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春暖花开之时

25.
    豆豆生气的后果还是挺严重的。
    自从那天顾锦初在幼儿园里言辞厉色的逼迫他上课以后，好多天他都拿着一副臭臭的表情对着她。
    每次她去接他的时候他总是板着一张脸从幼儿园里走出来，不管她怎么亲切的讨好他，他还是对她爱理不理的，这真的是让顾锦初哭笑不得。
    顾锦初问豆豆习惯不习惯幼儿园里的生活时，豆豆总是把头别扭的扭到一边不说话。她特地打电话问陆雅，陆雅说豆豆在班里一切正常，跟班里的小朋友也相处的挺好的。顾锦初听完只是跟陆雅客套了一番又说放学的时候她会去接豆豆。
    挂了电话顾锦初觉得挺奇怪的，百思不得其解，又不是跟小朋友合不来，就算她那天对他稍微凶了点，他也不至于这样天天一副臭脸吧？
    顾锦初抓了抓头发走进工作室，这几天除了去接豆豆回家就呆在工作室里画图，设计图已经完成了，她打算待会儿就送到佳扬集团去，然后再去接豆豆回家。
    熟练的再拨通莫昂的电话，跟他交代了一下她待会儿的行程，莫昂在电话那头说他傍晚会早些回去，顾锦初随便应了两声就挂了电话。
    她理了理桌面上凌乱的设计稿，装进文件袋里封好，应该……不会碰见陈迦山吧？碰到又有什么关系，他总不能把自己吃了吧？
    顾锦初这么一想就放心多了，从手机里通话记录里找到当初打电话给她的那个姓赵的负责人，对方说他现在正在公司，可以把设计稿送过去先让他们看看。
    整理完毕她走到卧室里换了身衣服就出门去了。
    到了佳扬集团的大厅时，有一个穿着正装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看见她走进来马上起身走过来，礼貌的问：“你是顾锦初小姐吗？”
    顾锦初点点头，对方笑了笑，“好的，请你跟我来吧。”
    走进电梯那个男人就按了28层的按键，顾锦初的眉头微不可觉的皱了皱眉，又是二十八层？她想到上次来佳扬的时候也是让她上二十八层等着。
    电梯缓缓地上升，身边的男人站得笔直，微微抬头看着不停变化的数字，顾锦初无聊的看着电梯里的镜子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胖了？
    这么想着就听见电梯“叮”了一声，二十八层到了。
    顾锦初跟着前面的人走进会客厅，那人只跟顾锦初表示赵负责人在部门开会议一会儿就上来，便匆匆离去。
    又来？上次不是也是这么说的吗？她偏偏信了！结果等到的是陈迦山！
    顾锦初跺了跺高跟鞋，坐在位置上怎么都不舒坦，正准备站起来，门口就急匆匆走进来一个中年男人，他一只手上拿着一摞文件，另一只手拿着一条手帕擦拭着他已经秃了一半的头瓢，脸上赔着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顾小姐，我今天实在是有点忙。”
    他朝顾锦初伸出手，有些讨好的弯了弯腰，“你好，我叫赵阔，是设计部的主管，也是这次项目的负责人。”
    顾锦初回握了他很快就松开后，淡淡的点点头，“你好，那你现在有时间了吗？”
    赵阔坐下身，微微汗颜，面前这个面色淡然的女人显然跟他们的老总关系匪浅，他还记得那天陈迦山让人特地把他叫到办公室，把他吓得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谁知道陈迦山只是让他打电话给面前这个女人，把她约到公司来谈一谈合同的事情，结果又不让他出面，于是他只能躲在办公室里直到顾锦初出了公司。现在又指示他把设计稿的事情解决一下，让他们之间的合作快点结束。赵括都有点蒙了，当初明明是陈迦山让他去找对方谈的合作，现在又要他快点去把合作结束，这是闹的哪一出？
    他立刻接下话茬，“有有有，能把设计稿给我看看吗？”
    顾锦初从把文件袋滑到他面前，“这是初稿。”
    “好的好的，我先看看。”赵阔接过顾锦初手里的文件袋。
    赵阔翻动着纸张，只不过草草几眼，就抬起头笑眯眯的对顾锦初说道：“顾小姐，您真有才啊。”
    “……”顾锦初的眼皮不由的跳了跳。
    “我刚刚看了下，设计图非常完美，完全符合我们这次举办的主题，不需要要修改了。”
    “……就这样？”顾锦初不解，这份只是初稿，她还以为至少也得修改个两三次才行。
    “是的，就这样就已经达到我们的要求了。”赵阔拿着手帕又擦了擦头顶，会客厅里冷气很足，顾锦初有些纠结的看着他光秃秃的头，他的头发估计就是这样给他擦没的吧？
    顾锦初站起身来，提起手袋朝赵阔点了点头，“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先走了，我一会儿还有事，如果有什么要修改的就打电话给我。”
    赵阔也连忙站起身来，哈腰点头的说：“好的好的，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没事。”顾锦初摇摇头就走出会客厅，她怎么总觉得那么不正常呢？哪里不对劲？
    身后的赵阔透过玻璃门看见顾锦初不急不忙的走进电梯，大大的舒了口气，老板怎么老是叫自己做这种事情呢？一点都不像他的平日的作风。
    他拿着手帕又擦了擦头，也出了会客厅，上了另一部电梯。
    当赵阔走进三十楼的总裁办公室就明显感觉周围的气压直直的往下降，陈迦山背对着他站在窗户旁，身形显得有着萧索。
    都说总裁最近的心情喜怒无常，前两天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头上包了块纱布，全公司上下的人都震惊了，纷纷猜测他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都一把年纪了，要不是为了养家糊口，他至于这么战战兢兢的么？
