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九里

自从鹿鸣开始负责培训，光头老大就把和培训有关的事一件一件往她头上堆。
    时间一天天过去，鹿鸣对公司开始渐渐熟悉，慢慢的也跟着公司其他人一样，叫张总老板了。
    开始的时候她觉得老板这个称呼很俗气很市侩，可是光头老大说，这是张总要求的，说每次听见别人喊他老板都有一种唯我独尊的优越感，爽极了。
    鹿鸣暗自唾弃老板是个没文化没追求的土鳖。
    这天，光头老大把鹿鸣找过去，跟她说：“花堤分校有个招生助理叫小璐的，你知道不？”
    鹿鸣说：“花名册上见过名字，没见过人。”
    光头老大说：“老板上回去花堤分校，小璐表现出色，老板很喜欢，他今天找我了，要行政部安排小璐去参加心灵能量开启班。”
    鹿鸣问：“那是什么东西？”
    光头老大挠了挠头，说：“说是一门教人开启心灵能量的课程，贵得要命，两万四千块一堂课，不到三小时，学费是公司出，能上这种课的一般都是分校的校长以及潜在的校长人选，再有就是老板认为很有潜力的苗子。”
    鹿鸣说：“那小璐算是潜在的校长人选呢还是有潜力的苗子？”
    光头老大说：“这个我不知道，老板没交代，你去问花堤分校的负责人吴校好了，或者去问老板本人也可以。”
    想到上次不欢而散，鹿鸣拽拽的说：“我不问老板，我找吴校问。”
    光头老大说：“咋的？对老板有意见？”
    鹿鸣就把之前某个周六遇到老板的事前半部分说了一遍，末了愤愤道：“看场电影很需要时间吗？他没时间还谈什么恋爱啊，浪费女孩子的青春，谋杀别人的生命，杀人犯啊！”
    光头老大笑出来，“鹿鸣，你误会了吧，我们老板好像没女朋友啊，至少目前没有。”
    鹿鸣恨恨说道：“这种人，最好一辈子都别有女朋友!”
    光头老大说：“他天天都泡在公司里，想有女朋友也难啊，不过公司有很多小姑娘，等他年纪大了想成家的时候，估计还是有很多小姑娘愿意嫁给他的，毕竟他人长得也不差，性格虽然急躁一点，架不住有钱啊，我们公司市值有三亿多呢。”
    鹿鸣扁了扁嘴，小声嘀咕了一句，“有钱了不起啊，有钱是大爷啊。”
    谈话到此结束了。
    下午的时候鹿鸣给吴校打电话商量小璐的事。
    吴校是个女的，今年四十来岁，是跟着老板一起打天下的元老。
    吴校一听说要安排小璐去培训，当场就不乐意了，连珠带炮的说：“鹿鸣你可别跟着老板起哄，小璐那孩子就是嘴甜腿勤，会哄人，其实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老板那是被她给蒙了，你要让她去上这培训课，我头一个不答应，她去上课了，我的副校长怎么办，论资格论能力，都该我的副校长去，小璐去了，我会摆不平的，我的副校长可是好多家长心目中的女神，她要是离职走了，肯定很多家长会跟她走，我损失惨重啊，而且开了这个口子，以后我怎么管小璐啊，她一看哄住老板就有糖吃，哪还会听我的安排？”
    鹿鸣说：“老板之前干过这样的事没？”
    吴校长叹一口气，“别提了，他经常干这种糊涂事儿，每回去分校视察，就给校长找麻烦，瞎提拔，乱搅合，上回去镜湖分校也是，镜湖分校的林校把校区管得好好的，他非要找人家员工谈话，结果可好了，谈完以后就拍板，把其中一个小姑娘提拔起来，去新开校区做校长了，那个职位本来已经内定给了林校的副校长的，活活被他给搅黄了，林校的副校长哭得死去活来，好几天不去上班，搞得林校一个脑袋几个大。”
    鹿鸣说：“他有看对人没有？”
    吴校说：“那当然也有，他看人也确实有眼光，挑出来做校长的几个小姑娘都很不错，但就算他挑出来的人都不错，那也不代表我们挑出来的不行啊，他老这么干啊，多影响我们管理啊。”
    鹿鸣说：“越级管理确实很讨厌，你跟他反映过吗？”
    吴校叹了口气，说：“反映啊，他不听有什么办法。”
    鹿鸣想了想，说：“要不这样，我跟小璐谈一谈先。”
    吴校说：“行啊。”
    在谈之前，鹿鸣先找了下小璐的人事档案，想了解她的情况，结果翻遍整个行政部的档案柜，也没见小璐的档案，问了一圈人，最后还是光头老大想起来，说小璐好像是老板的亲戚，没走行政部流程，直接就入职了，所以没有她的档案。
    有了这条线索，鹿鸣有办法了。
    她没再找小璐，而是转头去找老板。
    这时正是下午最忙的时候，张总同时接着好几个电话，不过他看到鹿鸣推门进来，还是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等一下，没直接把她赶出去。
    鹿鸣等他把几个电话都接完了，才说：“老板，你为什么要安排小璐去上课？”
    张总说：“小璐是个脑子很灵的小姑娘，不培养可惜了。”
    鹿鸣说：“公司有很多像小璐这样的小姑娘，如果都培养的话，要花的钱就海了去了。”
    张总一脑门子的事要处理，不愿意再跟鹿鸣纠缠，“就是去上堂课，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鹿鸣趁机提条件，“如果一定要安排小璐去上课，那吴校的副校长能不能也一并考虑了？”
    老板说：“吴校那副校长脑子没有小璐好使。”
    鹿鸣据理力争，“她的招生业绩比小璐好。”
    张总说：“她交际能力不行。”
