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里住只鬼

“呦，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妖艳勾人的女鬼轻轻飘飘地晃过来，看着这一片狼藉，蛾眉微蹙。到处都是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冤鬼，有的甚至魂魄都被打散了。独自一个站在那里的白衣青年，一身狼狈，鬼影虚弱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的一样。如果说是他造成眼前的一切，女鬼还真不相信。
    “王……王！参见女王！”女鬼一现身，那些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冤鬼都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就连只有一口气的鬼魂也跪在地上，不敢吭声。一时间，在场站着的只有木瑄和那个鬼女王。
    “你是新来的？”女鬼眯着撩人的丹凤眼轻轻瞟过木瑄，已经一千多年的道行了，怎么会是刚进来的？
    “不是。”木瑄回答得不卑不亢。
    “不是？”女鬼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我来找东西。”主要过来历练。
    “呵，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要来忘川河找东西的。既然是找东西，你能和我解释一下，他们是怎么回事吗？”来忘川河找东西，不说找不找得到，就说进来了，岂是容易出去的？女鬼讽刺地一笑，这个鬼找东西是假，恐怕是别有目的。别说她不会认为木瑄就是新来的，一个一千多年还没有丝毫怨气的鬼魂，怎么会情愿进入忘川河，他根本不像是对爱人有执念的鬼。
    “王……王……”跪在地上的鬼忍不住想要插嘴。
    “闭嘴！你说。”女鬼看着木瑄。
    “他们出言挑衅。”木瑄的身上隐约开始泄露一些掩饰不在的怒气。
    “哦？挑衅什么？”女鬼自然知道这里的冤鬼喜欢对新来的鬼魂挑衅些什么，可是她不认为他们说的有错，而且，那些话真能让这个男人动气吗？
    听出女鬼语气中的戏谑，木瑄一张温文儒雅的脸变得怒气横生，“我不管你们到底有什么经历，可是不要以为所有不入轮回的鬼就必须和你们一样，不准出口污蔑我的爱人，你们不是我，你们不懂！”
    女鬼看着木瑄的眼神像是看个傻子一样，都活了一千多年还这么单纯地相信爱情，真是可笑，“你知道吗？这里的所有鬼，都因为等待和失望，选择了永远留住这里。我觉得再等等，等你死心，你也会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
    “我不会留在这里。”若若还在外面等他，“你也是死心才留在这里？”一个年龄比他大不了多少，能力却让他一点都摸不到边界的女鬼，她能成为忘川河里鬼魂的统领，真是不敢让人想象。
    “呵，我当然死心，我恨不得他每天都在死！两千年来我守在这里，一次都没见过他，你说这种命运，我还死不死心？”
    “也许他也是没入轮回呢！”
    “呵！”就那个男人，就他们俩的关系，他怎么会因为她，就不入轮回，“你说再多也无用，就算是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只要是犯了忘川河的规矩，都要惩罚！”女鬼抬手封了木瑄身上的力量，“送进那个疯鬼谷，给他们玩玩！”
    ……
    睡到夜半，突然感觉被抱进一个阴冷的怀抱，尤若一下子惊醒，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后，尤若才收了警惕，“阿瑄，你？”怎么好像有了实体？虽然一手摸过去，仍是抓不住，但已经能隐约感受到那个阴凉的轮廓。
    “若若，我试着能凝聚一点实体了。”尤若能真正能触碰到他那一刻，木瑄突然觉得两个多月的死里逃生都算不得什么。他们终于在既定的命运面前，赢了一次。
    “很浪费灵魂之力吧？”她也算是修行入门，对此了解也差不多，特别是木瑄身上阴气飞快的循环，流失后补给，补给后再流失。这些尤若都能敏锐地察觉到。
    “若若……”他原以为若若应该会很高兴才是。
    “那阿瑄就先这样吧，似乎更有助于增强阿瑄的灵魂之力。”应该除了力量的消耗，也不会有其他的问题。至于木瑄的实体，她很早就说过，就算木瑄只是一缕信念，她也不在乎。
    “若若……”木瑄还想再说什么，房门“砰——”又被一脚踹开。
    尤若按住额角的青筋，这是第几次了？就这样的一个人，也曾有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公子形象？那些礼仪道德都被他几百年当饭吃了不成？
    木瑄的第一反应是赶紧看一看尤若的衣服，还好是包裹得很严实的睡衣。一连被踹过两次门，他不在的时候还不知道素问又踹过几次，木瑄一向好脾气，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素问，你难道不知道若若是个女孩子吗？男女有别！”
    “噢，我忘记她是个女人了。”素问说得理所当然，没有一丝的难堪，“她太凶残了，不像是个女人。”
    那可真要谢谢你的夸奖了！尤若恨恨地磨了几下牙齿。
    “不过，木瑄，一趟忘川河回来，你脾气倒是长了不少，可别是被影响了，有什么后遗症要早说。”素问敏锐地察觉到木瑄身上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阿瑄？”被素问一提，尤若才注意到木瑄身上似有似无的一丝躁动，刚刚就被木瑄糊弄过去了，才没注意到。
