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爱的狂想曲

44 只身天涯


夜里,即使在沉睡入梦的时候,我还是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身体的不舒服。现实、梦境、遥远的经历,三重时空重叠在一起,疼痛混乱的在肉体和大脑间穿梭。
    时而是被利箭伤害到粉身碎骨的痛感,沉重僵硬;时而是一支箭不经意刺中你,清晰凛冽;时而是伤害有节奏的来临,疲惫麻木;时而是万箭穿心,惊吓恐惧到清醒。
    清醒后发现全身都很痛。每一个部位的疼痛等级不同却密密麻麻的连在一起,连成一块沉甸甸的物质。梦幻和真实凝固都在这摊无用的躯体里,都在制造痛苦。只有脑袋异常清醒,清醒的感受着各种恐惧和伤痛,像是黑暗中有鬼怪,一个、一个又一个,吓得我又躲进梦里,重复去体验不同的伤痛刻度。
    太阳重新升起,狂风暴雨之后的天空格外晴朗。我决定还是继续爱吴天天。
    这是我整夜在各个时空,在各个疼痛刻度体验下做出的决定。我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继续爱他,也并未找到合理的、符合逻辑的原因。我只是在清醒的时候有了这种强烈的想法,我只是觉得爱他会让我觉得舒服。就像我现在醒着感受自己全身“骨折”的身体,可是突然想到他,身体便慢慢的消失了伤痛。
    哦,这残破躯体终于解冻了,终于轻松自如。我跳下床,对着仙人球说:“我们闯荡世界去吧。”
    “你想好去哪了吗?”
    “没想好!”
    “啊——那你真要抱着我满世界流浪啊。”
    “你要不想去就留下吧。”
    “你别这样吗,好歹我是个伴。”
    我刷着牙,突然灵光一现,“要不我们去北京吧。”
    “北京,你该不会还要去追随天天吧?”
    “别胡说,谁稀罕追随他。”
    “那你去北京干吗?”
    “你不想去我们的首都见见世面吗?沈飞也在北京,还有帮助过我的朋友莫伊林也在北京,北京是很多厉害人聚集的地方,我觉得我们应该去北京。”
    “无所谓了,反正你去哪我去哪。”
    我轻快的刷牙洗脸,背着我的挎包准备出发。临走前我想了想还是应该给天天留张纸条,免得他再打电话过来问东问西。
    “我走了,家里的一切反正都属于你,留给你处置。”
    我把字条留在书桌上,压它的是能打开这个家却终将无用的钥匙。
    我出门的时候,手有点重,不小心就把房门关上了。我本想在门口缅怀一刻再告别的,可是大门已紧锁,再也进不去了。我对着冷冰冰的防盗门,心中突然泛起一股狠劲,往前走吧,尽量的往更远的地方走,永远也不要回来缅怀!
    我想,返回北京的路应该比来路容易一些吧。虽然没有顺风车可搭,可是我现在好歹有五千元现金,怎么着也能找到愿意载我的交通工具吧。
    我是一个没有计划的人,上了路才试图寻找解决方法。怎么说呢,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顾忌,乐于尝试的人,说我是花也行。反正到现在,我都没有一种身份认同感。既不确认自己是人,也不再肯定自己是花。傻傻的活着,稀里糊涂往前走呗!
    首先想到的策略是买一辆自行车,自由、便捷。我打算把路途当做练习场,等到达北京时,我对小小自行车的掌控肯定驾轻就熟,而且还落得人生第一个大物件,算是补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吧!可是走了一路,偏偏没有碰到一家卖自行车的。
    拦辆顺风车吧,车子在路上的所有开销我愿意承担。可是来来往往的车辆那么多,谁知道哪个是去北京呢?试图拦住几辆问一问,可是没有一辆汽车愿意停下。司机们都在用鄙夷、烦躁的眼神打量我。更糟糕的是后面的车都开始绕行,好像是怕我会讹诈他们似的。
    “哎呀,仙人球,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一辈子都待在那个小花房,外面的世界一窍不通!”
    “真是的,一点忙不肯帮。”
    “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别去北京了。”
    “哎呀,去哪不都得坐车吗,真是笨那。”
    “那就留在西安得了,留下来总不至于还要坐车吧!”
    “我才不想留下来呢,我讨厌这里的一切,我要去远方寻找我的梦想!”
    “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我还说不清楚,总有一天会搞明白的吧!”
    仙人球不耐烦的说:“哦,那你慢慢想,到北京了记得叫我。”
    “不行,我得先去找个地方喝杯咖啡。”
    “你已经喝过两杯了!”
    “又不花你的钱!天气这么冷,心情也不太美妙,不多喝咖啡暖身暖心,怎么能熬到北京去。”
    “哦,那你随便喝,反正不花我的钱,到北京了记得叫我。”
    哼,带了个小废物。不过有仙人球陪我斗嘴,多少能缓解旅程的烦躁和疲劳。
    我真希望咖啡店的咖啡是按桶出售的,这一小杯的咖啡被我喝下,就像一滴水落入我的喉咙,感受不到任何存在。每次我至少得喝三杯咖啡才能温暖身体,振奋情绪。不过我也隐隐担忧,这样喝下去,岂不是要破产的节奏?
    果然到深秋了,又开始微微落雨。因为有风,落叶在空中回旋。我竖起领子,裹紧衣服走进充斥着灰尘味道,能见度茫然的未知。白色的塑料袋在风中盘旋,不进不退。而我,必须在夜晚来临之前走上正途。否则,没有身份证连一家愿意收留我的旅馆都找不到。
    仙人球说:“黄黄,我们回家吧,外面又脏又冷,我有不好的感觉。”
    “我们哪还有家啊,只能往前走呀。”
    “可是这么大的风,让我联想到残酷的竞争,我真的好害怕啊。”
    “你有什么好害怕的?要害怕也该是我,你老实待着吧。”
    “哎呀——呀,我感觉到什么不对!”
