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贪官

第44章


那是什么呢?这时就该用到信中的最后一句话了——‘日后若有难处,可请老猫帮忙’。按照前面讲过的逻辑,这句话也不是一般性的对家庭生活的嘱托,而是具体的指示。这就是说,金老师在解读那个黑点上的内容遇到困难时,可以去找他的老同学戴华元帮忙。还记得吧,那天你们问我拿那幅画干什么去了,我就是到光学研究所找戴华元帮忙去了。”
  “那上面到底有什么?”金亦英急切地问。
  “那上面是佟总写给孟济黎的一份报告。他运用显微点照相技术拍摄下来,再贴到画的右下角上。这种技术可以把一张大地图缩微到一个芝麻粒那么小呢!”洪钧说着,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递给金老师,“这是戴华元帮我放大还原后的照片,我又按顺序剪接了一下。”
  金亦英接过照片,看着上面那密密麻麻的字迹,在心中默念起来——
  孟济黎董事长兼总经理:
  我经过反复思考后决定给您写这份报告。经过一系列的动物实验,我得出了一个让我非常苦恼也非常不安的结论,那就是我们的达圣健脑液实际上对人脑具有潜在的副作用!虽然达圣健脑液确实具有一定的补脑功能,也确实可以提高大脑中的可的松含量,但是却使荷尔蒙含量减少了,而这就会大大降低人脑对某些病毒的抵御能力,并且会增大患失忆症和老年痴呆症的可能性。
  我深知这一实验结果的关系重大,所以我一直秘密地一个人进行。我也清楚地知道这一结果的公布对达圣健脑液意味着什么。人们有时开玩笑说,达圣健脑液是我的“宝贝儿子”。虽然我一直说达圣健脑液是达圣公司全体科研人员的集体研究成果,但是我并不否认它凝聚了我的大量心血。因此,您应该知道我对它的深厚感情。有时候,我真的把它看成自己的孩子!然而,我们研究健脑液是为了提高人类的大脑健康水平,是为了让我们的后代更加聪明。如果我不将这实验结果告诉公众,如果我继续让人们去喝那实际上对他们有害的所谓“健脑液”,那我就将成为中华民族甚至全人类的千古罪人,我的良心就永远也无法得到安宁!
  我知道达圣健脑液是达圣公司的命根子。我也从内心感激董事长这些年对我的信任和关怀,因此,我不愿意在未经您同意的情况下公布这一结果。不过,我真诚地希望您考虑我的建议。让我们把事实告诉公众吧。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相信我们还会成功的!
  附上有关的实验记录和数据。
  佟文阁
  1995年6月30日
  金亦英的眼睛里又充满了泪水。她被丈夫的话感动了。她仿佛突然理解了丈夫这几个月来的心境。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颤抖的手指翻了翻后面的几张照片。那些都是实验报告,她看不太懂。于是,她用手指慢慢地擦了擦眼角,抬起头来,看着洪钧,好像在等待着洪钧继续说下去。
  洪钧想了想,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关于佟总的病嘛,我开始曾怀疑他是装的。后来才得知他确实是因为感冒病毒侵害大脑而失去了记忆。不过,我的脑子里还有一个疑问。据我所知,感冒是一种流行病,感冒病毒的传播也是有季节性的,而八九月份在圣国那个地方似乎不应该是流行感冒的季节。那么他是怎么传染上感冒病毒的呢?我在佟总的计算机里发现了一些用病毒在老鼠和猴子等动物身上做实验的记录。其中有一种代号为‘一号’的病毒,就是专门侵害大脑的感冒病毒。我当时就怀疑有人以某种方式将病毒放入了佟总的体内,但是想不出这一切是为什么和怎样发生的。现在看来,整个事情的经过都已经很清楚了。”
  洪钧停顿一下,继续说:“佟总是个有良心的科学家。他不愿意为了金钱或者其他什么东西而出卖科学,更不愿意出卖自己的良心。在当前这种金钱至上、物欲泛滥的社会环境中,这确实很难得。不过,他也了解孟济黎的为人。大概他估计到孟不会轻易同意他的要求,因此他先利用回北京休假的机会把这份报告制作成显微点照片并贴在古画上,然后才将报告交给孟济黎。孟当然不会同意将实验结果公布出去。要知道,达圣健脑液对他来说意味着每年数千万元的收入,而且在合资扩大生产之后,这一数字还可能翻上几倍!他怎么舍得放弃这么巨大的收益!开始,他大概试图说服佟文阁,说那实验结果不一定可靠,顶多也就是一种可能性。但是,佟总比较固执。为了说服孟济黎,他一定还告诉孟说他已经复制了一份报告,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于是,孟软硬兼施,让佟总交出那份复制的报告。在香港时,二人终于争吵起来。孟还带着佟总去看了苏志良,其目的是向佟总显示他的能力,或者说,那是一种恐吓。他可能还对佟总说了一些威胁的话。至于他具体说了什么,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但是佟总不愿意出卖自己的良心。孟见无法说服佟文阁,便严密监视佟总与外界的联系,包括电子邮件,并着手制定了罪恶的阴谋。他是个不惜一切手段来达到个人目的的人。”