    “有一点被那些冤鬼影响到，过几天就会没事了。”木瑄背对着素问，所以素问没看到他眼中的一丝异样，而尤若，是看不见。
    木瑄不想被再问下去，直接拿出往生镜的一块碎片扔给素问，“给你，没有轮回石，只有往生镜的碎片。”
    “这，这个，怎么用？”素问努力控制着手上的颤抖，刚进来他就想开口问轮回石的，结果一看到尤若那个女人，立刻咽进都到了嘴里的话。
    “不知，你自己去研究。实在不行，我可以再去地府一次，帮你查生死簿。”木瑄巴不得赶紧赶走素问，而且他确实也不知道怎么用。破碎的神物，如果没碎，他还有可能知道。
    “知道可以看生死簿，你为什么不早说？”他辛辛苦苦寻找轮回石这么多年。
    “我也是才知道和地府的关系这么好。”早说？早知道，他也不会那么多次寻找不到轮回的若若了。
    呃……素问张了张嘴，最后不了了之离开了，也是，他若是早知道，也不会寻找得那么辛苦了。
    “关系很好？”尤若相信自己刚刚没有听错，木瑄也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可是他们和地府关系，怎么会很好？
    木瑄把阎王说的那番话都说给了尤若，阎王是在告诉她，不要再多想什么，反正他们不会是敌人，阎王也没兴趣多个敌人。
    阎王，时空和李默然，尤若脑子中都是这三个名字，仔细想了想李默然，又分析了阎王的话，尤若还是摸不着头绪，一切似乎越来越神秘了，到底该不该相信？
    “若若……你的眼睛。”木瑄吻了吻尤若的眼睛，这双眼，是为了他。他记得那一世的若若是哭瞎了眼，那双高傲自信的眼睛，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亮起来。就算是今生，她的眼睛也不能和那一世相比。这双眼，只是他幻化而来的，一直不是尤若自己的眼睛。她一瞎，就瞎了生生世世，木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特别是知道这双眼因为他而瞎的时候，“若若，你会不……”下面的话，木瑄难以启齿。
    “会不会怪你吗？”尤若接住木瑄的话，笑出了声，“怎么会，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是吗？为什么要怪你？真是奇怪。就算再给我几次选择，我依然会这样选的。阿瑄，我只会感恩，你能不畏艰险找到我。”
    “若若……”
    “阿瑄，其实，我怕你会怪我？你知道吗？”尤若勾了勾发丝，嘴角的笑容也敛去，显得格外严肃。
    “若若，我没有什么会怪你。”木瑄的话中有些不自觉地躲闪，“若若，你还是早点睡吧。”
    “阿瑄，你发现了是吗？”这么劣质的转移话题，也就阿瑄傻傻的还会用了，真是傻，一傻几千年。
    “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木瑄摇头，他只是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
    “阿瑄，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和时空求的是什么？”
    “若若，你没有记忆，你根本就不会知道。”木瑄拒绝着听下面的答案，那种越来越心慌的感觉，会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但是我的性格、我的作风一直没变，不是吗？阿瑄。”
    “若若……”
    “我会求时空，让你一直等着我，一直寻找我，就算不能入地府，就算不能进轮回！无论如何，你必须一直都在！”尤若说完，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抿着的嘴还在笑，眼睛里却像是进了沙子一样，血丝遍布，有些隐忍的疼痛。
    时间像是暂停了一样，一人一鬼都没说话。
    木瑄听到尤若的话，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去想。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死后不入地府？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死后会回到若若的身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漂泊流浪一千多年，唯一的信念只是寻找若若？如今说来，真像是一场笑话。
    “阿瑄，你会怪我的吧？”很久，尤若才开口说话，声音轻到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的一样。
    “……”
    “阿瑄，我就是一直这么自私，不是吗？自私到，可以不顾你的感受，就把你强行绑在我的身边。自私到，就算有再一次选择，我依然会这么做。自私到，就算你现在知道了，我也想不惜一切代价，留住你。”她其实比素问还要疯，素问疯得还知道自己疯，她已经疯到自认为自己很正常的地步。什么端庄高雅，什么冷静自若，都是假的。
    听着尤若对她自己的鄙夷不屑，木瑄心里比刚刚听到自己被安排的命运时，还要难受。不是这样的，若若没有她说得这么不堪，她是高高在上的，是端庄高贵的，她从来都没有这么不堪。木瑄心里坠坠地疼，刚刚他只是被那所谓的“命运的安排”蒙蔽了双眼，他怎么可能是被安排的，就算是时空，她安排得了一切，怎么可能安排他的心。他是爱若若的，这一千多年，他也是自愿的。
    木瑄一把把尤若抱在怀里，心疼地摩擦着她的发顶，“若若，如果不是我自愿，又有谁能改变我的思想，时空她也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