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春暖花开之时

23.
    第二天。
    梅央戴着墨镜坐在咖啡厅里，对面坐在一个同样戴着墨镜身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两个人同样都戴着墨镜都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坐在位置上的场景在旁人的眼中显得有些怪异。
    她轻轻抿了口咖啡，开口的声音有些干涩：“听说你们的事务所是全A市最好的私人侦探事务所？”
    男人只是嘴角勾了勾，语气有些好笑，“只要出得起价钱，有什么不是最好的？梅小姐，你说是不是？”
    “你调查我？”梅央脸色一变，她并未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只是之前从朋友那里打听到这个事务所的电话直接咨询并约地点见面的。
    男人的手指敲击着桌子，“不好意思，梅小姐，调查清楚雇主的情况是我们的规矩，否则到时候我们上哪儿去要钱呢？”
    “你是怕我给不起钱？”梅央冷冷一笑。
    男人摇摇头，有些生硬的回答：“据我调查，你是佳扬集团CEO的女朋友，所以我完全不担心你会不给钱。”
    梅央没有接下他的话茬，只是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信封，放在他的面前，“我要你调查这两个人，时时刻刻跟着他们有什么情况马上告诉我。”
    对面的男人从信封里抽出两张照片，第一张照片上是一个长相出众酒红色长卷发的女人，梅央继续说：“这个女的叫顾锦初，前段时间刚刚出现在A市，我需要你把她所有资料都收集过来给我。”
    男人点点头，把第一张照片叠在第二张照片下，墨镜后面的眼睛不由的闪了闪，一副了然的样子，似笑非笑的说道：“跟踪这个人可要花上大价钱的啊，梅小姐。”
    梅央厌烦的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写好的支票递给他，冷冷出口：“我知道，只要你们小心点不要被发现了，钱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男人看了看支票上的数字，满意的点点头，把照片塞回信封里，小心翼翼地同支票一起放进身边的公文包里，起身朝她微微鞠躬便顾自离去。
    还坐在座位上的梅央摘下墨镜，一双红肿的眼睛里满是疲惫和麻木，眼里一片灰暗没有亮光。
    昨天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不敢给陈迦山打电话，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就算她过电话那人也不见得会接。
    梅央自嘲的笑了笑，顾锦初离开之后，他对她四年如一日的冷漠，而她却对这种冷漠甘之如饴。
    她很早就懂得了一个道理，是杨柳教会她的，那就是对待自己喜欢的，就要不顾一切的守住，不管遇到什么困难还是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忍耐坚持，才会胜利。而她却从中又领会到，对待自己喜欢的，就要不择手段的得到，不然就会被别人抢走。
    小时候杨柳带着她住在一个简陋到二十平米都不到小屋里，灯光是昏暗的，因为住在第一层的缘故，所以房租特别便宜，为什么便宜？一层真的是太潮湿了，有多潮湿呢？夏天的时候没有空调，只靠着风扇解暑，有时候伸出手去摸一摸墙壁，全都是凝结成的水汽。屋子里要是三四天不住人，被子就会有一股难闻的湿臭，梅央把被子盖在身上，她总是感觉被子里装的不是轻飘飘的棉花，而是沉甸甸的碎布一般。
    杨柳文凭不高，只能做着鞋厂里的女工，每天起得早睡得晚，领着微薄的收入，毫无怨言，日复一日。而岁月和操劳却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就算她穿的简单朴素，姣好的面容也激起厂里不少男人频频追求她，而她也只是礼貌的笑着一一回绝。
    空闲的时候她会坐在床边拿着一张照片长久的注视着，神情有些温柔又有些凄楚，大概是因为经常被拿出来翻看的原因，那张照片的边角都磨损了。
    杨柳从来不给她看那张照片，梅央曾经趁着杨柳去上班的时候偷偷看过那张照片，照片上有着一对年轻男女，脸庞青涩，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女的是杨柳，而男的，是顾建云。
    小时候的贫穷，让梅央变得总比同龄人早熟一点，她常常会忍不住好奇想要问杨柳，照片上的男人是她的爸爸吗？却硬生生的把快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杨柳从来未曾跟她讲过关于爸爸的事情，她不知道爸爸长什么样，不知道爸爸叫什么名字，甚至不知道爸爸是生是死。
