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万万岁

第26章


  这个家,热闹是热闹,可是这么大一家子实在复杂,徐琼觉得自己一个晚辈若是有积极参与宅斗的决心动力,还不如多弄几个窑,想法子赚钱,囤积自己的小金库才是上策。
  宅斗那些用心算计的差使就留给别人吧。
  说到底,做人媳妇不容易,服侍公婆、服侍丈夫、生儿育女,主持中馈这项应该是轮不到荣氏了,还有要交好族人、应酬宾朋,这些都够荣氏好忙的了,应该也没有空来找一个小小嫡女的碴。
  荣氏要是心胸广大,妯娌相处自然难不倒她,但一贯独大的她要是来了这儿就得重新适应自己只是三房中的一房,心里恐怕真有一番需要调适的了。
  徐明珠休息了两日,老太爷和两个兄长怕他离京外放太久,就时势与朝廷风向态度和这些年京城人家的起起落落,好好向他说了一番,就怕他过两日前往詹事府投递任职文书时会摸不清里头的情况,闹笑话事小,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就不好了。
  总而言之,唯有小心谨慎,稳重行事。
  徐明珠也听得仔细,隔天漱洗完毕就上街拜访故旧、置办官服,又是一阵好忙,再隔天,终于揣着任职文书去了詹事府。
  投了任职文书,也见过左右手——少詹事和府丞与诸位同僚,受同僚的邀请去宴饮。
  出乎他意外的是,不只有詹事府的同僚,就连左右春坊、司经局、主簿厅的人都到齐了,这可是给足了他面子。
  席间,少詹事谢正问道:“敢问徐大人在朝中可是有认识的人?”
  谢正是京城本地人,少詹事一职可是使了大力才爬上来的,他的个性圆滑,比徐明珠的官阶低了一级,负责辅佐詹事。
  徐明珠初来乍到,对詹事府的事务还不熟悉,听谢正问起便老实地摇头,说自己头上并无可以傍靠的大树。
  谢正以为他谦虚客气,自罚一杯后就笑着说:“徐大人这是跟我们生分了,若是大人没有靠山,又何来吏部尚书尤定国大人在早朝向陛下递折奏请?”他可是肩负探口风的重责。
  “呃,什么?”徐明珠顿感疑惑。
  自己这詹事的位置竟然是横空一笔而来的,那位吏部尚书莫非是父亲走了门路?
  不可能,这不是父亲的行事风格,这位置攸关东宫太子诸事,也不是父亲和哥哥们可以说得上话的,那么,是谁给了他这个位置?
  谢正有心与徐明珠结交,宴饮过后还特意让自己家中的车夫送他回家,沿路上,徐明珠的脑袋晕乎乎的,即便到晚上歇下也没能找到一点脉络。
  徐府里,老太爷不管事,莳花遛鸟,最爱去茶楼听人讲段子,遇到志同道合的便能说个大半天,有时干脆夜不归宿;老夫人吃斋念佛,除了在佛堂供有观世音菩萨的佛像,从大相国寺求来的佛珠更不离手,二伯母知道老夫人喜欢打叶子牌,时不时便邀平常有来往的人家过府陪老夫人打牌;大伯母身为徐府当家主母,每天卯时便起,此时已经有丫头仆妇等着拿对牌、支领钱物,一整日可有得忙,腊月一过,因为是年下,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嘴角还起了泡。
  二伯母不像大伯母镇日忙于庶务、分不开身,一天里总有泰半时间伴在老夫人身边,有她在,徐琼与徐芝见面的机会自然也就比其他堂姊妹们多了许多,有时徐琼也有机会和二伯母搭上两句话,不过多是不着边际。
  徐琼一直觉得,人与人之间靠的就是缘分,若是磁场不合,无论如何凑合都讲不到一处。
  相较于对徐芳心的敷衍,老夫人倒是很待见徐琼。
  每每她去请安时,老夫人总会拉着她的手叨絮个没完,说她识礼有分寸,屋子里有什么新奇的点心或小物件就塞进她手里,这些举动看得其他庶姊妹们吃味不已,对于后来居上的她颇有怨言。
  尤其是大房的三小姐徐锦儿,徐琼还没回徐府之前,能坐上老夫人炕边左右的,除了二房的徐芝就是徐锦儿了,哪料得到徐琼一回来便抢了这个位置,难怪就算路上遇到,这位庶姊都会给她眼色看。
  徐琼并不打算理会徐锦儿,她都十六岁了,还好意思因为和两个孩子争夺一个炕头置气,按理说,她应该要烦恼操心的是自己的亲事还没有着落,赶紧去相看人家才是。
  其实,身为庶女的徐锦儿对这件事没有什么办法,她想要有一门好亲事就得讨嫡母的好,看嫡母对她上不上心,若是嫡母随便安排一个小门小户的人家,她岂不是要哭死?想要几分能看的嫁妆就得看祖母是否愿意从指缝间漏出一些给她了,所以,她哪能不争、哪能不计较?
