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记

第319章


“嘭!”四周狂风骤然朝外一鼓,赤炼双蛇、紫铜九轮尽皆炸裂,强良、九凤鲜血狂喷,瞬时抛出百余丈远,那数十名极圣宫众更是连翻了数十个筋斗,竟连影子也见不着了。
天吴、广成子亦眼前一黑,气血狂涌,竟飞跌出数十丈才勉强稳住身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究竟是什么刀法?看其无招无式,无规无矩,无边无际……就象是一缕春风、一道月光、一绺轻烟,随意飘忽,去留无迹,但却防无可防,威力之强猛,更胜于海啸山崩!
以他们见识之广,亦闻所未闻,难道竟真是三天子秘传?又是惊骇又是恨火又是懊沮,对这小子更涌起从未有过的畏惧之意。
却不知拓拔野方才这一刀,既非“天元诀”,更非“三天子心法”,而是熔万古绝学为一炉,与天交感,随心而发。其中所借用之力,远不止其自身真气,更有这漫天狂风、北海巨浪、鲲鱼撞力……乃至众人自身围攻的滔滔气浪。
换而言之,他不过是在刹那之间,找到了天间各种真力的交接点,无中生有,物我同化,借之驾驭所生成的巨大力量罢了。
这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刀,却是他花费了十余年光阴,修行了“五行谱”、“潮汐流”、“天元诀”、“回光诀”、“宇宙极光流”、“三天子心法”……等等神功绝学,方才返璞归真,悟创而出的“无有无不有之刀”。天吴、广成子纵然聪明绝顶,神力通天,又岂能看出其中奥义?
被其气波遥遥扫震,远处惊呼迭起,百里春秋身子剧震,再也忍不住喉中腥甜,“哇”喷出一大口鲜血,青铜镜“铿”裂为数片,冲天飞旋。众弟子更是东摇西倒,不断惨叫着从鸟背翻身摔落。
当年蚩尤领军征伐朝阳谷时,曾大破水族舰队,直逼北海。百里春秋驾御万兽狙击,被蚩尤一刀将春秋镜劈裂,大败而走。
好不容易借取土族七彩土黏合无隙,想不到终究还是被拓拔野一记似有若无的气刀彻底震碎。
神镜既裂,骨珠竞相炸舞,更无人可抵挡龙女角声。刹那间银光闪动,“叮叮”声密集如暴雨。成千上万的兽牙钉从鲲鱼背脊破冲而出,带着众凶灵的凄厉惨嚎,缤纷不绝冲入炼妖壶内,鼓涌起一重又一重绚光。
拓拔野与龙女相视而笑。正自喜悦,忽听鲲鱼纵声狂吼,“轰”一声,那巨大如万里山脉的身躯陡然冲天飞旋,天摇动,狂浪滔天,整个北海仿佛被瞬间连底掀起!
那数百名春秋弟子无从躲避,或被鱼背撞中,破空抛弹,或被那巨大的鱼鳍拍扫,血肉横飞。连哼也未及哼上一声,便已当即毙命。
飓风狂啸,呼吸窒堵。龙女花容微变,泊尧骇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右下方纵横数百里全是那鲲鱼巨背,此刻想要逃离已然来不及了!
拓拔野心下大凛,原想解开那一万八百枚兽牙亡灵钉。便可让鲲鱼摆脱水妖控制,想不到弄巧成拙,它竟如决堤狂洪。脱缰野马,恣意肆虐起来。被其撞中,不啻于被昆仑山脉倾轧,即便自己能侥幸逃脱,妻儿也断难幸存!
思绪急转,想起方才所悟,心中蓦闪过一个极之凶险的计划,翻身冲越而下,喝道:“鹿兄。他们就交托你了!”
逆旋定海珠,天人交感,猛朝白龙鹿后蹄一托,登时借送狂风,将他们腾云驾雾似推起数千丈高。
龙女猛吃一惊,失声道:“拓拔……”话音未落,只听鲲鱼咆哮,“轰!”惊涛白沫火狮雪马似的冲天狂奔,霎时便他的身影吞没了。
泊尧脸色煞白,尖声大叫道:“爹!爹!”
继而“隆隆”狂震,鲲鱼巨大的身躯凌空翻转,从滔天大浪中破跃而出,竟又朝上冲了几千丈高。莹白的肚皮在极光下闪耀着万里银光,就象是连绵数千里的巍巍雪山。最近处距离他们已不过百丈之遥。
白龙鹿火嘶飞跃,气力已竭,再难上冲分毫。
狂风掀舞,腥臭刺鼻。眼睁睁看着那巨鲲怒吼翻转,青黑如苍山的庞躯以开天裂之势猛撞而来,龙女红发、衣裳冲天倒舞,心中惊惶、恐惧稍纵即逝,紧紧抱住泊尧,心道:“老天爷,你让我们一家三口团圆于此,难道……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们一齐葬身此处么?”五味交杂,也不知是悲是喜。
念头未已,飓风陡消,那鲲鱼突然逆向飞旋,怪吼着朝海面急速冲落,“轰!”冰洋如炸,狂涛推涌,无数道海浪笔直冲起千余丈高,极远处的冰山应声迸裂,尽皆隆隆坍塌。
鲲鱼长鸣,山陆似的浮在猛烈摇荡的海面上,晃动了片刻,徐徐朝下沉落。轰鸣阵阵,云雾渐渐消散。
白龙鹿低头长嘶,载着龙女二人重又朝下冲去。
泊尧惊魂甫定,用尽气力大声叫道:“爹!爹!你在哪里?”四下俯瞰,海面上惊涛涌动,悬浮着数以万计断桅片板、残肢碎体,一时间又哪能瞧见拓拔野的踪影?