  洪钧用手梳拢了两下头发,“首先,他让贺茗芬诬陷佟总强奸,使佟总身陷牢笼。然后,他又让人找机会使佟总感染‘一号病毒’。同时,他还让人去北京查找那份复制的报告。我们知道,他是个深谋远虑的人。按他自己的说法,是个能预先看出‘四步棋’的人。因此他平时早有准备,对公司重要人物的家庭情况都了如指掌。于是,他把突破口定在了佟琳的身上。佟总果然感染了感冒病毒。从某种意义上讲,佟总也是自己研究成果的受害者,因为他肯定是达圣健脑液的忠实消费者。这大概也可以进一步证明他那实验结果的正确性。当然,这种证明实在是太残酷了!不过,即使他没有因此而丧失记忆的话,孟济黎也还会用其他方法来封住他的嘴。从孟济黎后来对我们的所作所为,我对他的这种魄力毫不怀疑。”
  “孟济黎为什么要这幅古画呢?难道他也知道老佟把那份报告藏在了画上吗?”金亦英问。
  “我想是这样的。他是个聪明人,咱们能想到的东西,他当然也能想到。别忘了他手下还有电脑专家呢。再说,他掌握的情况比咱们多,他知道佟总写那封信的真实意图,因此他比咱们更容易得出正确的推论。不过,他这个人太自信,而且容易过低地估计对手的能力!”
  “我看他主要是过低地估计了您的能力吧?”宋佳一直在旁边默默地听着。她觉得洪钧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在案件调查中总爱“守口如瓶”,让别人心里觉得有些别扭。因此她不失时机地揶揄了洪钧一句。
  洪钧老老实实地点头笑了。宋佳觉得这倒是洪钧的又一个可爱之处。
  金亦英又想起了洪钧曾经交给她的那封“九天佛祖”的信,便问道:“洪律师,您上次给我的那封‘九天佛祖’的信到底是怎么回事?它和老佟的病有关系吗?”
  “大概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当然,那封信可能是孟济黎为说服佟总交出那份报告副本所采取的措施之一。他知道佟总经常去圣国寺,而且对佛教很感兴趣,所以想借助‘九天佛祖’的力量说服佟总。但是佟总并没有看到那封信。”
  “您怎么知道老佟没有看到呢?那封信不是在他的办公室里发现的嘛,而且信封已经被撕开了呀。”金亦英有些不解。
  “我认为那个信封并不是佟总撕开的。金老师,您知道佟总拆信封的习惯吗?”
  “这我倒没注意。”
  “我看了佟总办公室里的其他信件。我发现他有一个独特的拆信习惯。他总是先在信封的右上角撕去一个很整齐的小三角,然后伸进一个手指把信封劐开。这也反映了他办事井井有条的性格特点。金老师,您没注意到他的这个习惯吗?”
  “您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他是有这么个习惯。”
  “但是‘九天佛祖’的那个信封不是这样拆开的,而是在右边撕去了很不整齐的一条。虽然拆信封的动作比较简单,但是它也能反映一个人的动作习惯特征,或者叫‘动力定型’,而且这种特征也是比较稳定的。根据这一点,我推断那个信封不是佟总拆开的。”
  “那么信封是谁拆开的呢?”
  “应该是孟济黎派去检查佟总办公室的人拆开的。他们发现了那封未被拆开的信之后,大概认为它虽然没有发挥原定的作用,但是还可以有其他功能,那就是干扰我们的调查。因此,那封信实际上又变成为我们准备的了。于是,他们不仅拆开了信封,而且还在信封上添写了日期,以便让我们误认为佟总的遭遇是‘九天佛祖’的报应。不客气地说,他们这步棋走得不太高明!难道我是那么容易上当的吗?”
  “洪律师,您老说‘他们’,孟济黎还有同伙儿吗?”金亦英问道。
  “当然有了。不过,孟济黎是个‘独裁者’,他的同伙儿都是听他命令的人。其中的重要人物有贺茗芬,可能还有罗太平。”
  金亦英的脸上呈现出非常复杂的表情。
  尾声
  1995年12月15日,又是一个星期五。
  下雪了,是北京罕见的大雪。天空是灰蒙蒙的。空气是湿漉漉的。枯叶和干草都已被白雪覆盖。城市交通又瘫痪了。
  该下班了,宋佳仍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焦急地等候洪钧。她的目光从窗外回到面前的《北京晚报》,心不在焉地看着那篇关于达圣健脑液事件的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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