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而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小时候父亲教她跳tango。父亲说她步子踩得有气无力,完全不能表达出tango的潇洒,她瘪着嘴不认输,明明左右身体不协调,却还是一遍遍跟着学。
母亲当年就是因为这一支舞爱上父亲的,于是后来这成了周而唯一会的肢体表演。
周而在一首提琴曲中醒来,睁开眼的那刹那曲子消失了,周围安静的让人害怕。她以为自己死了,竟没成功。
“医生,你会跳tango吗?”
她不用刻意去寻找,就知道宋迟在身边。而宋迟常说她像孩子,这次醒来却不哭不闹。
“我不会。”黑暗中宋迟走到周而床边,因为已经凝视她太久,并不用去摸索就能准确的抓到她的手。“饿吗?”
周而点点头,“想吃栗子毛饼。”
“你睡太久了,现在只能先喝点粥。”
周而伸手阻止,“我想教你跳tango。”
“胡闹。”宋迟叹气。
“我没受什么伤,是因为他连那么危险的时候都护着我。”周而极力克制,但声音依旧是颤抖的,“不要告诉我他怎么样了,也不要跟我说孩子怎么样了,我只想起来走走,不想躺着了。”
宋迟没再拒绝,他知道周而需要一些其他的事来短暂的转移注意力,虽然她心里都知道,但从别人那里再确定一遍,就未必能接受这个打击。
“那你教我吧。”
连月光都没有的房间里,两人踩着不协调的步子,磕磕绊绊的跳一支舞。
周而说:“余念是对的,爱是需要勇气的东西。如果跟你分手那天,我能够跟你说出那句: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我今天想跟你走。对徐耽来说是否更好一点?”
“傻孩子,如果如果的事能够实现,我应该在你第一次问我是否会结婚的时候就告诉你:我会结婚,我会和你结婚,无论你是什么样子。”
周而的手在抖,但她仍然坚持问:“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什么时候知道我已婚,你只是情人这件事的呢。
“第一次,第一晚,你喝醉了,拉住我解你衣扣的手说:我已经嫁人了,怎么办呢。”
真是大傻瓜,世界第一的大傻瓜呀。
“那么,为什么……”
“我爱你呀。”宋迟的语气是温柔的,“因为我爱你呀。”他不厌其烦的重复着,周而伸手捂住他的嘴,“我欺骗你,也没有保护好孩子,再没资格接受你这句话了。”
“我宁愿你说:我没有了孩子,不想再没有你。”
“我应该以死谢罪,才对。”
宋迟却哽了哽喉咙,“谢天谢地,你没事。”
周而醒来后的第二天,周妈妈来看她,给她带了营养汤,还留下一些话。
她问:“徐耽还不知道醒不醒得了,你准备怎么和他父母交代?”
“他们觉得怎么解气,就怎么办。”
“他们觉得你替他们儿子躺在那里,甚至是你去死才解气,你就去死吗?”
周而一脸什么都做好准备的样子,“你知道吗?从我认识徐耽的第一天起,我就觉得,我会嫁给他。”
周妈妈皱眉,有点听不明白,周而苦笑,“所有人眼里是榜样的徐耽,最后如果娶了大家都不喜欢的周而,会是什么样的意想不到呢?你以为嫉妒是同性之间才会有的现象吗?我一直很羡慕他,羡慕他学习,性格,家庭,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会伤害别人的棱角。我突然想成为另一个徐耽,可是太难了,糟糕的人怎么会突然因为一个模范就变好了呢。于是我想得到这个模范,或者把他变得跟我一样。可是尽管他那么偏爱我,却依旧能保持自我。我想我是不是错了?就像我不可能成为他,这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从认识他开始,同时我们家就开始四分五裂,所有的不幸陆续降临,他拯救了不堪的我,差点走入歧途的我,并许诺我,只要有他在,我就会好好的。那么也好吧,我没有什么目标,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全部给他的话,也没什么区别。后来他求婚,我没有一丝得逞的快感,我只是感到担忧。好像一个人织毛衣,织了那么久,每一针都是刻意安排好的花纹,临到收针了,才发现拿错了线。我该一针针拆掉,还是该索性扔掉?我承认我不爱他,不是妻子对丈夫的爱,但我也舍不得。我以为自己这一生都没什么指望了,我错了,我不该在做了这个决心之后又重新燃起希望,这种希望,对徐耽来说,多么绝望啊。”
“你父亲也对我说过,那个女人把他从对生活的失望中解救出来。可我不原意承认,他没爱过我。这对我给他的爱来说,实在太不公平了。”周妈妈说完沉默许久起身站起来:“你自己选的路,怎么样都要走完,我们都是如此。”
“其实我很佩服你,妈妈……”
周妈妈的脚步在门口停住,然后看到外面站着的宋迟。
“好好照顾她。”
宋迟走进病房,笑意温柔的:“余念说要来看你,就在楼下,还有力气吗?”
“我也想见她。”
“好。”宋迟转身走了,不多时余念蹦进来,捧着一束花直扑到周而床边。宋迟没跟进来,他去准备午饭了。
“周姐姐……”余念把头埋进她被子里,再抬头泪珠子就滚了出来,比病床上躺着的人还可怜,“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呀,你做的很好。”周而宽慰她,“如果你没把他叫来,我醒来的第一眼,可能就撑不下去。”
余念一听又很后怕,“别说这样的话,我都不敢听。”
“你不是胆子最大的吗?顾携说你小时候比男生还要勇敢。”
“以前我也这么以为呢,现在看到你这样才知道怕了。”余念虽然抽抽噎噎的,周而看着她心情却开朗了些,她有些感叹:“你处于一个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样子的阶段,不像我们,已然如此,再无更改。”
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刚遇上徐耽,就像余念刚认识宋迟。
“你还喜欢他吗?”
“啊?”余念看着周而的大眼睛,反应过来后脸都红了一圈,“啊!”
周而终于忍不住有了些笑意,“我是认真的在问你呀。”
“喜……欢。”
周而点点头,“我竟然有一个这么小的情敌呢。”
余念忙摆手,“我才不是情敌呢,宋医生是我的情敌才对!”
两人相视一笑,都笑起来。
“我有情敌了?”宋迟拎着午饭走进来,笑盈盈的看着两人,“按你说的,我买了三人份,就是不知道对不对她胃口。”
余念有点无地自容,宋迟说的这个她,是自己吧。也不知道刚才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还好宋迟忙着给周而摆放碗筷,并没有看她。她顺便起身走到一边把花放进瓶子里,“我去接点水。”
余念走了,宋迟无奈的看着周而,“别说这么淘气的话。”
“这是好事。”周而笑了笑。
余念胖着花瓶进来时桌板上的饭菜已经摆好,“快来吃饭吧。”周而叫她。
“糖醋排骨能开胃,你试试。”宋迟自己不吃,只看着周而。余念默默低头吃饭,忽然一块糖醋排骨被夹到了自己碗里。
“我吃不下太多,你也多吃点。”抬头看到的是周而的笑容。刚才的尴尬和别扭都一扫而空了,余念吃得津津有味。
周而吃的比之前多了一点,宋迟很欣慰,然而还没吃几口,周而就停住了筷子。余念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是徐耽的父亲站在门口。
病房里只剩下宋迟和余念,气氛有些沉闷。
“宋医生,周姐姐该怎么办呢?”
宋迟没有回答,余念以为他不想理自己,正要安静吃饭,却听宋迟道:“无论她做什么选择,我都没办法放弃她。”
这是余念意料之中的回答。
“可是我很害怕,如果徐耽醒不过来,她会放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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