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也不奢求她能够原谅他。
夏晚晴将小脸埋进双手里,她身子颤得厉害。
就算是到了这一刻,她也有些难以置信,慕煜尘在她父亲的车子里动过手脚。
现在想到出车祸的那一刻,她都还心有余悸。
父亲在临死前,死死护着她的那一刻,她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父亲额头上的鲜血,一滴滴落到她的身上,他对她说,晚晚,好好活下去。
她花了好长时间,才走出车祸和父亲惨死的阴影。
可事隔这么多年,又让她发现,那场车祸,原来不是意外,她如何能承受得住?最关键的,背后想要她父亲死的人,还是慕煜尘。
这个渐渐让她不再排斥,甚至愿意相信的男人!即便得知了他假扮阿笙哥接近她,她也没有办法再对她厌恶和憎恨起来,因为她发现,自己对他的心态,发生了一些改变。
可这个改变还没来得及维持太久,残酷的现实,又给了她致命一击!
她差点就喜欢上了杀父仇人!
她恨他,可更恨的,是自己!
早在农场的庄园里看到报纸,她就该警醒了的!
仿佛全身所有力气都被这个残忍的事实抽干了一样,夏晚晴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
她哭了许久,慕煜尘一直默不吭声的站在病床边,眸光复杂、沉痛的注视着她,想要说点什么,但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当初他想要弄死她父亲时,就已经想到过有这一天。
所以,在他父亲死后,他试着忘掉她,将她从自己的世界里移除出去。
可是,他似乎太小看了自己对她的感情。
也许,从对她动心的那刻起,就注定了他这辈子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一个女人!
夏晚晴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她擦了擦眼泪,试着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些许,她眼眶红红的看着他,“慕煜尘,不管我父亲曾经做过什么让你恨之入骨,你也没有资格剥夺他的性命!我是他女儿,从我记事那一刻起,他在我眼里就是个好父亲,他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情,所以,即便他是个罪人,但他还是我的父亲,这个事实,是你和我都改变不了的。”
“是非对错,我没有资格评价,也没有资格说出弄死你的话,就算我父亲曾经恶贯满盈十恶不赦,但在我心里,他是个好父亲。所谓父债子还,这都是古人的话,但慕煜尘,你曾经那么折磨我,不顾我的意原索取我的身体,糟蹋我羞侮我,不就是为了仇恨吗?可你都已经害死我爸了,你为什么还要来伤害我?你问我现在想怎么做,你如果还有一丁点良心,请将那份契约还给我,我想要自由!我想要今后我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听到这八个字,慕煜尘瞳孔剧烈紧缩。
他上前一步,双手扣住她纤细的肩膀,用力摇晃,“夏晚晴,我不许你离开我!”
夏晚晴抬起沾着泪雾的长睫,她泪眼模糊的看着眼前如同魔鬼一样的男人,他的眼神,好像要将她吞入骨腹一样。
她在父亲墓前跪了好几天,再加上发烧没吃东西,现在被他一摇,脑袋一阵晕眩。
她苍白的唇微启,“难道你还没有报复够吗??”她不是个傻瓜,这个世上不会有无冤无故的仇恨,慕煜尘想父亲死,一定是父亲做了什么让慕煜尘痛恨不已的事情。她不愿相信父亲是个坏人,但有些事摆在眼前,她不得不信。
就算是他们慕家欠了慕煜尘,父亲也死了,她也被他报复了,难道还不够抵消他心中的怨恨吗?
有些事情,与对错无关,她能选的,也只是立场。父亲因为慕煜尘在车里动了手脚而死,这是事实。她不可能再和这样的人有所牵连。
“慕煜尘,不管我父亲做了什么,我夏晚晴是没有欠你的,我没有做出过伤害你的事情,大家到此为止吧,不要再纠缠了,不然,你和我都会很痛苦。”
慕煜尘捏住夏晚晴的下巴,英俊却又显得疲惫的脸庞朝她靠近,深沉莫测的眸子里渐渐有血丝渗了出来,“原来,你也猜到当年是你父亲对不起我了。”他胸膛剧烈起伏着,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剧烈的痛苦。
夏晚晴闭了闭通红的眼睛,“他对你而言,也许是个坏人,但对我来说,他是一个父亲。就算是他是杀人犯,也是我父亲,我身体里流着他的血液,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还有,不管他做了什么事,即便犯了法,也是法律来制裁他,不是由你来亲手了结他。对我而言,你慕煜尘是害死我父亲的杀人凶手!”
慕煜尘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是啊,我是你的杀父仇人,那么,你现在要亲手了结了我么?”