    鹿鸣说：“吴校说她是很多家长心目中的女神，手里握着大把生源。”
    张总说：“她高冷，不亲切。”
    鹿鸣说：“高冷不亲切的人也可以做校长，脑子好使又会交际的人倒经常犯小聪明。”
    老板不吭声了。
    鹿鸣也不催他。
    张总过了半天，才勉为其难地解释说：“小璐那天来找我，说吴校那个副校长老欺负她，吴校也不管。”
    鹿鸣说：“先不管事实如何，就算事实如此，那也是小璐自己的战争，要她自己打，你帮不了她，也不应该帮她。”
    张总脸色一沉，说：“反正你就是不同意小璐去上课，对吧？”
    鹿鸣说：“小璐可以去上课，但是费用要她自己出，吴校的副校长你可以不安排去上课，不过你不能因为小璐的话对她抱有成见。”
    张总跳起来，说：“我没对她有成见！”
    鹿鸣微微一笑，说：“那就好。”
    张总觉得鹿鸣那微笑真是碍眼极了，一看就是假笑，一点儿都不真诚，还充满了嘲讽，让人特别想打她，“别笑了！”
    鹿鸣哦了声，果真收了笑容，慢吞吞的说：“是，都听老板的。”
    张总气得笑出来，要不是因为鹿鸣是他亲自面试又是他主动安排去做培训的，他真想当场把她打出去。他吸了口气，耐着性子说：“只是一个培训，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坚持？”
    鹿鸣把早就准备好的理由不紧不慢地端了出来，“因为小璐是你的亲戚，我不希望公司那些没有亲戚关系的人对公司失望。”
    这句话声小威大，立刻就让张总熄了火。
    张总没做声，过了片刻才说：“小璐就算了，让吴校的副校长去吧，算是给林校面子。”
    鹿鸣笑着说：“好。”
    从张总办公室出来，鹿鸣就给吴校打电话，说了协调的结果。
    吴校听鹿鸣说了老板的新决定，又惊讶又高兴，说：“鹿鸣你真行啊，老板怎么会听你的？那可是个出了名的难沟通啊。”
    鹿鸣说：“不是老板听我的，是老板自己英明，我就告诉他，小璐是她家亲戚，如果他提拔得太厉害，会对那些没有后台没有关系的普通员工产生负面影响，认为在公司没关系就没办法出头，这是很不好的。老板想想有道理，就接受了。至于让你的副校长去培训，老板说你看人不差，那个副校长一定是个值得培养的人才。”
    吴校笑嘻嘻的，“最后这句话是你编排出来的吧，张总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他最多也就说，给我个面子让我看上的人去。”
    鹿鸣心想，果然是老下属，猜什么准什么。
    人员落实，鹿鸣把培训的流程和手续走完，把培训通知发出去，事情就算是结束了。
    过了几天，有人到行政部来找鹿鸣，人一进办公室，光头老大就朝鹿鸣使眼色，要她赶紧从后门溜出去。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老板的亲戚小璐。
    光头老大担心小璐是来屠宰鹿鸣的，虽然鹿鸣来公司的时间不长，但是干起活来很有些老手的味道，而且良心说，鹿鸣处理小璐的态度和做法光头老大心里也很赞同，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鹿鸣壮烈了。
    不过光头老大想歪了，小璐这一次来找鹿鸣，并不是要屠宰她，而是问她一个问题：如何才能比花堤分校的牛萌萌（吴校的副校长）更强？
    鹿鸣心想这个小姑娘真是够直接。
    小璐说：“老板说你是个很聪明的人，让我来找你取取经，他还说，我要想以后不再受萌萌姐的气，就要变得比萌萌姐更强才行，他说你有办法帮到我。”
    鹿鸣呆了呆，没想到老板会在背后这么说她。
    小璐也是个急性子，见鹿鸣光顾着发呆，不搭理她，就不乐意了，“我跟你说话呢，你到底听没听见啊？”
    鹿鸣回过神来，说道：“我没有办法给你，实在要我说，我把爱迪生那句话改一改送给你，爱迪生说，所谓的天才，不过是99%的努力加1%的灵感，同样的，所谓的强者，不过是99%的努力加1%的技巧，那1%的技巧你已经有了，现在，你缺的是99%的努力。”
    小璐眼睛一瞪，她是个大眼明媚的姑娘，这一瞪真是又娇俏又好看。
    鹿鸣笑着说：“你看，在我们公司，你有强大的亲戚，有好看的外表，说你是天之骄女也不为过，牛萌萌没有你这些优势，但是吴校喜欢她，提携她，学生家长也把她当女神看，为什么呢，因为她肯干，踏实，专注于工作，她给家长提供了高质量的服务，给吴校创造了很好的收益，你要是能比她更专注，更踏实，给家长提供更高质量的服务，给吴校创造更好的收益，吴校一样会喜欢你，提携你，家长也一样把你当女神。”
    小璐咕哝道：“我现在干的也不比她差多少。。。。”
    鹿鸣说：“就算是差一点点，那也是差。”
    小璐咬着嘴唇的说：“你讲话可真不中听。”
    鹿鸣笑道：“忠言逆耳。”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没来由的叹了口气，原本清亮的双眼染上一层轻愁。
    后来光头老大跟张总聊起这个事，总结一句话，“小姑娘从前应该有些不太好的经历，不然不会那么感慨。”
    张总摸出根烟来闻了闻，“那你以后要对她好点，别动不动就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