灵童的称呼了。
    “离歌!”我用尽力气呼唤他的名字,但是他毫无反应,我只能看见他脚上裹满了树藤,刺着他白嫩的皮肤,若他醒着肯定是要含疼的,我慌张的一声有一声的呼唤他,但他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我无从知道他是死是活。
    现在的情况我心中已经了然,有人要复活钰琉公主,所以兰翎才会说他母亲的尸体从去世后就不见了,而且那人也掌握了伽莫的起死回生的秘密,我和离歌正是仪式上的神女和执生人,那谁来启动这个仪式呢?
    黑暗中渐渐走出一个人来,我定睛看清后,震惊得不知所以。
    “皇……皇上?”那人竟然是崇仁帝。
    然后黑暗中渐渐的又现出很多侍卫的身形,他们以圈的战队站在外围,我看到了面无表情的青一,早该想到的,是谁让我们出发去找黑教的,正是崇仁帝啊。
    只不过他何时又与钰琉公主有关系呢?
    “孩子,是我对不住你。”崇仁帝一脸慈爱与疼惜的说,他看似还像在宫中那个对我疼爱有加的长辈。
    “皇上,我不明白。”我问出疑虑。
    “孩子,我无意针对于你,只是你神女身份却正是我想要的,因为我要钰琉活过来。”他声音缓且慢,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就在我和躺在后面的钰琉公主之间来回晃荡,他似乎是不敢看我,也不敢看钰琉公主,他的眼神找不到一个落脚点。
    “皇上,我不明白,不过我不怕死,只怕死得不明不白。”我开始用疑问句,此时崇仁帝并没有立刻致我于死地,我总得给自己生还制造一些时间,我觉得有人回来救我,虽然我不知道会来的是谁。
    “若是我没记错,钰琉公主是和亲公主,应是鲜卑的王后才是。”我又说。
    崇仁帝在对面笑了,苦笑,笑了一会他又点点头说,“要你用生命来帮我这么大的忙,我是该跟你说清楚的。”
    崇仁帝简单小故事:
    钰琉是皇后的粗使丫鬟,我在没娶皇后前就在市井中认识了她,那时候她又美又单纯,不知道我当时的王爷身份,以为我只是个吃不起饭的穷秀才,时不时用她的微薄工钱接济我,那时候我贪玩,觉得用这样的方式骗她的同情很高兴,我永远也不是那个被人小心翼翼对待的王爷了。
    不过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我第一次被安排去皇后府邸拜访时,就被她识破了。
    我若不是王爷,此生必将和她生死相许。
    只可惜享受了平民没有的荣华富贵,必将也要承受争抢皇位的身不由己,我娶了皇后却也负了钰琉。
    她随皇后嫁入宫中,却不在与我相见,我总是偷偷去找她,她却说皇后对她恩重如山她不能对不起皇后,皇后待她也如亲妹,可是其实我知道,最痛苦的就是钰琉,我为了权利和皇后扮成恩爱夫妻,她只能默默的看着。
    那时大郑还没有现在强大,鲜卑来犯,要和亲,没有一个公主肯嫁到野蛮之地,她挺身而出愿意孤身前往,那时候大家都觉得她是个丫鬟,但是我知道她有多美,强过任何一个公主。
    后来,后来我一直在听说中了解她的事情,直到她死去。
    我也再没立皇后,只为复活她给她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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