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法医手记之证词

第29章


在这个计划中,由李队长扮演一个装神弄鬼的‘世外高人’,为增加可信度,还‘引进’一台‘美国最高精尖’的仪器,与‘游荡在阴阳交界的枉死冤魂’们对话。”
  “这个计划对于许多人来说就是一个玩笑,但对于你有意想不到的奇效。现在你也许明白了,所谓‘1・23大案’的亡灵对话,全部是虚构的,事实上,警方早已经借助基因技术掌握了仇启明的犯罪证据。我特意安排你协助李队长工作,就是想让每一个活灵活现的细节刺激你的神经,让你重温你试图忘记的往事,让你的神经不堪重负,进而铤而走险。在‘731连环奸杀案’露出曙光之际,你为了继续隐瞒罪行,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向李队长动手,一是损坏可以和‘亡灵对话’的仪器。你不负众望,选择了第二条路。当然,你损坏的,不过是一个装饰得故弄玄虚的录音和播放设备,而你偷盗这个设备的每个举动,都已被红外摄像头录制下来。我相信,凭借这段录像,以及你的DNA片段检验结果,足够判定你为‘731连环奸杀案’的凶手,让二十一名受害人沉冤得雪,让曾为这起案件呕心沥血的公安干警得到慰藉,让楚原市民拥有和平安宁的生存环境。”
  沈恕说到最后,眼圈微微泛红,我和他共事多年,很少见到他这样激动。
  12
  三个半月后,杜逸群被执行死刑。据说,楚原电视台播出这个消息的时段,收视率飙升了十几个百分点,创下楚原市电视台创立以来的最高收视纪录。
  第五案 蓝色郁金香
  1
  2014年清明节。阴。
  楚原市李陵园墓地。
  如果不是出版方催得紧,这个故事也许永远不会面世,因为它记录了和我父亲有关的往事,那些虽然年深日久却仍然不能碰触的往事,一碰就痛彻心扉。
  在上一本书里提到过,我父亲曾经担任公安厅下属的公安研究所所长,现已退休。我母亲已因病去世多年,她的骨灰葬在距离市区二十公里远的李陵园墓地。
  每年的清明和母亲忌日,我和父亲都会去她的墓地祭扫。可是今年清明却遇到了一件怪事。
  我和父亲在几米远处就看见母亲墓碑前摆放着一束别致的郁金香。说它别致,是因为它呈深蓝色,蓝得发黑,几乎让人怀疑它的颜色是涂上去的。
  “这太过分了。”我嘟囔一句。
  楚原是国内最大的郁金香产地,据说也是仅次于荷兰的世界第二大郁金香产地,这年头各种“之最”的排名太多,真假就不去追究了,姑且就当它是真的吧。不过,每年4月份这里的郁金香节却是货真价实的花的盛宴。从1994年开始,楚原的郁金香节已经20年了,近两千亩几百万株郁金香吸引了上百万来自世界各地的爱花人。大片的郁金香如跳动的音符,纵横交错,编织成了七彩乐谱,汇成了花的海洋。这个时候人人心欢喜,种花的人为又一个丰收年,赏花人为这场视觉盛宴。
  但这种深蓝色郁金香,即使在最大的郁金香产地也极其罕见。我在此之前也仅仅见过一次。
  上一次见到它也是清明节,也是在母亲的墓前。
  我当时以为是有人放错了,并没有太介意。可是今年,同样的花又出现在这里,让人不得不怀疑。
  我环顾四周,在母亲坟墓的左右两侧,都有人祭拜的痕迹。我忽然想起上山时在半山腰遇到的两个女人,当时我还打量了她们两眼,想着那个女孩长得很漂亮。
  那两个女人貌似母女。母亲的样子已经记不清了,恍惚觉得是一个气质华贵的女人。女孩子的样子倒记得很清楚。
  那女孩穿着白外套和牛仔裤,清爽不施脂粉,海藻般浓密的长发让她有种纯真妩媚的气息。她的皮肤很白,是象牙色,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淡淡的。洁白的面容,淡色的眉毛,挺秀的鼻梁,淡红的双唇,她恬静的眼睛里恍如有着海洋般深不见底的感情,而眼珠却无比淡漠。
  “是那两个女人放的花吗?”我说,“她们认识妈妈?”
