赦大老爷的作死日常

第515章


    贾赦从头到尾将工部左侍郎喷了个遍儿,甚至他压根就一点儿证据都没有,只是他说的太理直气壮了,仿佛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又仿佛工部左侍郎就是那十恶不赦的大贪官,直接把人吓得软瘫在地上,都快吓尿了。
    单喷罪魁祸首的夫君也就罢了,总算还有些道理。结果贾赦喷痛快了,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那才叫一个无辜呢,关他啥事儿呢,这要是他手底下的人真的闯了弥天大祸,牵连上了他,那他也就捏着鼻子给认下了。可办差不认真?每日里敷衍做事儿?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天哩个撸哟,这年头当官的有几个是干实事儿的?啥时候连偷懒都成了罪过了?
    “圣上明鉴,圣上明鉴呢!!”工部尚书姓方,今年已是六十高龄,他满心盘算着等过些时候,寻个好点儿机会,就可以上书告老还乡了。左右这些年他也捞够了,膝下的两子和三个孙子都已经走上了官途,正好去年间他头一个重孙子出生了,等他告老之后,还可以亲自教养一下,真正过上含饴弄(重)孙的悠哉日子。
    结果呢?结果呢!!
    方尚书都不想吐槽贾赦了,他只在心里疯狂的咒骂左侍郎应大人。这得是多作死的人,才会无缘无故的去招惹贾赦那个疯子?不知道他脑子有病呢?不知道他疯起来比疯狗还可怕呢?自己想死你倒是立刻去死呢,跳崖跳井上吊抹脖,哪个不成呢?非要选择这么可怕的死法,还临死也要拖个垫背的?
    这厢,方尚书是又气又急又惶恐,那厢,泰安帝也琢磨开了。
    工部尚书和左侍郎绝对不干净,这点儿是绝对可以肯定的,毕竟若是面对的是诬告,他们应当露出被羞辱,激忿填膺的神情来,而不是惊慌欲绝。不过,根据泰安帝多年的经验来看,贾赦必然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因为那货原本就是以诬告出名的,偏生就算是诬告,那货也是一脸的正义凛然,反而是被诬告的一脸心虚胆寒。
    “大理寺卿查查罢。”泰安帝琢磨了一阵子后,索性不想了,回头问问贾赦就知晓了。不过,因为被告的是工部尚书和左侍郎,交给刑部那头就有些不妥当了,泰安帝索性点了大理寺卿的名儿,交予他来审查真伪。
    只是,随着泰安帝的话音刚落,那俩倒霉蛋儿已经彻底瘫了,甚至隐约还能从工部左侍郎身下闻到一股子尿骚味儿。
    登时,泰安帝面沉如水。
    能日日上早朝的都是朝堂栋梁,基本上也都是人精,哪怕是武将好了,脑子一根筋的也很少。见泰安帝是这副模样,哪怕到如今尚未有罪证,在场诸人也都已经在心里为这俩倒霉蛋儿定了罪。又有那些个酷爱脑补之人,思量着贾赦这人虽疯,却并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疯,琢磨着工部左侍郎应大人素日里的为人也不像是会主动招惹是非的,那就是说,极有可能贾赦是被人指使的?
    身为荣公贾代善之嫡长子,承袭一等将军后又得泰安帝赐封荣宁侯,且本身还是正一品殿阁大学士的贾赦……
    哪个能指使的了?!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就是高座上的那一位打算恁人了,贾赦不过是泰安帝跟前最听话的一条狗,主子让他咬人,他当然豁出去一切死咬着不放了。换句话说,这俩死定了。
    可怜的贾赦,他绝对不会想到,早在不知不觉间,他的形象就从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变成了泰安帝跟前的一条狗,还是逮谁咬谁的疯狗。不过,就算他知晓了,也一定会认为那是其他人在嫉妒他赦大老爷。
    哼,这就是嫉妒!
    他媳妇儿早就说过了,不遭人嫉是庸才!
    泰安帝并不知晓贾赦的内心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更加的厚颜无耻,等退了朝之后,他就将贾赦唤到了跟前。
    “说罢,工部那俩是怎么招惹你了?”
    贾赦虽疯却是个难得的实诚人,既然是他做下的事儿,他就绝对不会否认,连试图辩解都没有,直截了当的将昨个儿发生荣宁侯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泰安帝。
    说真的,泰安帝是崩溃的。
    工部尚书是从一品,左侍郎是正二品,你以为他会不知晓底下的人经常干些龌蹉事儿吗?不,他都知晓,可一下子撸掉俩职位紧要的高官,谁来接替?更关键的是,就算是接替之人,那也未必就是好的,更别说重新熟悉差遣上的事儿,等练熟了之后万一又受贿呢?那不还是一样的糟心?
