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爱的狂想曲

38 又一次离别


离别是躲不过的。时间会推着你面对。
    西安飞巴黎的航班在凌晨一点半,奶奶也想去送行。考虑到她行动不太方便,熬夜对年龄大的人是一次摧残,加上我和天天想更多一些单独在一起的时刻,我们好说歹说才把她劝留在家里。
    我们快速的办完值机,坐在候机厅里聊天。讲一些曾经的经历,再聊一些看到的趣事,大胆的畅想一番未来的美好模样,完全忘记了分离时应该有一些悲伤的情绪。
    也许是我们聊的太过欢畅,几乎忘记了登机这件事。我们依稀听到广播里用不同的语言播报着什么,却麻木的以为那完全是和自己无关的背景声。就在天天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无意的说:“好困啊,几点了?”的时候,我们才噩梦惊醒般慌乱的掏出手机。
    “啊,只有十五分钟了!”天天不顾和我告别撒腿往前冲,跑出几步突然回过头,哭丧着脸对我说:“我不想走了,眼看就要错过了,错过就错过吧!”
    “瞎说什么呢,你忘记你的梦想了!”我冲上去连推带打的将他向前驱赶。
    “我真的不想走了,我舍不得你!”
    他猛然间返回来抱住我!那一刻,我的心暖洋洋的,真想这样醉生梦死下去。却又不知从哪升起一股理智,恨恨的推开他,“你赶紧走吧,神经病,婆婆妈妈的!”
    他像被电击了掉转头就跑。幸好凌晨乘客很少,他顺利的通过安检,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不顾一切的向前跑。我隔着穿不透视线的磨砂玻璃,留恋的追上去,却只能看到他不断远去的头部。那一刻,我心灰意冷,太阳所有的光芒被遮住了。
    后来他发消息告诉我,他拼尽全力的跑到登机口,正要为大门上锁的工作人员好心为他敞开入口。也许是因为奔跑速度超出了身体的极限,他在飞机上难受的要死,浑身发冷,上吐下泻,差点死在了云端。
    我在机场留恋的不肯往回走,仿佛这样就能离天天近一些。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眼泪汹涌的流着。奶奶不断的打电话催促,我谎称夜里打不到车,只能在候机厅坐着。次日的光亮、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提示我,人已经到达异国,这场景里不再残留他的温存。
    我不想回家,四四方方的房子变成囚禁我的牢笼。在城市里晃荡却不知可以去哪里,哪里都不是吸引我的目的地。城市变成一道激不起我食欲的饭菜。失魂落魄的往前挪步,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天天的大学。
    我想在这里温习一些动人情怀。也许是记忆飘散的太远,也许是这里的很多细节已改头换面,也许是我变换了形态,又或许我压根从来不是这里的主角。我什么温馨情绪也没有找回来,只是体会到了更多的烦躁。
    我失望的靠在一扇门上,里面传来的吉他声和欢笑声,多少能让我绷紧的神经舒缓一些。我傻站在那里,失神的看着前方,脑子空空的。门突然被推开,我险些撞到花丛旁的柱子上。
    一个和天天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关切的看了我一眼,说:“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随即靠着柱子发起呆来。
    他将杯子里的水倒进花丛,瞥见我失神的样子。也许是觉得我反常的样子搞笑,开玩笑的说:“如果想学吉他,进来一起学啊!”
    “啊?不了,我不是这里的学生。”
    他进门又退出来,“没关系,反正我们吉他社刚成立,也没几个人。”
    “哦。”
    “我是这里的老师,叫郭佳,你好!”
