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山位于城郊十里路的地方,是京城里的权贵郊游的首选位置。
夏侯渊护着夏岚两人一路到了山下,便让随从停了轿子牵了马,只她两个人一起沿着石阶小路往上走去。
前些日子下的雪都化了,太阳出来,空气显得格外清新。
越往高处,树木愈发葱茏,这冬天里,依旧碧绿的仍旧是那满山的松柏。
夏岚喘着气,脸上红彤彤,看到一处亭子,道:“大哥,咱们去歇歇吧。”
夏侯渊点头,他是个军人,这点路程对他丝毫影响都没有,他宠溺的扶着夏岚,带着她到了亭子里。
亭子里有风,夏侯渊站在风吹过来的那一边,挡住了北来的风。
夏岚抬头,看出他的体贴来,禁不住心中一阵暖意。
“大哥……”夏岚这一次是打算摊牌了,她觉得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
她定了定神,终于开口了:“有些事情,我知道一直隐藏在你我的心里,如今……我想我们还是开诚布公的说清楚吧。”
夏侯渊看向她的眼眸变得深沉,带着一丝惊诧。
“我是个有前辈子的人,而且一直不敢忘。”她蹙眉看着他:“你呢?你有吗?”
夏岚站了起来,她的身高只到夏侯渊的胸口,可是她坚定的眼神看的他有些发慌。
“你……”夏侯渊退后了一步。
“什么意思?”他的声音低沉。
“也许那是第一个梦,也许那是真的,我记得我前辈子被人害死,那个人就是玄睿!”她看向远处的山峦起伏,“既然老天给我这个机会,我便想要替前世的自己讨回公道!”她紧紧的握住了栏杆,“我知道大哥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站在我这边的,昨日你喝醉酒,我从你的话语中听到,你也记得前辈子,对吗?”
她这样直接的问题,让夏侯渊措手不及,他沉默不语,这沉默代表他默认了。
夏岚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来,她的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肩膀上:“既然如此,咱们一起齐心对付那个害死咱们的人。”
她的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我相信我们可以做到。”
夏侯渊深深看着她:“你既然也知道,我也不瞒你,你前辈子既然伤在皇子手上,如今又怎能重蹈覆辙去选玄凌的妃子?一个老三,一个老四,能有什么差别?倘若你去,简直是自投罗网。”
“不!”夏岚断然的说,“玄凌不一样,这个,我可以肯定。”
面对她的笃定,他感觉到她对于玄凌的信赖和好感,顿时一股恼怒从心而起,一拳打在了亭柱上,那亭子竟然摇了一摇。
“大哥……”夏岚急了,拉住了他的手,“我知道你……不是我亲兄长……”
夏侯渊这下可惊呆了,怔怔的望着她:“你……你竟然连这个也知道?”
“偶然之间偷听到你和爹爹的谈话,所以知道。”她的五指轻轻的按着他的手心,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如果说,我不会成为玄凌的妃子,你信吗?”
“你有什么计划?”夏侯渊眼中神采飞扬起来。
“那就有赖哥哥的帮忙了。”她轻声在夏侯渊的耳畔低语了几句,夏侯渊顿时露出了笑容。
“哥哥,如果你觉得我不应该嫁给玄凌,那你觉得我应该嫁给谁呢?或者说对付了玄睿之后,我们便远离京城,我找个山野村夫嫁了如何?”夏岚戏谑的看着他。
“不行,山野村夫如何配得上你?”
“皇子也不行,山野村夫也不行,那哥哥你倒是说说,到底谁能配得上我?”
一句话反问,让夏侯渊哑口无言,他背转身,双手扶着栏杆,咬着牙看向远方。
夏岚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动,蓦然走上前去从后面轻轻的抱住了他的腰,柔软的身体贴在他宽厚而结实的后背上,温柔的低语:“那我就谁都不嫁,陪着哥哥好不好?”
他感觉到那身体多么的柔软,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意思,他很是惊讶,半晌身子仿佛发木一般,反应不过来。
“岚儿……”他艰难的发出两个字,“你明知道……我们是名义上的兄妹……”
“那你也知道我们只是名义上的……”她在辩驳,“前辈子我错了,如今还要错一次吗?”
