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爱的狂想曲

64 重逢总有时


四月初,有一场来自西安的演出邀请。莫伊琳问我愿不愿意去,因为对方给的演出费并不高。最近工作太累,就连莫伊琳也厌倦了舟车劳顿。
    我不假思索的回答:“去啊,当然去啊。”
    这一次轮到她鄙视我,“你赚钱赚疯了!”
    我想着马上就清明了,演出完正好可以去给奶奶扫墓,我已经好久没有回去看望她老人家了,她一定很生气的。其实我还有一种预感,说不定天天会在西安呢。虽然他总说他厌恶这座城市,可是我的预感那么强烈,强烈到我不能违逆。
    现在的我对这种简单的演出得心应手,十几分钟不到,两首歌唱完就可以走人。只要态度端正,不会出任何问题。
    演出结束的次日就是清明节,我买了菊花去给奶奶扫墓。
    清明时节雨纷纷。老天也够会渲染气氛的,大概是知道我要去扫墓,故意下点毛毛雨,帮我烘托出淡淡的哀思情绪。记得以前在这里生活时,清明节这天从来不下雨,反而总是特别热,人们脱掉毛衣,甩开膀子在热气升腾中去踏青。
    郊区的空气格外清新,和北京的天气状况比起来,我感觉好像走进了大森林。好久没淋雨了,难得今日有闲心又碰上适合漫步的天气。
    我特意让司机提前停车,一个人缓缓的走上长长的坡道。斜风将细雨送到我脸上,舒畅极了。路边有紫色和黄色的小野花盛开。要是天天走在我身边就完美了。
    我想,如果我等不到天天,是不是可以等到不再爱他的那天呢?待到那一日到来,心情是千帆过尽后的惆怅失落,还是像这清明二字一般,全身心的清爽明净?
    陵园里人山人海,大概和市区里的公园一样热闹。墓碑上摆满了鲜花、食物或花圈。远远望去,奶奶的墓碑前好像也有鲜花。我张望了一圈不见熟悉的人影。会不会是妮妮呢,以前我们就在这里碰到过,何况她住的近,只有她能一大早就赶过来。
    “嗨,小黄黄,好久没联系了。”拨通电话后,妮妮兴奋的说。
    “你干嘛呢,没给奶奶来扫墓吗?”
    “哎呀,本来想去呢,不过我这两天搬家呢,灰头土脸的实在没法出门。”
    “恭喜你啊,是不是买新房子了?”
    “哪里,我离婚了,先搬回娘家再做打算。”
    “啊?怎么会离婚呢。”
    我想起前些年妮妮讲起试管婴儿的事情,大概和这个有关系吧。但是几年都过去了,他们之间的矛盾应该早就化解了吧,怎么会埋藏这么久?
    “你应该为我高兴才对,我忍了他和他妈太久了,终于有勇气走出了这一步。王鹏鹏那个王八蛋生不出孩子,让我跟着试管婴儿受了多少罪。对我一句歉意没有,还总说要是我的原因早就把我甩了。我可以身体受罪,但绝不能心里受辱。”
    “妮妮,我好难过啊,我一直觉得你最应该安稳的幸福到老。”
    “我都不难过,你难什么过啊?我思考了很久,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这样了,幸不幸福没关系,但我必须勇敢的放弃婚姻,为那些自以为是,以为让老婆做什么都理所应当的直男癌敲响警钟。”
    “啊?”
    “我觉得这种把婚姻当交易,把女人当生孩子工具的垃圾男人如果不让他们痛一次,他们就永远不知道反思,永远不知道进化成懂爱的男人,那我们的社会岂不是要完蛋了?咦,突然觉得自己好了不起啊,为男人的进化做出了伟大贡献。”
    “妮妮,你真的不难过吗,反正我心情不好。”
    “为那种垃圾难过值得吗,我早就把眼泪哭干了。”
    “那我去陪陪你吧。”
    “不用,我最近心烦不想见人。”
    “哦。”
    “你别见怪啊,离一次婚就像割掉一身肉似的,总得让我缓一缓吧!”
