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里住只鬼

风若从小就知道风宏和白氏不喜欢自己。因为什么呢？说来风若都想讽刺地笑一笑。
    当年白氏怀她的时候，孕相都以为是个儿子。尤雅是风宏第一个嫡出孩子，风宏自然期望很大，谁知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没想到竟然是个赔钱货。加上隔壁的木府一举得男，风宏越看风若越不顺眼。这些其实还不是主要原因，主因是生下风若那年，风府生意上遇到一个大劫难，就有人说风府这个大小姐是个灾星出身。由此，风宏也算是彻底厌弃了风若，而白氏因为生下风若被风宏嫌弃，也气不过认为风若就是个灾星，看她哪里都不顺眼。
    后来木府出于邻里间的情谊出手想帮，风宏也怕别人说自己白白占了木府的便宜，看木夫人生下木瑄伤了身子，恐怕再难生产，也挺喜欢风若，直接提出让风若和木瑄订娃娃亲的建议，也算是和木府关系更进一步。从此，风若经常被抱到木府和木瑄一块养着，和风宏白氏的关系也算是越来越陌生。
    风若在木府养到了七岁的时候，才算是真正回到风府住下。但习惯了木府的氛围，在风府这乌烟瘴气的环境里，风若总是忍不住想要逃离。还有白氏的嫌弃，总让她多些端庄多些大家闺秀，久而久之，风若已经习惯戴上一个面具，用来遮掩自己的真实思想。
    风若这一生，最爱的就是木瑄。受木府伯父伯母的影响，在这种时代，她心里疯涌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不能容许她的阿瑄对其他的人好。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已经有些疯狂了，明明阿瑄就在她身边，她还是容易患得患失，总是没有安全感。
    特别是在木府伯父伯母去世的那一段时间，风若看着身体越来越差的阿瑄，心中的疯狂都快要控制不住地爆发，幸好阿瑄的身体后来开始慢慢变好。
    而这种疯狂，在阿瑄外出谈生意的那几天越来越强烈。她的心脏“噗通噗通”地一直跳，震得她脑子生疼，她有预感，好像是出事了。在这种越来越强烈的不安中，她见到了凭空出来的素衣女子，清冷无情的脸看起来平淡无奇。
    白衣女子时空看着她，平静地问道，“你好，我是时空，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
    风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当时她是深信不疑的，直接就开口问，“什么都可以吗？”
    “可以。”时空点头。
    “我要让木瑄，一直在我身边，就算是死亡，也不能分开我们。就算不入地府不入轮回，他也要一直寻找我！”风若微微垂下的眼睫里，掩去了她眼中的疯狂和诡谲。
    “你不问代价吗？”时空问道。
    “什么代价，我都付的起！”风若捏了捏手腕，为了阿瑄，再多的代价对于她来说，能算的了什么。
    “嗯。”时空点头，“取你两滴心头血。”
    “可以。”
    事后，风若无比庆幸她当初做出的是这个决定。
    经历了木府伯父伯母死去的真相，阿瑄也死去的事实，风若突然觉得，这个世间还有她在乎的什么吗？没有了，她所在乎的一切都毁了，那她还活着干嘛！不如快上一步，还能追到阿瑄。所以她选择了最灿烂的离去，也做到了她一直没做成的一件事，阿瑄，我嫁你，无人能阻止。
    死后灵魂入地府，一路看来，别人的鬼魂似乎都是浑浑噩噩，只有她自己无比清醒地走在黄泉路上。在阎王殿中，她见到了阎王。
    “时空和本王说了你的条件。”阎王懒洋洋地开口，“木瑄已成为了一抹阴魂，在人间飘荡，本王会吩咐下去，多照顾他几分。”
    风若一愣，她没想到，因为她的一句话，阿瑄会变成一抹阴魂，她明明是……
    阎王看破她的心思，讽刺地笑一笑，“不然你以为他可以不付代价就带着记忆轮回？谁知道他愿不愿意，本王就替你们做了最直接的决定。”
    “那我呢？”风若捏着手腕，代价就代价吧，除了阿瑄，她还有什么不能付出的。
    “扰乱地府规矩，自然要付出代价。”阎王甩下一打玉册，“自己选择代价。”
    风若翻了翻玉册，看到那两个字时，毫不犹豫地告诉阎王，“我选，孤独！”无父无母是为孤独，无论下一世的父母怎么样，她已经不再想要了。
    “本王知道了！”阎王点头收回玉册。
    “还有，我想拿这双眼，换我只喝半碗孟婆汤的条件。”风若点了点自己的眼睛，什么特点都没有的话，阿瑄要怎么寻找到她，不如就拿这双眼作为标志罢了。
