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记

第329章


是生是死,速速定夺。”
火族将士惊怒骇沮,寂然无声。蚩尤、夸父既死,刑天又被断头,斗志早已消馁了大半,此刻炎帝被擒,群龙无首,士气更转低糜。当下纷纷转头朝祝融、赤霞仙子望去。
祝融悲郁愤懑,踌躇不决。君子一诺重千金,按照烈炎方才约定,原当立即低头认输;但要他就此投降此獠,却是殊不甘心。纵然败局已定,也当以死理国,以谢万民。
正自沉吟,跪立于无头刑天突然冲天跃起,苍刑戚闪电似的朝帝鸿“后背”猛劈而去!
赤光怒舞,烈焰狂卷,整个大竟似突化一片火海。这一记“烈火燎原”正是火族中至为刚猛霸冽的两伤法术,不惜自灼经脉,感应火灵,将威力瞬间激化到蟟原之境。
帝鸿悬浮半空,与他相距不过十丈,又正志得意满,哪能料到他竟会忽然“死而复生,?猝不及防,触角方甫回旋,“嘭”一声剧震,护体气罩已然被那斧光炎浪瞬间劈裂,溅起一道血光。
帝鸿圆躯一缩,吃痛狂吼,猛将烈炎破空甩飞,触角齐齐飚卷,轰然猛撞在苍刑戚上。
光浪四炸,刑天颈上鲜血狂喷,纸鸢似跌宕翻飞,连翻了十余个筋斗,踉跄冲落到烈炎身边,姿势却依旧曼妙之至。
众人哄然惊哗,刑天昂然长立,双手一扯,“吃”将自己的胸甲赤裳陡然撕裂,露出莹白结实的上身,右手指尖在断颈上蘸染鲜血,飞速在胸膛上画了两个眼睛,又在肚脐上画了一个嘴巴。
那两只赤红的“眼睛”陡然睁开,怒火灼灼扫望众人,肚脐中发出隆隆声音,厉声喝道:“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志不可消!我火族男儿光风霁月,顶天立,岂能屈身做这无耻妖魔鹰犬爪牙?谁再敢提一个‘降’字。刑某人就劈下他头颅,丢进赤炎火山祭奠列祖列宗!”
声如惊雷,在阪泉河两岸滚滚回荡,震得火族众将士如梦初醒,又是惊喜又是羞愧又是愤怒。
烈炎耳根亦是热辣辣一阵烧烫,趔趄起身,咬牙高声道:“刑将军说得不错,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惟有志不可消!烈炎宁可千刀万剐。背负‘自食其言’的恶名,也绝不能将我大好河山拱手让给这些妖孽!”
他经脉重创,一时无法使出太乙火真斩。当下强忍剧痛,跃上火龙,高举紫电螭龙枪,喝道:“火族儿郎们,大声告诉这些妖孽。你们是要站着死,还是跪着生?”
众人热血冲顶,纷纷抓起兵器。轰然怒吼道:“宁战死,不投降!宁战死,不投降!”翻身跃上兽骑,纵声呼啸,随着他朝敌阵猛冲而去。
帝鸿大怒,嗡嗡狂笑道:“既要找死,那便由得你们了!”六只触角陡然朝下猛击,顺势冲天拔起。
“轰隆隆!”草坡如炸,泥土如大浪似的滔天掀涌。登时将冲在最前百余骑撞得凌空飞跌。惟有刑天火吼着破冲而过,戚斧如烈火狂飚,将数十丈外的土族战车劈得撞翻在。
两岸鼓号大作,火矢冲天,纵横乱舞,无数的巨石从数里外破空抛弹,重重撞在上,土浪迸舞;砸入河中,惊涛四涌。
火族兽骑高举盾牌,狂飙疾卷,不断有人被密箭、乱石贯中,惨呼火吼,接连坠。
此时明知必死,众人反倒没了半点恐惧,只剩下汹汹怒火,填膺欲爆,心中惟有一个念头:纵然要死,也要杀入敌阵,搏个够本!
刑天驭风疾掠,冲在最前。头颅虽失,勇悍却似更胜从前,苍刑戚卷引烈火,纵横飞舞,锐不可当,所到之处血肉横飞,人兽俱碎,片刻间便杀了两百余骑,撞翻了数十辆战车。
被他神威所慑,那些土族凶兽惊嘶悲鸣,竟不自觉朝两翼溃散退避,惟有三只披着铁甲的猛犸咆哮如雷,卷鼻狂奔而来。
刑天避也不避,大步飞冲,光斧回旋扫去,“嘭嘭”连声,当先那两只巨象登时拦腰劈断,如小山倾塌,重重撞落在,血喷如瀑。
他足下丝毫不停,闪电似的伏身急冲,青铜方盾猛撞在剩余那只猛犸的下颌上,猛犸纵声悲鸣,竟凌空翻了两个筋斗,撞飞摔,将旁侧冲来的战车哗啦啦轧倒了一片,火焰狂卷。
火族群雄士气大振,欢呼怒吼,骑兽接连跃过遍兽尸、残车,随着他朝前奋冲杀。
忽听角声尽消,金锣四起,帝鸿嗡嗡大笑,也不狙击,径自凌空飞退。土族大军更是竞相掉头,护着囚车急速回撤。
烈炎等人一凛,顿觉不妙。抬头望去,大鹏张翼尖啸,蓝天尽遮,随时将欲俯冲而下,姹紫嫣红的火浪从它巨翼间滚滚扩散,炎热的狂风扑面鼓舞,烤得众人眉睫尽焦。
火族将士又惊又怒,连骂帝鸿卑鄙,且不论这巨鸟神力威不可挡,即便真有人能将其诛杀,就冲着它由八郡主所化,又有谁能下得了手?