    “好吧,那你难过了就来找我玩。”
    “嗯,回头再联系啊,搬家车来了。”
    “那好,再见。”
    我心情沉重的往外走。不知道为什么情绪那么低落?我自己在感情里受到伤害都没有这么沮丧过。总觉得世间的人都应当得到美好的情感,安稳的幸福到老。而我,本不属于这里,受到什么伤害都无所谓了。
    走出陵园,我看见前方的石块堆旁边站着一个人。也许他在等出租车,可是车子来了一辆又一辆,他都向司机挥挥手拒绝。
    我站在他身后看了很久。像遥远的梦幻,那么缥缈,那么迷人。是他,一定是他。无论时隔多久,我都认得他的身影。
    他的耳朵里插着耳机,我拉过来一只塞进我的耳朵里。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他在听The Beatles的经典老歌Let It Be。
    他可能以为遇到打劫的了,身体猛的躲闪,塞在我耳里的耳机也被他拽走了。
    我装作不动声色的唱着:“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Let it be.”
    他发现是我,欣喜的跟着我一起唱起来。
    唱过瘾之后我问他,“好几辆车过去了,你怎么不走啊?”
    他低下头,然后笑着抬起头说:“我在想你会不会来呢,你来西安演出应该顺路吧。”
    我偷偷一笑,原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我打趣的说:“你对我的行程倒是挺清楚的吗?”
    “没办法啊,连公交站牌上都是你们这次演出的海报,我不想看见也没办法啊。”
    “关心我就关心我呗,干嘛不承认。”
    他低下头,抿嘴一笑,“你现在越来越厉害了,昨天去超市都在放你的歌。我想应该有很多人都喜欢听你的歌吧。”
    “谁说的,你都没有听!”
    “我有在听哦。”他拿出手机给我看。
    “我不管,反正你刚才就没听。”
    “你的歌和我今天的心情不匹配啊,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我拉着他往坡下走,“咱们走回去吧!”
    “你的脚不是不适合走长路吗?”
    “我今天就适合!”
    他打趣的说:“你向我传授一下秘诀呗,怎么样才能像你这么火。”
    “还不是靠你吗,你不断的在微博和APP里推荐我的歌,想不被人知道都难啊。”
    “原来得益于我啊,要不你现在把广告费给我补上吧。我现在收费挺贵的,奢侈品都找我做广告呢。”
    我故意耍赖,“我没钱!谁让你不见我,总爱默默无闻的做好事,活该!”
    “倒是我做错事了,真没良心。”
    “我哪敢怪你做错了呢,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橘子郡女孩!”
    “这个可不是我,我可从来没给你留过言。”
    “要不是你,你怎么会知道橘子郡女孩给我留言了?”
    他看着我说:“以前觉得你傻乎乎的,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聪明?太可怕了,连这个也猜得出来。”
    “不是猜,是一种强烈的预感。每次这个网名就在我眼前跳啊跳,像带着魔法似的特别突出,我就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你。你说你起得这什么名字,橘子郡女孩,还女孩。”
    “我怕叫橘子郡男孩会引起你的怀疑,没想到换成女孩还是被你猜中了,佩服,佩服。”
    “我不想猜中也难啊,感觉太了解我了,还不断的寄咖啡、寄衣服给我。”
    “你当初喝的咖啡太廉价了,我想让你尝尝好的。衣服是正好和一个品牌合作,你不是怕冷吗,我就让他们做了一件印着热带雨林图案的羽绒服给你。怎么样,穿上是不是很暖和。”
    “暖和什么呀?那么大的品牌居然那么抠门,含绒量那么低,差点没把我冻死。不过图案看起来真的很暖和,能起点心理作用。”
    “这样啊,我不懂什么含绒量,还以为羽绒服都一样保暖。”
    我歪斜脑袋看着他,“你为什么总爱做无名英雄呢,想学蝙蝠侠呢。”
    “直接给你留言、送东西肯定起不到好的鞭策效果呀,你看你现在发展的多好。”
    “哦,那大英雄你还做过什么好事都讲出来吧,别让我误以为是别人干的可不好。”
    “好像没有了。”
    “真没有了?”
    “哦,好像还有一件。有一次我去超市买牛奶,发现你在选床单。我就偷偷的在你身后观察你。正准备吓你一跳时听见你自言自语‘要是能捡十一块五就好了,这么远的路还得多跑一趟。’”
    我惊呆了,“天啊!那十一块五该不会是你故意扔在路上的吧?”