夏晚晴瞪着他,双唇哆嗦得厉害。
冤冤相报何时了,她不想以往的恩怨,继续延续下去。
“不说话,就代表你不敢。既然不敢,那大家就这样继续痛苦下去。”
听到他的话,夏晚晴身体里像是窜起了一股寒流,四肢百骸都冷得彻骨。
“协议我不会还给你,当初定了时间,我们大家就该尊重游戏规则,契约没有到期,你也别想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852.第852章 852 你最好乖乖听话!
他不许她离开他。
即便是恨他,也必须留在他身边。
当初强迫她签下那份契约,他就知道,能留的,也只有一个契约期。
期限到了,他不可能再留住她。
而现在,他留不住她的心,也一定要留住她的人。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他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
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又有什么关系,起码,她还能在他身边呆上一年。
夏晚晴没想到慕煜尘会如此执着,他明知道,两个人在一起,只会互相折磨,生不如死,他还要将她留在身边。
看着他镜片下血丝密布的眼睛,她哑着声音再问了一遍,“你真的要留我在身边吗?你不知道女人发起狠来会有多狠吗?”
慕煜尘凤眸微眯的睨着夏晚晴。
他眼里没有任何温度,像一块寒冬腊月的冰块,似乎要渗进她的心底。
“论狠,你比不上我的夏晚晴,你最多是想要弄死我,但万一你没有弄死我,那你的家人怎么办呢?”他英挺却淡漠的脸又朝她靠近了几分,鼻间温热的气息洒到她的肌肤上,他压低嗓音,透着几分暗沉与危险,“你弟妹还没有成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多可惜,你说是不是?”
夏晚晴瞳孔陡地大瞠,“慕煜尘!”
慕煜尘拍了拍她苍白得没有任何血色的小脸,薄唇似笑非笑的勾起,“所以,在我没有放手之前,你最好乖乖听话。”
夏晚晴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她眼赤欲裂的瞪着慕煜尘斯文冷峻的脸庞,“你这个魔鬼——”
她就像疯了一样,狠狠地朝他身上捶打。心里真的被他的话气到了极点。
“我爸死后,我们家已经没落得是个人都能踩我们一脚的地步了,你究竟还要报复到何时?我什么都已经给了你,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慕煜尘在心里嘶吼。
可是,他知道,自己做出那种事之后,就没有资格再对她说出爱这个字眼了。
慕煜尘身子像尊雕塑,一动不动的任夏晚晴捶打着。相比身体上的痛,他的心,更像是被撕开了一条口子,鲜血淋漓!
夏晚晴打累了,她没有力气再捶下去,身子一软,她趴在病床上,像只受伤的小兽般痛苦不堪的呜咽起来。
那样的声音,凄凉得让人不忍去听。
夏晚晴趴在床上,仍旧不太愿意相信,这些残酷的事实。
她和慕煜尘之间,那些不算太多的甜蜜和美的日子,恍惚间好像还在昨天。那晚他在沙滩上,拿着一颗璀璨的粉钻,在浪漫的烟花下跟她求婚。
她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难道要娶一个仇人的女儿,一辈子留在身边吗?
她想到他背上的那些伤,还有他年少时那副丑陋不堪的面貌,难道,这都和她的父亲有关吗?
过往的恩恩怨怨,在父亲死的那一刻,都已经了结了吧!
为什么他还不肯放她自由?
慕煜尘用虎口钳住夏晚晴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面向他,“好了,事情谈完了。坐起来吃早餐。”
夏晚晴细白的贝齿用力咬着唇瓣,她冷眼看着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脸色无波无澜的慕煜尘,别过脸,没有搭理他。
这种时候,这种心情,她哪有胃口吃东西。
慕煜尘拽住双夏晚晴的双臂,将她从床上提了起来。
他将粥端出来,勺了一口,递到她的唇边,“我耐心不够,张嘴!”
夏晚晴看着眼前这张没有任何瑕疵的英俊脸孔,她深深地觉得疲惫和难受,“既然这么在乎我,当初为什么不能手下留情?要知道,没有我父亲护着,今天你亲自喂粥喝的这个女人,也去了地狱或者天堂。”
慕煜尘握着粥的手,微微一滞。
“要是我父亲真的是个罪人,你将他送进监狱不是更好吗?”
慕煜尘放粥放在柜子上,他从裤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
点燃后,他深吸了几口。仿佛只有尼古丁的味道才能缓解他内心的痛楚。
“是,这件事,是我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但是,已经发生了,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夏晚晴闭了闭眼,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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