    “哦。”
    我机械的应了一声,回过神醒悟自己没说“你好”有些不太礼貌,索性掉头回家。
    在学校的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我想起天天曾告诉我他的大学时光是多么迷茫,他无数次站在这里不知道该去向何方。而那个稚嫩的天天,一日接一日枯燥却有效的付出之后,已渐渐拥有掌控生活的能力。他还在不断努力,他的未来只会更加明确。
    现在轮到我在这里体验那种不知去向的抓狂感。我除了拥有一幅期限固定的躯壳还拥有什么呢?除了在这里死板的等着天天还可以去哪里呢?我不确定我能做什么,除了爱天天,我什么也不会!我沮丧的低下头,感觉人生黯淡无光,我好像并不配得到天天的爱。瞬间,整个后背沉重的直不起来。
    回到家倒头就睡。奶奶问东问西,我也无心理会。她以为我昨晚没睡太疲惫,就关上门不打扰我了。我睡醒几次又哭醒几次,因为太想念天天也因为一种前路漫漫的无力感。我真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啊,对待生活一点力量都没有,只能蒙着被子强迫自己在昏睡中逃避现实。
    我疯狂的想念天天,日日夜夜。他的影子无时无刻不在我的思维里飘着,挥赶不去。我因这种占据悲伤和喜悦,深刻而生动。每一天的璀璨时刻仅仅存在于我们在网络上相逢的那一刻。除了想念还能向对方诉说什么?我们出神的盯着视频里的彼此。看的久了不约而同的笑起来,有时是哭,像两个神经病。
    天天建议我去做一些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这样时间就会过得快一些,思念就不会那么折磨人。我听话的照做,可是不经意却发现做的所有事情都和法国相关。
    我看《小王子》,作者的一号作品——吞食大象的蟒蛇,总是被人们认成帽子,他是那么忧伤。我也为他再也找不到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而悲伤。
    我听《玫瑰人生》并看同名的音乐传记片。创造传奇与辉煌的玫瑰歌后艾迪丝•皮雅芙却在沉痛的爱情里疲惫至死。我为她不值,但是她却唱《不,我一点也不后悔》。
    《浓情巧克力》里写道:“巴黎闻起来是烤面包和新月形小面包的味道。”我不由分说向奶奶要来零钱去蛋糕房买一块烤面包,并孝顺的分一半给奶奶,“奶奶,尝一尝,兴许能尝到巴黎或者天天的味道。”吓得奶奶以为我发烧说胡话。
    ……
    奶奶开始为我张罗工作,可是我自己倒不是很上心。虽然心里想着和大多数人一样成为一个有事做,有钱赚的人,可是行动上却始终没有动力。也许天天陪在我身边,我会表现的积极一些吧!不过奶奶总是叨叨叨,叨叨的我耳朵嗡嗡响,只好敷衍的答应按她的安排尽力去做。
    不试不知道,试了更烦躁。工作这件事比我想象的艰难一万倍。
    奶奶沮丧的说:“让你去纺织厂你还不乐意,我看是想去也去不了。人家好歹是招正式工,三金什么的都给交,你这种没身份证的人厂里怎么要你。”
    “不要拉倒,我去找个好玩点的工作。”
    “就会做梦,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没有身份证就没人敢要你。”
    我意识到问题严重,“奶奶,没有身份证就真的找不到工作吗?”
    “我看难,就算有,估计也都是些不上档次的零工之类的。你细想想,别说工作,这现实生活里离了身份证干什么都难,就门口那巴掌大的烂超市办个会员卡还要出示身份证呢。”
    “啊——那我怎么办啊,平时小事有你的身份证可借助,这工作可怎么办呢,就真无路可走了吗?”
    “你别哭了,我去社区问一问,兴许有办法呢?”
    “真的!那咱们快去!”
    “说风就是雨,你没看月亮都出来了,明天再说吧。”
    派出所的工作人员听到我们是咨询户籍的问题,热情的拿出一份文件让我们看。
    警察说:“这上面列举了所有无户口人员的分类,你们仔细看看自己是属于哪个分类,然后提供要求的资料按流程办理就可以了。”
    我们仔细的读了几遍,失望的发现我的情况不属于任何一个分类。
    “你们再仔细看看,国家的政策很周全的,不可能哪个分类都不属于。”
    奶奶失望的摇摇头,“真的没有。”
    那个工作人员对我说:“那你把自己的情况详细描述一下,我帮你判断。”
    我紧张的看着奶奶,怕自己说出来会被别人当作妖怪看待。
    奶奶拉着我去走廊商议到底要不要实话实说。她也担忧说出实情会给我带来麻烦。可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生存起来更麻烦,总不能在暗处躲避一辈子吧?