  徐琼沉淀下来细想,对于徐锦儿的处境生出几分同情,再见时便主动对她笑了笑,欢迎她到自己的院子去玩。
  她看见了徐锦儿脸上的惊讶。
  虽然徐琼从来不提母亲的事,却是挂在心底,面对着祖母也曾旁敲侧击着关于母亲的事情,却发现祖母绝口不提她对母亲的不喜,仿佛父亲的身边从来没有母亲这么一号人物似的。
  经过一段时日相处,徐琼也摸熟了老夫人的个性,老夫人一生富贵,对门第有着顽固的坚持,更何况两位伯母出身都不俗,母亲那样的商户女明摆着就矮人一等,更别说要讨婆婆欢喜了。
  就像嫡庶一样,老夫人分明不喜,却纵容丈夫和儿子们娶妻又纳妾,生下一堆庶孽,这又算什么?
  徐琼不由得替母亲难过了起来。
  事业无贵贱,却因为封建观念对士人的推崇,而将促进经济发展、使国家富强康乐、改善人民生活的商人贬成最末微、最卑贱的行业。
  都是主观作的祟。
  可是她也不能否认,靠着科举出仕的人家里,哪房的子孙做得大官,哪房子孙的腰杆子就比较硬,也说得上话,就连待遇都好上不止一丁点。
☆、第三十章
  就因为她有个三品官的爹,她院子里的吃食用度和衣着摆设都算得上是徐府的头一份。
  世间之事复杂如斯,人在其中游走要一本初心,何其不容易。
  初八这天,徐府来了张请帖。
  这个时间点实在不合适,谁家还有多余的心思办宴会?
  京里四季都有名目繁多的花宴、诗会,只是现在是腊月,家家户户要扫房、祭灶的,朝廷衙门商家要封印、写春联、办年货,直忙到除夕夜。一般来说,过年应该从喝腊八粥开始算起,官宦人家甚至还有拖到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年才算结束。
  至于邀宴,也得等大年初一初二过了才开始走访亲友、互相邀宴,这时间点怎么都不对啊。
  安氏琢磨不出究竟,满头雾水,只能暂时放到一边去,等丈夫晚上回来才又把帖子拿了出来。
  完全陌生的署名,用金片打造的帖子,好大的手笔啊。
  徐明知把金帖摊在桌案上,沉吟地看着署名和一个有着暗纹的特殊记号,一时半晌没个头绪,“元贞。万要儿……能用女子的名字署名发出邀帖,肯定不是普通人,放眼大创王朝,女子能尊贵到用自己名字的,除了有功于朝的女子,要不就是公主,而且还要受宠非常。”思及此,他将大手往腿上一拍,不敢置信地抓起帖子,激动道:“娘子、娘子,这是公主府的金帖啊!”
  “公主府?”遣退了帮她将长发梳到通透的丫鬟,安氏也站了起来。
  “是公主下的帖子。”徐明知斩钉截铁。
  “不对啊,夫君不是向妾身提过,开日陛下即位之后,后宫只有两位皇子,还是费尽千辛万苦才保留下来的皇嗣,不管成年还是未成年,后宫没有公主啊。”
  “嘘,不是叫你仔细些吗?皇家事岂是你-介无知妇人可以论道的?”徐明知摆起大男人的架子。
  不只开日皇帝,就连宾天的先帝、先先皇,甚至开国太祖,一脉相传的皇嗣都少得可怜,就算竭尽心力把皇子送往他处养育,仍是莫名其妙夭折。开日皇帝坐上龙位后,大肆充裕后宫、挑选妃嫔,重点不在德容颜功,也不是为了平衡权势,能入选为秀女者,首要看屁股大小、会不会孕育子女,尽管这般精挑细选,也仅得两子。
  皇室子嗣单薄得令人心惊,这比寻常人家都还不如。
  “妾身失言。”
  见妻子受教,徐明知遂道:“我说的是宁国公府,宁驸马尚的元贞公主。”
  “贞老太君?”安氏终于想起了一个人,惊讶失声。
  京城大户人家出外行走,第一件事就是要认得百官品阶,嫁入贵胄之家的妇人也要熟背皇室家谱、族谱,甚至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免得丢人现眼、闹出笑话。安氏掌徐府中馈多年,自然明白这其中的紧要关系。
  这位贞老太君是开国皇帝太祖的女儿,有如掌上明珠、如珍如玉,自从下嫁宁国公府才华洋溢的大公子宁缺后,原本多么刁蛮骄纵、令人头痛万分的皇室公主竟然“从良”成了贤妻良母,刚成婚那时有多少人下注,赌不用过多久,要不是公主把温文尔雅的宁大公子赶出公主府,就是宁大公子休妻,结果,夫妻感情数十年如一日,恩爱如昔,如今子女成群、枝叶茂盛,多少年过去,虽然已经淡出人们记忆,可只要被谈及,人们的语气中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艳羡。
  这些年来,公主府举办的宴会屈指可数。
  早已不管俗务的贞老太君,这时候居然下了帖子给徐府,这是多大的荣耀啊,去,还是不去?
  往年,徐府这样的人家别说想和公主攀上边而不得,现在来了帖子,管它是误打误撞还是别的原因,当然要去,不去的是傻子,而且还要盛装赴会,以示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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