他与父亲相识虽只不过几个时辰,但自懂事以来,便不知从母亲那里听说了多少他的传奇事迹,潜移默化,早已将他视为最尊崇敬爱英雄。方才目睹其照人风采与盖世神功,更是倾心折服,亲近爱慕。
岂料还没来得及稔熟,他便已生死不知。大声叫了数十遍,素无回应,心中又是焦急又是害怕又是难过,泪水忍不住汹汹涌出。
雨师妾秋波流转,心中亦嘭嘭大跳,忐忑不安。
忽听“哗”一声,一道人影从大浪中冲天跃起,哈哈大笑道:“小兔崽子,你爹已经葬身鲲腹了,我这就送你们一家去冥界团圆!”绚光爆舞,翻天印飞旋激啸,朝着泊尧当头怒撞而来。
第十五章 参商永隔(1至3)
狂风呼啸,翻天印瞬息冲至。被那气浪一震,泊尧登时晕了过去。
雨师妾心中大凛,正待奋力格挡,下方忽然亮起一道绚丽夺目的霓虹,“轰!”光浪怒爆如彩菊,撞得神印破空飞旋,遍海惊涛喷涌。
天吴从巨浪中冲天掠起,挡在她身前,森然道:“广成子,这里是我水族北海,可不是土族熊山。你要杀谁便杀谁,还有将我天吴放在眼里么?”黑袍鼓舞,右手斜握古兕瑰光斩,光芒遥指,绚光流离。
广成子收起翻天印,踏浪而立,哈哈笑道:“在下岂敢冒犯水伯神威?神上念及骨肉之情,一而再、再而三袒护龙女便也罢了,但这娃儿却是拓拔小子的孽种。斩草若不除根,后患无穷。你虽是水族大神,却也不能不忤逆民意,徇私纵敌吧?九凤仙子,强良神上,我说得对不对?”
天海漆黑,风浪轰鸣,夹杂着欢呼呐喊之声。九凤、强良等人从远处凌空飞来,眼见拓拔野被鲲鱼撞中,正自惊喜,听见广成子话语,神色顿转尴尬,面面相觑,不知当如何应答。
却听一人高声叫道:“广成帝师所言极是。拓拔小子乃我水族臣民不共戴天之死敌,千刀万剐不足青民恨。龙女非但背族投敌,还和那小子生下孽种,奇耻大巫,莫过于此!神上若真以我水族百姓为重,就当大义灭亲,亲手砍下龙女与这小孽种的头颅,以慰天下。”
雨师妾转眸望去。那人黝黑魁伟,卷发碧睛,肩上斜挂着一道碧玉环鞭,正是维龙山城主范遥。眉头不由微微一蹙。
此人野心勃勃,自视甚高,当年为了与天吴结盟,曾三番五次向她求亲,遭拒后恼羞成怒,便转而与双头老祖等人结好,却也一直倍受排挤,郁郁不得志。此番既敢当众驳斥天吴,多半已与那广成子暗结盟约。
天吴目中怒火跳跃,嘿然大笑道:“范城主何时摇身变成大长老了?居然口口声声一窝水族百姓代表自居……”身形突然一晃。疾冲而出。
其速快逾闪电,广成子猝不及防,范遥更是连神还没回转过来。便已被他左手化爪,骤然吸入掌心。
只听“嘭嘭”连声,霓光乱舞,黑暗中陡然火爆起一个绚丽璀璨的强猛气旋。范遥厉声惨叫,手足乱蹬。奇经八脉内气光闪耀,滔滔不绝冲入那气旋中心,再涌入天吴左手。汇入其气海丹田。
天吴双眸灼灼环视着极圣宫群雄,嘴角微笑,森然道:“区区一个城主,也敢勾结外人,僭越犯上,若不严加惩责,又何以服众?诸位说对不对?”霓光照耀在他丑怖的脸上,笑容越发显得狰狞阴冷。
范遥周身剧烈抖动着,惨叫越来越加凄厉恐怖。“格拉啦”一阵脆响,骨骼尽扭,双眼凸出,皮肤上如干涸大般,突然迸开一条条细密的皱纹,寸寸龟裂,干瘪缩萎。片刻之间,那魁伟的身躯竟似缩小了整整一半。
众人大骇,被天吴那冰冷目光扫及,更是彻骨森寒,不由自主朝后退避,更是一个字也不敢回答。方才目睹强敌殒灭的狂喜早已荡然无存。
广成子哈哈大笑道:“狡兔死,走狗烹。拓拔小子刚与身鲲鱼,水伯就等不及要屠戳能臣,排斥异己了么?难怪天下人都在说水伯刚愎跋扈,独断专行,比烛真神更胜百倍。当着本族圣女与极圣宫之面,就敢包庇叛贼,残害忠良,也不怕触犯神火,遭受天谴?”
天吴心下大怒,当年蟠桃会后,他与玄女集团业已决裂,后来为了共同对付拓拔野、蚩尤,才虚与委蛇,相互利用,想不到大敌方灭,这小子竟就迫不及待骑到自己头上来了!
双眸如电,斜睨着十余丈九凤仙子,似笑非笑道:“九凤仙子,你身为当今水族圣女,通神明,知天意,你倒是向大家说说,我有没有屠戮能臣,排斥异己?有没有包庇叛贼,残害忠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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