    “小伙子,”奶奶谨慎的说:“要是这姑娘是花变的该怎么落户口啊。”
    那小伙子愣了几秒接着哈哈大笑,若不是其他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他还会继续笑下去。
    “老人家,这姑娘是长的不错,像花似的,但你也不能找这么一个荒诞的借口。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就直说吧,我们会尽量帮助你的。”
    奶奶说:“难言之隐就是她是花变的啊!”
    他惊愕的打量着我们,吓得我们心里发毛。
    “老人家,这姑娘是不是你从人贩子手里买的啊,这可是犯法的啊!”
    “不是,不是。”我和奶奶同时摆着手否认。
    “那是怎么回事啊,你们今天必须把这个问题交代清楚。”
    “我是在国外出生的,回头我让黑人婆婆给我开个证明寄过来。”说完我拉着奶奶就走。
    警察说:“等一下,你必须跟我去做个化验,我要在失踪人口库里比对一下。”
    天呀,我和奶奶挣脱着要走,却越发加剧他对我们的怀疑,叫嚷着其他同事过来帮忙。结局就是我被抽血,还叫来社区的工作人员询问我和奶奶的身份。最后填写了无数张表格才得以暂时回家。
    我和奶奶沮丧的看着对方,谁也猜不准我会被如何处置。早知道就不去派出所了,户口没办着,结局却更加不测。
    奶奶捂着胸口喘着粗气说:“想着真是后怕,咱俩没被扔进精神病院算是万幸了,幸亏社区主任老黄和咱们住一个院子,要不然可不得了!”
    我忐忑的说:“啊,有这么夸张吗?”
    “你想想,哪个正常人会说自己是花变的。”
    “可我明明就是啊。”
    “哎呀,你要如何能和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解释清楚,没有人会相信的。”
    “那接下来怎么办啊,他们会怎么处置我啊?”
    “让他们拿着DNA比对去吧,反正你不是偷来抢来的。比对完了呢,我们只能祈求佛祖保佑,让他们发发善心给你落个户口,要不然你无依无靠的可怎么活呀。”
    奶奶跪在佛像面前祈祷着,还把我拉过去让我也学着为自己祈福。
    等待的日子是焦躁的。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天天,想着他离得那么远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不要让他分心。也许还因为,我有一丝隐隐的担忧,怕他会因此看不起我,不再爱我。
    我总是借找工作之名去天天学校玩耍,这里是能让我回味我们故事最多的场所。其实我也尝试着去找工作,可是招聘的岗位那么多,我能胜任的没几个。
    有一个卖保健品的小店老板热情的接纳我做业务员。但是老板总是蛊惑我讨好老年人,套取他们的资料——收入、文化、家庭状况乃至个人爱好。从中筛选那些好欺骗的老年人,怂恿他们购买几万元的无用的保健品。当我看清老板的险恶面目之后试图阻止一些老人,却被老板操着水果刀驱赶。钱没赚到一分,小命差点丢掉!
    我还在一家卖服装的街边小店当过店员。唉,说到底都是自己不争气。一个顾客对我们店的一条200元的纱巾感兴趣。我也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不经大脑的说了句“隔壁店相似的款式才卖80,性价比更高一些啊。”结局自然是老板丢了生意,我丢了工作。更可怕的是老板用非常恶毒的语言攻击我。她那么恨我,骂的根本停不下来。吓得我落荒而逃,不敢开口要前几天的工钱。
    奶奶对我的表现大笑一场,可是笑过之后不免伤心,“你完全没有社会经验啊!不是奶奶不想养你,你连饭都不用吃,也花不了几个钱。可是奶奶死后怎么办,你总得买一些生活用品吧!”
    我的自尊和自信低到极点。也许人在极度失落的时候格外需要一些精神上的鼓舞,天天大学的吉他社的课程我没有错过一次。当然我是坐在外面听他们弹琴、唱歌的。这里是每周二、四的下午上课,只要音乐响起,我的心就能得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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