    陈迦山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她走了？”
    赵阔吞了吞口水，开口说道：“是的，我按照您说的，把设计图收下了，就让顾小姐离开了。”
    “恩，把她的设计图放桌上，你可以下去了。”陈迦山转过身走到办公桌旁坐下，他额头上的纱布已经拆掉了，结了一块小小的痂，脸色有些苍白，唇色也是淡淡的发白，眉头紧锁着。
    “好的，那我下去了。”赵阔干净把文件袋往桌上一放，立刻转身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办公室里很安静，陈迦山一动不动的坐了很久，只是盯着那个牛皮的文件袋，终于他伸出手打开了文件袋，把设计稿拿出来，一张张构图流畅的设计图映入眼帘，他从第一张默默的看到了最后一张，抬手揉了揉眉心。
    每一张无论是什么风格，都是富有新意极具个性的，无可挑剔。
    陈迦山把身体往后一放，陷进舒适的椅靠里，他从来不知道她还会绘画，没有个十年八年的功底是很难画出这种设计图的。他刚认识顾锦初的时候，她每天都很忙，一天里除了上学时间其他时间几乎都是在兼职，除了兼职就是兼职，有时候连课业都会来不及赶。他看着她为着那点钱疲于奔命的样子，也劝她不要兼职了，他可以给她钱。而她只是摇着头，笑的云淡风轻对他说：“我不要，我现在还不是陈太太。”
    只不过短短四年，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有多少是自己不知道的？
    他的手指叩击着椅子的扶手，一副思量的神情。
    良久，他按了按桌上的座机，沉声道：“叫李助理进来。”
    十分钟后李助理走进办公室，毕恭毕敬的站在桌前，“陈总。”
    陈迦山眼皮都没抬一下，仍旧盯着桌上的设计图，“这几天你手上有什么比较大的案子么？”
    李助理微微一愣，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没有，都是些小cass。”
    “恩。”陈迦山抬起头，淡淡的说道：“那这几天你就去跟着顾锦初吧，有什么情况都要向我汇报。”
    “好的。”李助理面色如常的回答道。
    陈迦山挥了挥手，李助理微微鞠了下头，退了出去。
    顾锦初从佳扬集团出来，一脸的轻松，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到金阳幼儿园，陆雅已经带着一群小朋友等在门口，豆豆正笔直的站在最旁边的位置，旁边有个穿着橘红色上衣的小女孩像是不停的跟着他说些什么，然后顾锦初发现豆豆的脸越来越臭，到最后简直就没有表情了。
    顾锦初不由的愣了愣，这表情，怎么跟他之前对着她的表情一模一样？
    她快速走过去，跟陆雅问了好，笑眯眯的对着豆豆说：“豆豆走了，回家了。”
    “……”豆豆两只手抓着小书包的背带，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顾锦初嘴角的笑僵了僵，这是……叛逆期？才四岁的小孩还有叛逆期？！
    “阿姨你长得好漂亮耶！”一个甜糯的声音钻进顾锦初的耳朵。
    她转头，说话的就是刚刚跟豆豆讲着话的小女孩，此刻她正一脸羡慕的看着顾锦初。
    这小姑娘长得真白净呢，特别是眼睛，黑黝黝的却又不带一丝杂质，一眼就能望到底。
    “你是……豆豆的同学吧？”顾锦初弯下腰捏了捏她的脸。
    因为弯腰的关系，所以顾锦初没有发现当豆豆听到她的这句话时脸又再黑了一黑。
    “对啊对啊，我是他的同桌喔！阿姨我叫杜韵景，杜鹃的杜，韵景的韵，韵景的景。”杜韵景用力点了点她的头，头上扎的马尾辫跟着上下甩着。
    “噗嗤，你这小姑娘真有意思。”顾锦初忍不住笑起来，韵景的韵，韵景的景？不知道的人哪知道是哪个字呢？真是好玩。
    “阿姨，你们家的人是不是都长得这么好看啊？”杜韵景的眼睛亮晶晶的。
    顾锦初摸着她软软的头发，“怎么这么问呢？”
    杜韵景朝豆豆的方向努努嘴，说道：“因为顾卓安也长得很好看啊，阿姨也很漂亮。”
    “你也很漂亮呀。”顾锦初看着她白皙的小脸，心里很柔软，她挺喜欢这个叫杜韵景的小女孩。
    ……
    一大一小就这么闲聊着，完全把豆豆遗忘在一旁。
    豆豆终于忍无可忍的抓了抓顾锦初的手，“妈妈，我们要回家了！”
    “啊？”顾锦初一时没反应过来，“哦，对，我们回家，回家。”
    她转过头又捏了捏杜韵景的脸蛋，语气亲昵的说道：“你叫韵景对吧？有空要来阿姨家玩哦，阿姨很喜欢你。”
    “真的吗？”杜韵景两眼发光，随即小鸡啄米般的一直点着头，生怕顾锦初会后悔似的，“我一定会去的！”
    豆豆的脸彻底放下来，阴沉沉的，“妈妈你不走我走了。”说完他就转身迈着小步子快速的往外走。
    “那阿姨先走了，再见。”顾锦初朝杜韵景挥了挥手，转身就去追豆豆，“诶……豆豆，不要走那么快！看着路……”
    顾锦初三下两步就追上了豆豆，牵起他的手，“今天莫叔叔说要早点回来，估计回家就有饭吃了。”
    豆豆突然就停下来，低着头不说话。
    顾锦初有些疑惑的蹲下身，“怎么啦？”她两手托着豆豆的脸把他的头抬起来，却看见豆豆的眼睛里含着莹莹的泪光。
    然后她听见豆豆说了一句话，声音不大带着哭腔，却无比清楚的砸进她的耳朵里。
    豆豆说：“他不是叔叔，是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