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尔迦与她的幼莱们

艾奈害怕地注视着抱着她在高墙上飞速疾跑的银发少年。对方戴着银色的面具，只能透过面具看到面具底下那双血珀般的双瞳——那是曾让她一度畏惧的血一般艳红的眼瞳。
    她明明害怕得浑身都在哆嗦，可是那双暗红的眼睛却仿佛附有某种魔力般吸引着她的视线，让她一刻都无法转移。
    那双始终注视着前方的深红双瞳像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忽然垂下眼帘望向她，眼神冷傲却又包含着某种无可探知的深意。
    艾奈心里头一惊，那张因三番两次的惊吓而惨白的小脸惴惴不安而警惕十足地回望着他。艾奈紧紧地攥住拳头，不想被对方看到自己内心惊惧的模样。
    但当艾奈看到银发少年身后，那个始终带着诡异温和笑容的男子跟哥哥缠打到一块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勇气，忽然挣扎扭动起身体，对着那名银发少年大叫道：“快放开我，不准伤害我哥哥，你们这些可恶的——幼莱！”
    银发少年拧皱起双眉，看向艾奈的眼神忽然多了一丝隐忍和不耐。
    艾奈依旧在奋力挣扎，但与其同时她也感受到怀中抱着她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她连脚带踹都挣不开那个怀抱，这让艾奈又急又怒，她猛地扑上银发少年的肩膀对着他的脖子咬了下去。
    面具下那双暗红的双眸像被点起了怒火，银发少年弯起五指，露出长而锋利的指甲，像要穿透艾奈的身体将她从肩膀上恶狠狠甩出去。只不过他刚扬起手，尖长的指甲却又收了回去。银发少年眼中划过一丝讶异，暗红的双眸硬是压下了那丝跳动的怒火，他不快地发出一声冷哼：“切！”
    银发少年伸手将艾奈从肩膀上粗鲁地抓了下来，顺势夹在胳膊与腰间，在尖耸的建筑间快速跳跃。
    艾奈都不知道自己是被带到了哪个地方，只是一路上的颠簸让她有些受不了，大脑有些晕乎乎的转向。
    艾奈勉强抬起晃动的脑袋，看到自己的哥哥正穷追不舍地跟来，但却总时不时受到那名微笑男子阻碍干扰。
    正当艾本为哥哥着急担心时，她忽然无意间扫到附近街道上行走的两名披着白袍的高大男子。
    也许是因为举行庆典的关系，以往人来人往的街道一条路下来都是冷冷清清的，没有半个行人行走，所以看到突兀行走在街道上的两名披着白袍的神职人员时，艾奈仿佛像抓到了两根救命稻草，忽然张嘴大声呼喊了起来：“有幼莱，幼莱在这里，在这里！”
    “似乎每年的这个时候总会有巡逻的歼兵卫消失的事情发生呢，真是头疼。”当下属汇报失去巡逻歼兵卫的联系时，史奎就隐隐猜到结果。
    如果他猜想得没错，多半又是那些幼莱做的好事吧。
    他的眼神有一恍的失神，接着，望向身旁跟他并肩行走的高大男子：“真意外啊冈茨，你不是应该在庆典仪式的队列里确保仪式照常举行吗？”
    “佩兰勒大人闻到这附近一片有浓重的血腥味，是他让我过来查看下情况。”冈茨目视着前方，一条狰狞的伤疤仿佛刀刻般横在那张线条刚毅分明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森冷恐怖，难以接近。
    史奎发出惋惜的叹息：“看样子，是印证了我最坏的猜想了。”
    “多半又是无一幸存。”冈茨面无表情的讲述着一件残酷的事实，平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一丝情感起伏。
    忽然——“有幼莱，幼莱在这里，在这里！”
    听到来自上方急促的呼救声，两名歼兵卫最高神禁——死灵分队长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目光接触到快速穿过屋顶上方的银发少年时，两人的眼神皆是一凛。
    “一名幼莱，以及一名人类女孩……”未等史奎说完镜片下显示分析出来的结果，冈茨已经抢先一步将浮洛瓦提至上限，以跟幼莱不相上下的速度追了过去，与此同时，史奎也注意到了不远处半空中的打斗。
    那边，玖奇跟艾本正在上方打得难分难舍，似乎谁也不让谁。
    绯色镜片下，瞳孔不可思议的收缩。史奎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人类？拥有可以跟幼莱不相上下力量的人类！”
    这怎么可能！
    如果是镜片下完全没有黑影显现的话，他都会认为是镜片受到损坏。然而镜片底下确确实实有模糊的黑影显现，但却只有一个！
    从那个男孩身上，他完全没有看到笼罩的黑影。
    这还真是……
    “我再说最后一遍，给我让开！”艾本冷冷地注视着落在屋顶上的玖奇，眼神仿佛利剑组成，射出寒意的光。
    玖奇微微抬起猩红的双眸，闪烁着幽寒的目光却望向了银发少年跃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匪夷所思的笑意：“看来似乎有变啊……”