    “随你！”阎王拂袖离开。
    风若跟着黑白无常踏上奈何桥，看着孟婆和她手里的半碗孟婆汤，接过来，一口饮下。半碗孟婆汤，锁住她一时记忆，她这一世的记忆，永远都要留在她的心底。
    风若从此踏上了不断轮回的道路。她总在重新回到地府的时候，才能记起她的阿瑄。一次次的轮回，轮回到风若心中的执念越来越深。这么多年的苦难，为什么还没换到她的阿瑄！阎王总看着她阴测测地说，时候未到。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
    直到这一世，她叫尤若。她从小就发现自己的眼睛很奇怪，让她不自觉地沉迷，让她不自觉地疯狂。所以尤若有一个秘密，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秘密——她，爱上了自己的眼。那双眼里时常涌现出陌生又疯狂的情绪，总让尤若沉迷其中，她早已分不清，眼中的情绪到底是她的，还是……别人的。
    尤若从记事起，就爱上了自己的眼睛，直到那一年，她终于知道了眼中的那个秘密。即使她看不见，她却对阿瑄深信不疑。别说他是一只鬼，就算他只是一抹念想，她也爱得无所畏惧。
    可是，生活给她的磨难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止，她遇上了这一世的劲敌，素玄他们三师弟。真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人啊，敢拿她和阿瑄当玩物，她怎么能不报复一番。
    所以，在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中，越来越多的秘密出现，然后被解决。她也慢慢清楚自己是谁。在无望深渊，她最后一次带那些人去地府的时候，阎王就看着她说道，“孟婆汤该失效了。”那时候，她想起了，被自己藏在心里的一切，包括她遥远记忆中的爱人，她的阿瑄。
    她醒后没有和阿瑄说，时间慢慢消磨了阿瑄对记忆的恐惧，她不想他再去经历。重要的是，无论有没有记忆，她一直只爱阿瑄一人不是吗？所以她不在乎。
    后来的事情，越发展越激烈，似乎是要和素玄他们真正开始生死决战了。其实她心里是害怕的，如果死去，阿瑄又要去寻找她了。而且阿瑄，她必须要保证阿瑄的安危。阿瑄若消失，那她做的一切还有什么用。所以她用尽心机去算计，算计时机算计人心，道德人性她都可以抛弃，只要能达到目的。
    生死决战的时候，她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所以在那个老人突然出现的时候，尤若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随后，就是突然冲出去的阿瑄，她的面前顿时一片黑暗。在那个时候，当她叫阿瑄却得不到回答的时候，她第一次那么害怕，也是她第一次怨恨自己反应得太慢。如果，如果她反应再快一点，就可以把阿瑄封禁在自己眼睛里，阿瑄就不用受伤，甚至伤成那副样子。所以，后来她一遍遍乞求阿瑄，不要出来，不要再受伤，她就在一次次的受伤中，终于等到了时空。
    时空的出现，是她算计过的。她记得李默然那句话，“尤若，你记得，若你生死之际，定会遇到一个凭空走出的素衣女子，你可以再一次向她求助，只要你付出代价。”她不想去猜李默然是谁，她也不想知道李默然怎么会知道她的曾经，她只是坚信李默然的那句话，时空会出现的。这一次，她是在拿命在赌。
    很显然，她赌对了，时空确实来了，这个神秘的、拥有空间之力的女子，强大到让她不得不敬佩。她自己的身体状况她很清楚，她自己都以为，时空这时候出现已经晚了。没想到这个女子还是给了她一条路，虽然是一条未知的路，但她还是要感谢时空。希望时空她心中的爱人能够康复。没错，时空心里寄养了一抹残破不堪的灵魂，所以时空她才不停地寻找心头血去温养他，尤若发现了。
    “阿瑄，你会怕吗？一条未知的路。”尤若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她的爱人，似乎越来越虚弱了。
    “若若怕吗？”木瑄其实一点都不怕，见过若若那么多次的生生死死，他似乎已经麻木了，这一次难得不用他眼睁睁看着，他终于能陪着若若一块了。
    “怎么会怕呢！无论怎么样，我们还在一起不是吗？”
    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又有什么可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