    可贾赦并不这么想。
    “圣上,就算下一个工部尚书还是个贪的,那就再换呗。这天底下旁的不多,人还会少吗?单说每三年一次的科举,能招募出多少能人来?可除却少数点了差遣的,更少数进了翰林院的,剩余的那些还不是庸庸碌碌一辈子?既如此,还怕甚么?索性将那些闲着的人尽数用起来,三省六部都塞一些,俸禄也不用多,按着八品九品的来就成了,一年到头能多几个钱?旁的不说,至少能让前头那些人警醒一些,咱们大徒不缺官员,若是犯了事儿,自有后头的人顶上来!!”
    泰安帝沉默了。
    曾几何时,他也是有雄心壮志的,尤其在刚继位之时,他是恨不得屠尽天下贪官,还黎民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好日子。可越到后来,他越是束手束脚起来。
    首先,泰安帝虽贵为天子,可当时他头上还有一个太上皇。别看太上皇是主动退位让贤的,也从不插手朝堂之事,可单是太上皇这个身份,就足以让泰安帝无法施展拳脚的。看看贾赦就知晓了,他那般的能折腾,也素来不将贾母放在心上,可若是真有甚么事儿,他能如何?还不一样要受制于贾母?
    其次,也是等登基之后,泰安帝才逐渐得了解的天子的不易。哪怕整个大好江山都是他的,可同样他肩上的责任也更重了。偏生,他还是个完美的性子,莫说军机要事了,即便是手下人送来的请安折子,他都忍不住字字句句的看完,然后提笔写下朱批。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已经将他的精力彻底榨干,在这个时候,就算让他大刀阔斧的开始改革,他也没有那个精力了。
    再往后,则是因为不确定。
    自信这种东西,往往会随着年岁的增长,慢慢的变少。要不怎么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呢?就是因为甚么坎坷也没遇到过,才会觉得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等发觉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美好,而自己也并不是完美的时候,所谓的自信,自然也就随风而逝了。
    可泰安帝又不得不承认,在听了贾赦那番话后,他极为心动。
    身为天子,怎么可能不想成为所有人心中的天神呢?他一点儿也不想受制于人,更不想轻易的被人拿捏住。他是天子,是徒家江山的主人,为何竟会落到明知道某些人有问题,却害怕后继者更不堪重用而退缩呢?
    他不想退缩,绝不!!
    一瞬之间,泰安帝想了很多很多,不过显然他跟前的贾赦还没有练就瞬间看穿内心的本事。见泰安帝不言不语,贾赦还道是他不愿意将事情闹大,因而很是垂头丧气。
    “为何非要一次次的给他们机会呢?不愿学好不愿办差,自然有的是人顶上来。就说我府上好了,若是哪个丫鬟惫懒了,我才不会费心去教导,直接提脚发卖出去不是挺省事儿的吗?回头让再买一个,左右就是伺候的人,哪里就值得上心了?”
    在贾赦看来,卖了身的下人那就无需费心。同时他也觉得,对于泰安帝而言,全天下的人都如同卖身了一般。
    可不是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个徒家江山都是泰安帝的,所有的子民都是他的下人,他选人自是要选最好的,可并非让他亲自调教,而是底下人将自己弄成泰安帝最欢喜的模样。
    “若真如你所言,岂不是显得朕喜怒无常?”泰安帝有时候真的觉得,若是当初太上皇并不曾退位让贤,而是在今年驾崩之后,再传位于他,是否就不会磨灭了他的斗志?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就是这般,当年刚继位时的雄心壮志,早已在这五年多的时间里,彻底磨灭了。
    “喜怒无常?”贾赦略一思量,旋即摇了摇头,“又不是对亲人翻脸不认人,下人罢了,怎么就扯得上喜怒无常?我一直都是这般对待下人的,也没见我这般指责我。倒是他们总说我没有兄弟爱,老是将我那蠢弟弟贾政折腾得死去活来的。”
    泰安帝霍然起身。
    贾赦被唬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旋即才一脸茫然的跪倒在地,心里却不停的思索着,他方才说了甚么大不敬的话了吗?也不对呀,他不过是嘲讽了贾政,这又不是头一次了,事实上他哪天都没少编排贾政那蠢货。
    “倘若……朕是说倘若朕让几位王爷料理这摊子是非呢?会不会显得故意坑他们?”
    “让蠢弟弟当这个恶人?不会罢,我觉得若是在未分家之前,就算我使唤贾政将某个下人打发了,他也不会在意的。不过是卖了身的下人,能算得了甚么,就算真让他出面,下人也不敢恨上他。就是千万别让他当着家里人的面出糗就成了,不然他回头能记仇好久好久。”
    “呵呵,看来朕当真是一叶障目了!”
    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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