    他忽然放弃了跟艾本的纠缠，转而朝银发少年的方向直跃而去。
    艾本立即紧随其后，原先俊美的面容因愤怒而显得十分狰狞。艾本咬牙切齿地如同宣誓着自己的决心般一字一顿地开口道：“决不会让你们伤害艾奈！”
    另一边，无法像幼莱轻易在屋顶来回跳跃的冈茨快速穿梭在街道小巷里。他从怀里一手夹出四颗形似珠子的黑色固体，借助墙壁为踏板，身体在半空一跃，瞄准屋顶上的银发少年点射了过去。
    察觉到空气传来一丝奇异波动的银发少年急忙从屋顶跳起，身体悬浮在空中，即便如此，他还是必不可免地被射中了手臂。
    银发少年看着黑色固体在触碰到他手臂后顷刻消融成黑色液体钻入了手臂内，微微皱起眉头。
    什么东西？
    似乎没有什么不适感。
    银发少年漫不经心地应对着不断射来的黑色固体，但随着地面上冈茨点射出的黑色固体越来越多地粘附在他身上，银发少年像猛然意识到什么异常一样惊觉闪避——他的力量在逐渐消散！
    意识到这点后，银发少年便开始认真地躲闪那些密密麻麻射来的黑色固体。
    看到赶来的白袍神职人员，艾奈简直喜出望外，她挣扎着想从银发少年手中脱离。
    银发少年饱含深意地看了艾奈一眼，忽然手一松，任由艾奈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艾奈没想过银发少年会突然放手，所以当他松开手时，她是愣了一下的，只不过突然地失重感还是让她忍不住叫出声：“啊——”
    “真是让我没有想到啊牙炼……”玖奇忽然窜到银发少年身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幽深的绿瞳似有怒火窜动，他冷冷地挥出了黑鞭。
    黑鞭在空中如蛇般变幻着方向，朝着空中的艾奈飞窜而去。就在黑鞭即将打在艾奈的身体时，凭空飞去几道旋转的白刃，硬是斩下黑鞭末尾的一截，这让地上迅速赶到的冈茨顺利接住了掉落的艾奈。
    艾本及时挡在艾奈面前，阻止了玖奇的进一步行动。
    瞥了眼另一名赶到的戴眼镜神职人员，玖奇只好后退一步站在银发少年身旁，他自然是能察觉到这两名神职人员跟以往遇到的那些弱小的歼兵卫不同的地方：“看样子只能暂时撤退了呢。”
    在刚才的纠缠打斗中，为了摆脱难缠的幼莱，艾本早已疲惫不堪，他的身体经不起这样的体能消耗，但他依旧顽强地咬牙坚持着，浑身上下的每颗细胞都保持着高度警备的状态，随时等候着反击。
    就在他以为幼莱们会进行第二波发难时，没想到对方两名幼莱竟齐刷刷的在眼皮底下消失了——竟然是往另一头飞离了。
    艾本依旧警惕着一脸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他担心这是幼莱为了让他放松警惕的诡计，直到那两名神职人员说出他们已经离开的话时，艾本高悬的心才缓缓放落下来。
    艾本轻盈地降落在地面，艾奈从冈茨怀里跳了下来扑向他的怀里：“哥哥！”
    “没事就好……”确认到艾奈没有受伤后，艾本仿佛瞬间被抽去了身上所有的力气，身体微晃了下，勉强维持着站立。
    同时，艾本也注意到了面前两名神职人员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
    “原谅我这么唐突的问，你是人类吗？”史奎走上前推了推绯色的镜片开口问道。
    虽然他对镜片下的结果始终保持着深信不疑的态度，但艾本刚刚种种超乎人类的表现还是让他不得不持有一种质疑的态度。
    艾本正要解释，怀里的艾奈却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张开两只手将他护在身后，警惕十足地抢先开口：“我哥哥是人类，他是人类！”
    “哦，”史奎不怒反笑，“如果是人类的话，小妹妹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呢？”
    艾奈咬着下唇没有回话，眼神里满是戒备跟敌意。
    就在这时，艾本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长发，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从容：“放心，他们不会对哥哥怎么样的，因为歼兵卫要消灭的目标只有幼莱，但是我不是”艾本望向两名神职人员，“我说得对吗？神职大人们。”
    史奎不置可否的一笑：“你说得对，消灭幼莱是我们的职责和使命。”
    “你为什么会拥有这种力量？”
    冈茨往前走了几步，森冷的目光将艾本从头打量至脚。
    他高大的身躯在艾奈眼里，仿佛是一面会移动的冰冷铜墙，将阳光尽数挡在了身后，有些畏惧地收回了目光。
    艾本也如实得回答：“是一个男子给我的，不过抱歉，原谅我无法具体说明，因为我也不认识那名男子。”
    冈茨面无表情地凝视了艾本几秒，脸上那条狰狞的伤疤使他的面貌看起来有些可怖：“是吗……”