    “当然了,要不然你也不能正好捡十一块五啊,哪有那么巧的事。”
    “我就说呢,自己运气也太好了。差十一块五就捡了十一块五,老天爷也太了解我的心思了。”我无意间扭头,看见一辆吉普车从身边经过,“这个车好熟悉啊,会不会是跟踪我们的。”
    “这种吉普车价格不算便宜,不过街上跑的挺多的。车牌好像是北京的,看的不太清楚,应该也是回老家扫墓的吧。”
    “不光是车,车上的人也看着好奇怪。”
    “做名人了是应该注意点安全,但是也别太吓自己了,胡思乱想弄不好就成真了。”
    “嗯。”
    我们看了对方一眼,突然莫名的沉默起来。安静的走了好久,看着路边不断来扫墓的人,我特别想问问天天有没有去看望小玩具和婧婧,但是怕再次伤害他,所以什么也没有说。
    我们真的走了很久,可是那么长的距离还是很快就走到头了。一种诡异的恐惧贯通全身,我真害怕我们之间的旅程也走到尽头。
    “天天,你要去哪里?”
    他想了一会说:“我还没想好呢,不过我不想到处漂泊了,想找个稳定的地方重新开始。”
    “真的呀,太好了,那就回北京吧。”
    “我还没想好。也许北京的熟人太多了,不太好。”
    “哎呀,雾霾那么大,就算走对面也认不出你的。再说你要成立公司,不选北京还能选哪。就这样定了,北京多好啊!”
    “那再让我考虑两天。”
    “那我陪着你一起考虑。”
    “那好吧。”
    我开心死了,哼着《喜欢你》,挽着他的胳膊向前走。哎呀,街边的樱花、丁香花开的多美,从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春天。
    清明的细雨之后,西安突然来了一场倒春寒。雨越下越大,冷风飕飕的。看着窗外,感觉真像冬天又回来了。就连新闻里也在不断的报道这种奇怪的天气。局部地区甚至有冰雹出现,市民们纷纷在镜头面前抱怨受天气影响而不断上涨的菜价。
    酒店的被子好薄,我蜷缩成婴儿状,把衣服全部压在被子上还是不暖和。我穿着睡衣起来找空调的遥控,可是翻遍所有地方还是没找到。这么一折腾,身上的温度都散光了,重新回到被窝里冻得我哭了起来。后来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见自己穿着单薄的衣衫走在冰天雪地里,绝望的我哭泣着,一不小心掉进一个冰窟窿。
    我在梦里哭的更厉害,想着该怎么求救。这时候有人不断的敲门,原来冰窟窿右侧有个破烂的木门。我急忙跑过去,冻得哆哆嗦嗦的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木门弄开,原来是天天来救我了。
    奇怪,门都已经开了,怎么还有敲门声传来。
    “小黄黄,小黄黄。”
    我头疼欲裂,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敲门声终于把我吵醒了,原来真的是天天在敲门。
    “你没事吧,我梦见你掉冰窟窿里了。”
    “你也梦见我掉冰窟窿里了,我也梦见这个。”
    他摸摸我的额头,“好像有点发烧,要不去医院吧。”
    “去什么医院啊,我经常感冒,但是喝杯热水睡一觉就没事了。”
    我冷的实在受不了,咬着牙往床上跑。
    天天倒了杯热水放在我床头。
    我把被子裹的紧紧的,“我好冷啊。”
    “你等一下。”
    他拿来他的被子给我加上,然后扶我喝水。
    我这才注意到天天只穿着睡衣,“你不冷吗?你把被子都给我了,你自己要冻死吗?”
    “没事,我去找前台要一床被子。”
    “深更半夜的哪里有人啊,要不你上来咱俩凑活睡吧。”
    他果然很听话的钻进被窝,也许是冻得太久,他的手脚冰凉,我用脚靠近他的脚,想给他一点温度。
    不料他却说:“你别挨我,简直就是个冰块。”
    “真是不识好歹,我是为了给你取暖,你以为我稀罕挨着你。”
    他突然靠近我,将我紧紧的抱住,“这下暖和了吧?”
    我幸福的陶醉了半天才说了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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