祝融沉声道:“刑将军,你和赤霞仙子保护陛下突围,我来对付大鹏。”霓龙杖赤光飞舞,化作双龙,载着他咆哮腾空飞去。
岂料身形方动,那大鹏碧睛凶光怒爆,突然朝下尖啸猛冲,双翼轰然合击,大风狂卷。“轰”一声巨响,当空紫光赤浪团团鼓爆,那两条霓龙飞扬悲吼,霎时间迸裂炸散。
祝融连避也来不及闪避,经脉便已灼毁重创,浑身着火,从空中划过一道紫色光弧,重重撞入阪泉河中,“嘭!”火光蓬然鼓舞,两岸的草木瞬间被烈焰席卷,火蛇乱窜。
众人大骇,勒缰回马,叫道:“神上!神上!”祝融驭兽之术与龙女不相上下,倘若连他也捱不住大鹏一击,普天之下,真真再无人能挡此凶禽了!
大鹏尖啸下冲,两翼狂飚席卷。火焰冲天摇舞,越来越猛,宛如两道巨大的彗星流火朝此处撞来。
万兽惊嘶,人仰马翻。众人眼前一红,喉头腥甜急涌,相隔数千丈,被那炎风扫及,却已如被怒浪当头撞击,险些从兽背上翻身摔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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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正自骇怖,忽听东南边传来一声奇异鸣吼,低沉雄浑,仿佛来自幽冥底。
众人脑中“嗡”一响,心神俱颤。周身如痹,莫名感到一阵彻骨的恐惧。座下兽骑齐声悲鸣,不敢再挪动分毫。
就连那大金鹏鸟亦陡然顿住俯冲之势。冲天飞起,朝着东南方引亢尖啸,周身长翎尽乍,也不知是愤火、狂喜,还是惊骇。
四野寂寂无声。众人心中狂跳,从未听过这等诡异声音,竟似比苍龙角更令万兽慑服。当下纷纷止戈罢战。屏息南望。漫天红霞,大河滔滔,两岸山野延逦连绵,不见有任何异动。
过了片刻,从阪泉河下游极远处又传来一声呜鸣。这次的鸣吼声较之上回大了许多,仿佛雷霆连奏,夹着隆隆轰响,震得群山微摇,大晃动。
祝融从河中踉跄站起。凝神聆听着那低沉悠远的呜鸣,心中闪过一个匪夷所思念头,又惊又骇,脸色瞬时惨白。
还不等细辨,底轰鸣连震,惊涛狂涌,远处沿河山峰突然猛烈摇荡起来,悬崖上的乱石接连不断冲泄撞落,激得浪涛喷涌。
众人大凛,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呼喝挥鞭,想要朝远处奔逃,兽群却似恐惧之极,任他们如何叱喝鞭挞,只是惊惶悲嘶,寸步不移,龙马、驼牛之属更索性哀鸣着跪伏在。
天摇动,越来越加猛烈,狂风鼓舞,飞沙走石。大鹏张翼狂啸,与着那奇异呜吼声、震似的轰鸣交相激荡,滚滚如雷。
又听一阵“格拉啦”的巨响,两岸草坡突然纵横迸裂出数十道裂缝,面接连轰然塌陷。
整个河床自东而西,竟似被尖利的楔子急速劈裂开来,两岸草坡在无形累力推挤下,接连向两侧层叠拱起。
大河怒流掀涌,冲天高高喷起,又陡然朝下塌落,瞬间干涸,仿佛被底什么怪物吸得一干二净。
祝融心中陡沉,借势冲掠而起,叫道:“陛下,快走!”群雄大骇,再也顾不得其他,纷纷跃下兽骑,没命价的朝外驭风狂奔。远处土族、蛮族将士亦惊哗四起,如潮水涌散。
“轰!”“轰!”远处两岸的山峰竞相断裂,整片整片朝下塌落。
附近虽无高山险崖,但那连绵起伏的丘陵草野被巨力朝两侧推挤,不断层叠拱起,错裂断迸,生出无数纵横交错的缝来。
顷刻间便有成百上千人一脚踏空,惨叫着坠入无底裂壑,被乱石砸中者更不可胜数。
众兽此时才似突然苏醒,和人流交杂穿梭,惊嘶狂奔。巨石迸舞,断木横飞,泥土蒙蒙如雨。
大不断隆起,高高倾斜,碧绿草坡宛如海浪,在众人后方层层翻涌,急速迫近。
烈炎、刑天等人驭风冲起,低头俯瞰,惊异无已。
但见那原本滔滔奔流的阪泉河已变成了一条巨大壑谷,正自东而西,不断延逦迸裂,越扩越大。两岸草野都被推挤成了高达数百丈的山峦崖岭,如道道涟漪,朝两侧快速分涌扩散,蔚为壮观。
他们久居南荒,谙熟理,阪泉方圆千里内并无火山,更从未有过任何震,今日又怎会突然发生如此异况?
那呜鸣声越来越近,震耳欲聋。又听“轰”一声,东南方群山之后,突然冲起一道巨大的水柱,滚滚盘旋,直破霞天。
“鲲鱼!”祝融心下剧震,再无半点怀疑。又是一阵天摇动的狂震,远处群峰崩塌,渐渐隆起一个青黑色的巨大“山岭”,光滑油亮。那道水柱赫然便是从“山岭”顶端喷薄而出。
烈炎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齐变,鲲鱼既已现身此处,姬远玄方才所说自非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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