夏侯渊动容,他缓缓转身,看着眼前温柔可爱的人儿,顿时觉得前世都是虚过,倘若今生再错过一次,那么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长臂一揽,将夏岚搂入了怀中,嘴唇轻轻摩挲她的额发,轻叹:“是我错了,一直都是我的错……”
“渊哥哥……”她轻声呢喃,面颊紧紧的贴在他的脖颈边,仰起头想要说些什么,却正好擦过他的唇……
不过近在咫尺,气息相闻……
他的喉头在滑动,她的手心亦是出了汗水。
陡然,她觉得天翻地覆一般,他低头吻住了她,使劲了全身力气,仿佛要将她揉碎一般……
她喘气都喘不过来,几乎以为自己要窒息过去,双手徒劳的抓着他宽厚的脊背。
终于,他放开了她,伸出手指轻轻的划过她发肿的红唇,带来一阵酥麻。
山间是沉静的,亭子里亦是沉静,两个人相拥良久,仿佛这就是天长地久。
“该走了。”他突然开口。
“唔。”倘若不是还有冤仇,她几乎就想抛下一切,同他从此远走天涯。
人生,不过是为了这一刻而已。什么争斗,什么权势,那都是烟云一样的东西,转眼便灰飞烟灭。
回去的途中,两个人依旧一个骑马,一个坐轿,可是偶尔目光相对时,却多了几分甜蜜和旖旎。
回家的路程显得尤其的快了,夏岚回了幽兰院中,不一会儿,寒剑就给她送过来一样东西。
夏岚低头看着那个小药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过了几日,便是花灯节,夏侯府里有上好的衣服,夏淑兰特意好好的打扮了一番,夏岚不过挑了一件稍微花哨一点的穿了上去,头上插满了珠宝,看的夏淑兰捂嘴直笑。
“你从前笑夏清离是个首饰铺子,如今你倒好,自己变成了首饰铺子了,真是笑话死我了,皇妃那边是什么样的地方,这般俗艳是打扮给谁看?”夏淑兰指责她。
夏岚微微一笑:“姐姐好没道理,我这是给你机会,倘若我打扮的清新脱俗了,那怎显得你与众不同?”
夏淑兰一想也是,便懒得再去嘲笑她。
后宫之中,特地辟了一个院子迎接各位贵女前来赏灯。
夏岚去的时候,满目花灯五彩斑斓,各种形状奇趣盎然,人来人往,都是香鬓美眷,没一个不好看不高贵的。
夏岚同夏淑兰走在一起,不一会儿,她便嫌弃夏岚俗艳找了别的贵女一起聊天了,将她一个晾在一边。
夏岚从袖子里取了一块白绸戴在脸上作为面纱。
灯会那边搭着戏台,戏台另外一边坐着丽妃和皇子玄凌。
丽妃笑意盈盈的看着这些往来佳丽,道:“皇儿可好好看看,今日特地让下人们将灯火调亮,又挂了这许多花灯,灯下看美人,最是有趣。凌儿你若是看到合意的,一并叫到这边来看戏。”
玄凌不语,笑了笑,找人要了笔墨,在宣纸上写下了几个名字。
“去,将这几个贵女都叫过来看戏。”
丽妃倒是想不到他竟然这么快的动作,带着满脸的兴致看那些过来的贵女。
那贵女里大部分她都不认得,只有一个很奇特,脸上居然蒙着一块白绸。
丽妃不高兴了:“你是哪家的贵女,为何面蒙白绸?难道还不想见人不成?”
其他几个贵女都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个女子,丽妃这话显然毫无善意。
玄凌的目光投过来,带着几许耐人寻味的意味。
夏岚低头行礼:“娘娘赎罪,小女因打小身体不佳,素来见不得风,但凡见风便会起疹,所以时常备着白绸已备不时之需,今日出门果然又发病,只得遮掩起来,免得污染了众位的眼睛。”
“出不得门?见不得人?”丽妃带着一丝嫌弃,“这病倒是奇怪的很。你也该知道,但凡有病的,便没了入园赏灯的资格,你为何不上书?反倒接了帖子居心何在?”
几句话阴森森的逼问她,显然丽妃是对她很是不满意了。
玄凌开口:“你摘下面巾看看再说,我倒是还没见得这种病的,或许有的医治呢?”
丽妃也道:“摘下看看。”
众女都幸灾乐祸,冯婉婉在一边也走了过来。
夏岚摘下面巾一看。
“哇哦……好丑……”
“真是,长得这幅样子,居然也敢来参加灯火?”
冯婉婉在一边看的吃惊,没想到夏岚竟然有这毛病,平日里没见她异样,到了这关键时刻居然掉链子,真是个不争气的。当时就鄙视她了。
丽妃见夏岚果然满脸疙瘩,顿时摆了摆手:“快遮起来,下去,下去!真是,好好的日子被你扫了兴致。”
夏岚弯了腰,低头离去了,玄凌咬牙切齿,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有种!有你这么自黑的吗?
夏岚出局,玄凌顿时没了兴致,丽妃却兴致勃勃的拉着冯婉婉的手:“哎哟,这是婉婉呀,好些时候不见,还是这么漂亮。”
冯婉婉低头娇羞的笑了。
夏岚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冯相的意思谁都明白,冯婉婉的意图也很明显。丽妃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这份联姻的好处,而对于她来说,倘若玄凌跟冯婉婉联姻,玄睿自然是死路一条,有何不可?
她乐见其成。
何况,被秦玉柔坑苦了的冯婉婉,她还是挺同情的。
这出戏,就这么着吧。
灯会结束时,丽妃独独留下了冯婉婉,玄凌也知道,他的计划泡汤了,他知道冯婉婉必定是正妃人选,而侧妃他是打算留给夏岚的,可是她却从一开始就出局了,便只得随意选了一个贵女做了侧妃人选。
那个人,正是夏淑兰。
丽妃聪明,玄凌也不笨,左手一个冯婉婉,右手一个夏淑兰,那便是冯相和夏伯侯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从此以后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都跑不掉。
玄睿得知了消息,气的将屋里的青花瓷器全部砸了个碎,秦玉柔来劝他时,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初就是因为秦玉柔的介入还得他失去了冯婉婉,如今倒好,这个强大的助力竟然落入了玄凌的手中。
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个时候,竟然传来大王病危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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