    “你能不能别喊叫啊,我好不容易喝出点斗志,一会又被你吓玩了。”
    “不对,不对,我感觉出来了。”
    “你感觉出什么了啊,你给我安静待着,到北京我叫你。”
    “我感觉到我腐烂的根部恢复健康了,不行你把我挖出来看看。”
    “恢复了更好啊!不过我可不想挖你,昨天不小心捏了你,这手指上全是刺眼,你看。”
    “我就想我怎么会这么快恢复正常呢,就算你给我上了肥料也不至于这么神速啊,会不会是你的血有问题?”
    “你的血才有问题呢,别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这时候,一个路过的小孩盯着我们,挥着食指说:“妈妈,妈妈,我也想要一个会说话的仙人球。”
    女人没顾上看我们,“天太冷,咱们赶紧回家吧,等太阳公公出来了咱们再去买玩具。”
    我走出去几步才明白小孩的话,难道真发生了什么?
    “啊——仙人球,难道你的声音也能被人们听到了?”
    仙人球哆哆嗦嗦的说:“不会吧,好吓人啊,要不找个人试试?”
    “试试就试试。”我随手拉住一个路过的男人,“嗨,你能听到这个仙人球在说话吗?”
    仙人球及时配合的说了句“你真丑!”
    “小姐,天气这么冷,我没有心情听你推销玩具,即使能发声的玩具也不行!”
    “啊——”我和仙人球同时喊出来!
    那个已经走开的男人回头骂我们傻,我赶紧抱着仙人球躲到墙角。
    “怎么回事啊?你很快就会和曾经的我一样,成为被记者追着跑的怪胎!”
    “我才不要呢,我这辈子的梦想就是能有个阳光充沛的角落睡懒觉!都怪你,肯定是你的血有问题,要不然腐烂的根好了,说话也能被人类听得见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以前派出所给我化验血的时候都验不出血型的,说不定真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那怎么办啊,我不想当怪胎,我想变回去。”
    “认命吧,我哪有那个本事。”
    “那好吧,我不出声,到了北京记得叫我。”
    天色已暗,霓虹连成线。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我的脸被狂风暴雨欺负的更加辨别不清方向。这可怎么办啊,今晚就算露宿街头也不是个好时机啊。我的脑子像不会思考了,其实,交通工具就那么多类型,就算我的脑子思考能力再强,又能想出什么好办法呢。
    我的鞋里全是水,冰冷难受。衣服像没穿似的,冻得我咬着牙忍受颤栗。刚才还熙攘的人群像施了法术,突然就一个人也看不到了。灯火好像都在远处,身边连一处可以容身的去处都找不到。我一下子沮丧到极点,即使走到北京我都不怕,可是老天你为什么还要这样的惩罚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小黄黄,咱们赶紧避避雨吧!”
    “再喊就把你扔掉,你以为我不想吗?”
    “可是我不能淋太多雨水啊,我怕水啊!”
    我尽量把他往包里塞了塞,他长的真讨厌,又刺得我手疼。身体一晃动,我意识到身后还背了个东西。那是我的吉他。
    我突然好怀念奶奶。每次我在外面淋了雨,她总是怕我感冒,关切的逼着我泡热水澡。而现在,我只能感到我那双破烂的鞋子里又灌满了冰水,居然还有小石子混进来折磨我。
    我抬起头,被雨水迎面挑衅。妈的,雨毫无转小或者停顿的意思,用不了多久,我的吉他就要被泡坏了,这可是我活着的最后乐趣!奶奶,就算你要离开这个世界,为什么不能晚走几天,为什么不能再多陪伴我一段时间,你知道我活着有多难过吗?
    委屈如山倒,我泪崩着吼叫,“仙人球!”
    “啊——啊,你怎么了?”
    “我不想活了。”
    “哎呀,不要乱想啊,我们马上就要到北京了。”
    “到个屁!我不管,我要死。”
    “你怎么死呀,你有刀吗,你有绳子吗?别闹了,赶紧往前走,走两步就有躲雨的地方了。”
    “我不走,我就要死。”
    “你这个女娃娃还真是难对付,让你留下来,你非要往前走。现在让你向前走,你却改道找死了!那你死吧,我看你有那个本事没,你以为想死就能死啊,要是那样我早就去陪虎刺梅了!”
    “我,我,我,”我转来转去,找来找去,看到一架天桥,“我要跳桥。”
    “我檫,你还真是与众不同,想变人就变成了人,想死就碰见了桥!”
    黑人婆婆给了我十年生命,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像普通人那样死掉?万一我是个倒霉蛋,连死都死不掉就糟死了。我气喘吁吁地跑着,忐忑的考虑我的身体是凡胎还是无法半路终结的程序。
    仙人球劝我,“小黄黄,你先冷静下来,不要这样冲动,既然做人了就要有些耐心,奶奶以前经常这样教育天天的。”
    一提奶奶和天天我更伤心,“我不管,我总要试一试,死了就拉倒,死不了,啊——我可怎么活下去啊?”
    当我跑上天桥的时候,感到一种百米冲刺的兴奋,好像那个栏杆是无法避开的终点。
    “小黄黄,你这是发什么神经啊,你想死也不能拉上我当垫背的啊,我还想活啊!”
    “啊——”我听出来这是我和仙人球的喊声,但是紧接着我听到身边有一个男人也在喊着“啊——”慌乱中我抓住两根晃动的黑色东西,一回头看见自己和白色的车头向粗壮的桥墩撞去。
    我真的要死了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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