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尔迦与她的幼莱们

“射击！”
    随着费席一声令下，上百支枪械纷纷对准了小巷尽头的那两道身影，一旁的玛朵跟梨丝娜更是将以往的训练发挥到极致，目标精准而不留余地。
    银发男子本可以躲过那些密集的子弹，但他毅然选择背过身躲闪，被子弹射穿的身体在黑气的缭绕下总能迅速愈合。
    “为什么……”艾奈十分困惑不解地望着他，“为什么你要保护我？”
    银发男子只是瞟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在避开一连串地射击后，他将手击于空中，催发出无数条黑色藤蔓朝着歼兵卫们穿射而去，然而至上方旋转劈落的光刃却在顷刻间将那些骇人的藤蔓斩断。
    接着，便又是如同雨点般密集的射击。
    而就在这时，一直在屋顶上方冷眼观战的艾本却忽然俯冲疾下，虚空一划便是一道道白色的光斩。
    银发男子急忙再次催发黑色藤蔓，巨大的黑蔓眨眼间将整条小巷填满，就连光刃都无法轻易斩断。
    艾本顿时阴沉下了目光，看着顺着黑蔓往上跳跃试图逃跑的银发男子，他一边避开藤蔓的鞭扫，一边在错综复杂的藤蔓间跳跃跟上。
    就在歼兵卫们被藤蔓扫倒一片时，梨丝娜却像明悟过来般将手中的枪对准了银发男子怀中的少女，她注意到银发男子似乎一直在刻意保护着那名少女，不管猜测是否正确，她都决心赌上一把。
    然而就在她开枪后一秒，玛朵忽然喊了声“危险”便冲上前将她扑倒在地上，从而让避开了头顶鞭打而下的黑色藤蔓。
    “没事吧？”玛朵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没事。”梨丝娜摇了摇头，感激地看了玛朵一眼，如果不是玛朵及时冲过来将自己扑倒，恐怕自己……
    事实证明她的猜想得没错，察觉到异常的银发男子立即伸手挡住飞射而来的子弹，但仅仅是这短暂的停顿，也足够艾本追上。
    白色的光刃绕过试图阻挡的黑蔓再次飞旋而来，银发男子想指挥藤蔓阻挡，但显然来不及，只好侧身躲闪。
    仿佛为了抓住这一刻的时机，在他躲闪的瞬间，另一道白色的光斩绕过藤蔓径直命中他的胸口。
    银发男子从上方重重跌落了下来，原先填满小巷四处蠕动的巨大藤蔓眨眼间消散。
    砰——
    跌落之处卷起一片飞扬的尘土。
    以防有诈，费席下令让歼兵卫们先静待观察。
    歼兵卫们警惕着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
    艾奈从银发男子身边站了起来，看着靠在墙壁上虚弱地垂下脑袋的银发男子，她原本是想趁机逃开的，但她又转念一想，就算逃，她又能逃到哪去，她已经没地方可去了啊……
    她的哥哥要杀了她，是他突然出现并保护了自己。艾奈清楚地记得跌落的瞬间是他牢牢护住了自己，以至于他现在落得如此狼狈。
    想到这，艾奈又缓缓地蹲了下来，看着他胸口在黑雾缭绕下恢复缓慢的伤口，不由得担心地开口道：“你还好吗？”
    为什么要保护她呢。
    是误以为她是幼莱所以才救下她的吗？
    不对，就连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幼莱……
    银发男子虚弱地抬起头，他忽然伸出手，艾奈害怕地畏缩了下，没想到对方只是伸出手怜惜地抚摸了下她那张被鲜血覆盖的右脸，刹那间，艾奈的心头涌出一股熟悉的暖流，让她的鼻头禁不住一阵阵酸涩。
    艾奈颤抖地抬起头，却见银发男子的其中一只猩红的瞳孔不知从何时变成了黑夜一般深沉的墨色，并流下了泪水：“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艾奈。”
    伴随着熟悉而温柔的话语一落，艾奈的身体顿时如同寒风中飘零的落叶般簌簌发抖了起来，她定定地注视着银色面具下那双诡异的一红一黑的眼睛，良久，她仰起脸慢慢张大了嘴巴，那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受尽委屈的小孩在嚎啕大哭，却……没有泪水，也没有声音。
    艾奈紧紧地握住了那只熟悉温暖的手掌，将它贴放在自己那张被鲜血凝固的脸上，久久不愿松开。
    看着一脸悲伤至极的艾奈，银发男子忽然上前将她用力抱住，发丝垂落下的阴影遮住了他此刻的表情。
    白色的光斩再次飞旋而来，银发男子双眼再度染上嗜血的深红，急忙抱起艾奈快速躲闪。
    艾本忽然在他们头顶上方出现，一脚将银发男子踹向地面，看着再次跌落在地面上的银发男子，艾本淡漠地开口道：“看样子似乎已经到了你的极限，不得不说你还真是顽强，明明被我伤了心脏竟然还没有死去。”
    与此同时，梨丝娜看准时机再次对准银发男子怀中的艾奈射击，银发男子急忙推开艾奈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前面。