  “哪两个女人?”父亲不解。
  “就是我们上山时遇到的那两个。”
  父亲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怎么可能?素不相识的,怎么会在你母亲的坟前献花,别胡思乱想了。”
  我自言自语地说:“索性等到明年的清明,一大早藏到这里如何?一定把献花的人找出来,无缘无故的,不应该这样啊。”
  父亲用怀疑的眼光斜视着我。
  我说:“我怀疑,这束花本来是供奉在相邻的两个墓前的。”
  父亲没接话,摇摇头。
  我说:“是来扫墓的那对母女移到妈妈的墓地前的。”
  “怎么会呢,不会有这种事。”父亲压根儿不相信。
  “会的,”我说,“一定要找出这个人来。不管是善意恶意还是无意,这种事情都让人无法容忍。”
  2
  2014年5月8日。晴。
  腾飞集团。
  一个月后。
  命案现场是一套极尽奢华的办公室。办公室内设卫生间、会议室,四周墙壁上悬挂着不少古今文人墨客的字画。在办公室的一侧墙壁上,虚掩着一道暗门,里面是一间装修精致的卧室。喷金的墙壁、大理石的台阶、名贵的地毯、玉制的石像、深紫色的沙发、折射着灿烂光华的水晶吊灯,办公桌前,一只硕大的香炉升起袅袅香烟。
  几张深棕色的真皮沙发簇拥着一张硕大的檀木茶几,几面上有两只精致的玻璃茶杯,里面盛有喝剩一半的绿茶,似乎还在飘着氤氲的香气。
  一具尸体俯卧在地上。
  他曾经是这套豪华办公室的主人。
  尸体的头发花白,身形臃肿,显然是一位老者。它身下有一大摊血迹,已经凝固。目测它的背部有十几处伤口,血肉模糊。现场没有凶器。
  沈恕的脸色非常严峻,见我进来,没有任何寒暄,直截了当地说:“已经证实死者是腾飞集团董事长董文鹏,技侦部门正在勘查现场取证,可以看见的致命外伤只有背部的这把匕首。尸体没有动过,等着你来检验。”
  现在是凌晨3点45分,我急匆匆地从家里赶来,蓬头垢面,睡眼惺忪,一路上努力调整使自己进入工作状态。
  在技术员对尸体的面部、颈部、正面全身、背部全身、双手双足、头顶、足底进行一轮拍照以固定原始的尸体状态后,我开始尸表检验。尸表检验的目的是了解尸体表面的损伤情况,以及收集可能在尸体上残存的线索和痕迹。
  尸体所受的外伤一目了然,检验工作并不繁复。
  尸体背部的刀伤是锐器造成的,共有十七处,其中有十一处是致命伤。一般来说,长而尖的锐器刺入人体,就会形成刺创。这类锐器有刺刀、匕首、三棱刮刀、小刀、柳叶杀猪刀、剑等。刺创的特征是体表创口小,刺入组织深,破坏性大。刺创的刺入口形态,与锐器刺入部分横断面形态有密切关系。
  我一边检验尸体,一边向沈恕口头汇报:“根据室温及尸僵程度判断,死亡时间在五到八小时之内。凶器是有刃的锐器,刺入口呈三角形,创角一钝一锐,分析是单刃匕首。刺入口周围及创缘皮肤上伴有表皮剥脱,判断凶器表面粗糙,应为仿古式样的利器。刺入口附近有轻度的皮下出血带。十七处刺创均在死者的肩背部,可以确定是他杀。”
  沈恕的眉头紧锁,不时回应一声以表示他在认真倾听。这具尸体的外伤明显,尸检结果不过是确认案情,对侦破并没有太大帮助。
  死者的身份非常敏感。腾飞集团是一家民营性质的大型企业集团公司,专业生产针织成衣、网球衫、T恤、睡衣等商品,堪称楚原市纺织业标杆企业,也是楚原纺织业规模最大的企业,利税大户。董文鹏更是市内极具影响力的人物,三天两头在电视上亮相。这种身份的人在办公室遇害,势必会成为官商两界和新闻媒体关注的焦点。
  3
  2014年5月8日上午。晴。
  楚原市刑警队。
  上午11点30分,沈恕主持召开了案情分析讨论会。会议通报,董文鹏是在5月7日黄昏到深夜之间,在作为工作间使用的大南路酒店式公寓里被杀的。凶案现场的茶几上摆着两个玻璃杯子,均盛有喝了一半的绿茶,表示有客人来过。而这个来访的客人身份不明,具有很大的作案嫌疑。
  发现董文鹏死亡的是他的女儿董卿。按惯例,董文鹏如果在公司加班或出外应酬,都会打电话回家告知。当晚董文鹏的妻子李文慧一直等他到午夜还没有消息,电话也打不通。李文慧心焦如焚,却知道董文鹏不喜欢她干涉工作,就央求女儿董卿去查看。董卿先到公司总部,发现已人去楼空,又赶往大南路酒店式公寓的工作间,发现了异常。那时,房间的门紧锁着,于是请管理人员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进入房间,目睹惨状后发出凄厉的惨叫。
  我向参加案情研讨会的侦查员们出示了尸检报告:
  楚原市公安局
  刑事技术鉴定中心
  2015年5月8日鉴(尸检)第×号
  一、委托单位:楚原市公安局刑警支队。
  二、委托日期:2015年5月8日。
  三、委托事项:对送检的死者尸体和沾有血迹匕首进行分析。
  四、鉴定对象:董文鹏,男,64岁,楚原市腾飞集团董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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