    这样平淡困窘的日子过了很久，直到她六岁那年，杨柳往家里带回了一个男人，衣着体面，身材高大伟岸，进了门看见她就激动的大步走过来把她抱起来，她呆呆的看着面带笑容眼里却隐隐闪动着泪花的男人，这个男人……好像那张照片里的男人，梅央有些抗拒的推了推他，望向妈妈，而杨柳则拿着水壶倒水，恬静的笑了笑，眼里即是喜悦又是担忧，她温柔的对梅央说：“小央，叫爸爸。”
    爸爸？梅央怯怯的看着他，这是自己的爸爸？她张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个词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那个男人就是顾建云，他两眼湿润的看着杨柳，仿佛千言万语梗在喉咙里，无法言明。
    杨柳独自带着她孤苦凄惨的生活了六年，终于等到了顾建云。
    从那以后，她们从那间潮湿的小屋搬到了干净明亮的大套房里，大大的客厅，三个卧室，顾建云特地找人把梅央的房间刷成了公主色的粉红，房间不再是潮湿的发霉味道，而是好闻的香水味儿，她每天躺在那张床上，看着一片粉红的天花板，都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顾建云每个周末都会带很多好吃的很多好玩的来看她们，会带她去买很多漂亮昂贵的裙子，会开车带她和妈妈到处游玩，还送她去上A市最好的小学，却从不在她们家留宿。
    梅央很懂事的选择不询问杨柳为什么爸爸从来不在家里过夜，这样的生活她以前想都不敢想，她怕失去这样的生活。
    就这样过了快一年的时间，有一天从学校回来杨柳泪流满面的抱住她哭哭笑笑，接着第二天，杨柳牵着她走进了那个像童话里的城堡那样梦幻华丽的别墅，她成了这里的主人，还多了一个大她两岁的姐姐。
    她珍惜这样富足快乐的日子，小心翼翼惶惶不可终日。而这一切都因为顾锦初的生日，一场意外事故让她从天堂再次被打入地狱，除了她没有人能懂的那种感觉，就算顾锦初对她再好，她怎么可能不怨她呢？
    她变得一无所有，卑微的像只冒充天鹅却被扒光了羽毛的丑小鸭，只能跟在别人身后做一条恶心的尾巴。好不容易遇到了自己喜欢的男生，却成了自己姐姐的男朋友，让她情何以堪？明明是她先遇到他的啊。
    这个世界为什么这样不公平？！她顾锦初凭什么？！梅央捏着手里的马克杯，手指微微的泛红颤抖着，杯里的咖啡险些洒了出来。
    顾锦初坐在工作室里总觉得心神不宁的，她提起笔又放下，放下又提起笔，最后重重的把笔啪一下砸在桌子上，气恼着站起身往外走。
    她呆在工作室里一天一张设计稿都没有完成，脑袋都快抓破了一点灵感都没有。
    自从昨天从去游乐园玩了以后回来，莫昂看她的眼神明显就炙热了不少，让她浑身都不自在，好在莫昂一大早就去了公司，不然她估计就得躲在房间里寸步不出了。
    “豆豆，出来，赶紧出来！”顾锦初软趴趴的靠在沙发上。
    豆豆的房间里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顾锦初又大喊了一声，过了几分钟，豆豆头发乱糟糟的从房间里拖着他的鳄鱼小拖鞋踏踏的走出来，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一副完全没有睡醒的样子。
    她翻了翻白眼，别人家的小孩睡一小会儿就精神奕奕活蹦乱跳到处玩去了，怎么她家儿子天天睡都睡不饱呢？
    “你怎么这么能睡？从昨天晚上睡到早上起床，吃完早饭又继续睡，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顾锦初用手指指着墙上的钟。
    豆豆慢悠悠的走到她旁边的沙发旁边，软软的倒了下去，身子还象征性的弹了弹，他把小脸埋在抱枕里，闷闷的开口：“妈妈，不是我能睡，是因为我在这里一个朋友都没有。”
    顾锦初愕然。
    豆豆把脸转向她，刚刚还睡意迷蒙的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说：“所以，我是因为除了睡就没有其他事情做了。”
    顾锦初不由沉思起来，的确是这么回事，以前在国外的时候，豆豆是有上幼儿教育班的，每天都跟一大帮小孩子玩得开开心心的，因为要回国特意向教育班的老师请了长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要不……送豆豆去幼儿园？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顾锦初否决了，豆豆平时虽然挺开朗的，但那都是因为身边的人全都是他熟悉的人，当初她送他上教育班的时候，他还百般不乐意，她偷偷在教室外面观察过，开头几天在班上豆豆一直都是自己孤零零的坐在位置上发呆 ，而别的小孩已经吵吵闹闹的打成一片了。
    她转过头看着软绵绵又闭上眼睛的豆豆，心里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回头跟莫昂商量商量，再这么睡下去就成猪了。
    顾锦初看了看钟，五点多了，莫昂也差不多该快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