    几乎是同一时刻，费席忽然冲着艾本大喊了一声：“艾本！”
    长时间并肩作战的默契让艾本立即领悟到了费席话里的含义，一连抛出几道锋利的光刃。
    咔嚓——
    被光刃划过的银色面具忽然裂出了一道裂痕，银发男子急忙捂住即将裂开的面具，然而就在这时，费席忽然持着锋利的长矛抓紧时机冲上前来。
    “不要——”艾奈忽然爆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声让上方正欲再度抛出光刃的艾本手中的动作没由得怔住。
    艾本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他定定地盯着地上那名冲上前想要挡在银发男子面前的幼莱少女。
    那双恍惚闪烁的栗色双瞳忽然布满了惊骇的神色，他急忙大叫道：“住手——”
    咔哒——
    不过一秒的光景，艾奈却感觉有一世那么漫长……
    那头飘逸的银发迅速褪去，露出如夜般深沉的黑色，记忆中时常捏着她的脸蛋取乐的熟悉又温柔的手却残忍地将她推开了……
    那个有着笑起来比阳光还要灿烂美好的男子回过头望着她，墨色的漆瞳里盛满了令人心碎的温柔，让人心痛到窒息。
    艾奈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回荡在耳边的是面具掉落的声响以及……肉体被刺穿的可怕闷响。
    鲜红的血液飞溅了她一身……
    那一刻，艾奈仿佛听到心在慢慢碎裂的声音，她空洞洞地眼神里木然地倒映着那具身体被刺穿的情景。
    “伊内索——”撕心裂肺的哀嚎响彻小巷上方。
    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了……
    玛朵和梨丝娜眼里渐渐爬满惊惧的色彩。
    上方的艾本却好似整个人都呆掉了般，面色惨白嘴唇颤抖地望着倒在血泊中的那具身体，栗色的双瞳渐渐灰白……
    ——“嘿……你好啊！”
    ——“你谁啊？”
    ——“你是艾本的妹妹吧，初次见面，你好啊。从现在开始，我也是你的朋友了，请多多关照。”
    ——“……”
    ——“嘿，小家伙，我挺喜欢你的，认我做哥哥好吗？我会跟艾本一块照顾你……”
    ——“不要！”
    ——“哈哈哈……伊内索你不要学我哥哥的样子拉，超级不像的！”
    ——“也对，艾本生气起来可是……”
    昔日嬉笑打闹的光景在脑海中一一浮现，艾奈惶恐地爬到伊内索身旁，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身体：“伊，伊内索……”
    声音颤抖得不成样。
    “不要这样，不要吓我了好不好，伊内索哥哥，伊内索……哥哥……”
    地上那人却仿佛陷入沉睡般紧闭着双眼，任凭艾奈怎么推都豪无反应：“不要，不要，伊内索哥哥！”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艾奈。”
    “你说过你会保护我的，你说过你要保护我的啊……”艾奈声泪俱下的哭诉着，看着沾满了伊内索鲜血的双手，忽然悲至极点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旁的费席原先是要趁机杀死地上的艾奈，听到艾奈的哭喊声竟觉得有几分熟悉，一时愕然。
    “为什么！”艾奈忽然抬起头用极为怨恨的目光望向上方的哥哥，声嘶力竭地哭喊道，“为什么哥哥你要杀了伊内索！”
    面对艾奈悲痛欲绝的控诉，艾本在空中忽然踉跄了下，如纸一般苍白的脸上顿时失去了所有颜色，以往的优雅跟淡然从容在那张脸上一点一点的分崩离析。
    “艾奈……”
    为什么……
    为什么地上那个他一心想杀死的幼莱会是他的妹妹，为什么他所杀死的幼莱会是他最重要的朋友……
    艾本所有的思绪全都乱作一团，眼前的一幕不断地刺激着他的大脑，让他快要承受不住。
    被悲伤跟愤怒占据头脑的艾奈最终还是说出了对艾本而言最可怕最不愿意听到的话：“我不会原谅你，一辈子到死都不会原谅你的哥哥！”
    一字一句，却比千刀万剐还要来得痛彻心扉，瞬间击溃了艾本内心那道心理防线，艾本破碎的眼里近乎奔溃：“不——”
    面对突如其来的转化，歼兵卫们个个神色惘然，不知所措。
    在他们眼里近乎天神般完美的艾本像忽然失去了神智，变得疯狂而可怕，一时间人心惶惶。
    “镇定点艾本！”费席忽然冲艾本厉声吼道，他用长矛指向地上的艾奈，“看清楚点，她是幼莱，不是你的妹妹，就算曾经是，现在也已经被幼莱占据了身体，你别忘了自己本职，身为歼兵卫一员的我们就是为了歼灭幼莱存在的，不要再被眼前的幼莱迷失了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