    看样子，这个回答似乎不像在撒谎，于是冈茨停止了他之后的询问。他能想到的，唯一能拥有可以跟幼莱匹敌力量的人类，那就只有——死灵。冈茨看向艾本的目光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还真是令人惊讶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死灵以外的人类拥有这种惊人的力量。”
    艾本淡漠着一脸，牵起妹妹的手就打算要离开：“既然没事，我可以跟我妹妹离开了吧。”
    就在艾本拉起妹妹的手转身没走几步，身后的史奎却突然开口了：“看情况，你们似乎是被幼莱盯上了吧。”
    艾本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着路。
    “要是我说我可以给你们兄妹俩提供一个保障安全，免受幼莱迫害的场所呢。”
    看到艾本的身影有片刻犹豫地停顿，史奎便知道自己的猜想果然没错，他推了推眼镜，像在进行着某种引诱，一步一步的劝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谁的身上得到这股力量，但据我目前看来，你妹妹似乎没有你身上的那股力量，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紧张你妹妹。如果今天不是我们意外出现及时救下你妹妹，你还能保证下次再发生这种局面，你都能保护到你妹妹不受到一丝伤害？”
    见艾本逐渐放慢了脚步，史奎继续缓缓补充道：“对于幼莱为什么会盯上你们兄妹，老实说，我也很好奇，不过出于尊重我不会过问。但是，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幼莱是在百年前就已经存在的，人类中有多少是伪装的幼莱目前还是个未知数，能够与之对抗的只有我们歼兵卫神判局，但即便是成立快百年的歼兵卫神判局也无法将幼莱尽数歼灭，可想而知幼莱存在的数目有多惊人。那么，被幼莱盯上显然结果就只有一个，相信我不说你心里也清楚，即便如此，你还能够自信在幼莱手中保护到你妹妹吗？”
    史奎扬高了音调：“就这么说吧，假如今天出现在你面前的幼莱不是两个，而是十个，甚至几十个，你还能够保护得了你妹妹吗？”他勾嘴一笑，“自信是一件好事，但是过度自信有时反而会造成无法挽回的遗憾，你妹妹应该是你重要的家人对吧，家人可是无可替代的存在，相信你也想守护好你所珍视的家人。”
    “哥哥？”艾奈不解地望向停下脚步的哥哥。
    “如果你愿意，我们会非常欢迎你加入歼兵卫神判局成为其中一员，我们可以为你提供家属住房，这样，你跟你的家人都可以生活在歼兵卫们的保护下，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地方要比歼兵卫神判局要来得安全。”
    “……”
    “怎么样，你可以考虑下，不说为了你自己，为了你那个可爱的妹妹如何？说实话，我个人可是非常讨厌‘遗憾’这种东西。”
    艾本目光复杂地望了艾奈一眼。
    不可否认，史奎说的每句话句句都戳到艾本的心底。确实，如果那个神职人员没有接下艾奈，他都不敢想象自己当时能不能赶上。
    想到自己被那名幼莱男子纠缠脱不开身时的困境，那种只能看着艾奈被幼莱抢走逐渐远离视线却无能为力的愤恨感，艾本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他还不够强！时至今日，他依旧迫切地渴望着更加强大的力量！
    “考虑好了再给我答复吧，明天下午，我在歼兵卫神判局等着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史奎。”
    丢下话后，史奎嘴角划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同冈茨一并转身离开。
    “哥哥，你……”艾奈看着哥哥那张变化莫测的脸，担心哥哥会答应刚刚那名神职人员的邀请。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会和大多数人一样会很高兴哥哥成为歼兵卫一员，并以此为荣。但直至今天，她才了解到幼莱的可怕。身为神职一员，就必须一直跟这些可怕的幼莱打交道。艾奈宁愿哥哥是圣里罗学院普普通通的一名学生，也不要他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只不过她刚一开口，艾本便微笑着打断她之后的疑问：“现在回去，也许可以赶得上下午的话剧，走吧。”
    “但是……”
    “来不及了，我们快过去吧。”
    艾奈神色复杂地注视着哥哥，意识到哥哥似乎不愿再这个话题上继续讨论，良久，点了点头：“嗯……”
    相比较哥哥一脸淡然轻松，艾奈则显得一脸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