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满地

第29章


她不是只有一儿一女而已啊。
  「老爷,你……你是什么意思?」为何他看她的眼神让她感到不安,彷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流失。
  「你要儿子媳妇尽孝道,我也要做个孝顺儿子孝敬我娘,既然我娘的意思是让老二媳妇管理内宅,那么以后府里的内务你就不用插手,安心的待在佛堂,念你的经文。」
  「什么?!」方氏的身体一震。
  「爹,容孩儿说句公道话,祖母的私房虽然给了二弟,可是祖母不只他一个孙子,为了公平起见,还是让底下的弟弟妹妹也能分得祖母的一点念想,不致日后手足间因为此事而闹得不愉快……」
  几十万两不是小数目,他不可能不要,既然得不到全部,他也不让别人得去,那就见者有份吧。
  听到父亲要越过长子长媳,将齐府的内务交给进门不到三个月的老二媳妇,齐正英顿感五内如焚,一股冲天的怒意在眼底烧灼,他不愿也不肯再一次被忽略。
  凭什么一句嫡庶有别就决定两个人不同的命运,他才是长子,齐府这一代第一个男孙,就因娘亲的身分是妾,便只能被压在底下,偌大的家业不是他的,连从小住到大的宅子也不是他的,眼睁睁看着别人不花一丝力气的拿走。
  他不甘心,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明明晚生一年却拥有叫人眼红的一切。
  「我不同意。」齐正藤出声打断兄长的谬论,他眼神冷漠,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话语被打断,齐正英眉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大哥知道你可能不满,不过这也是为了大家好,人和家族才会兴旺,独木不成林,齐府不能只靠你一人,兄弟要齐心。」
  他说得合情合理,句句真诚,好像是真心为弟妹们着想,连表情都十分恳切,似是为免兄弟阋墙所隐忍着。
  「大哥会将爹给你的东街那三个铺面拿出来和大伙儿分吗?不要铺子,只要每个月营收的一半。」他是不满,但更多的是失望,大哥永远是想要什么,而非付出什么。
  脸上的伤他真的可以当做误伤,一笑泯恩仇,打断手骨连着筋,再怎么说还是一家人,总不能自相残杀让人看笑话。
  可大哥是真的想要他的命,在他大一点的时候再回想,便发现其实削尖的树枝是正对他的胸口,只不过他刚巧一个踉跄才刺上他的左脸。
  接下来的数年,他不是半夜睡觉时床上多了一条手臂粗的毒蛇,要不便是街上走着突然被人从背后一推,一辆戴着重货的板车差点辗过他,或是巡铺子时头顶上方的匾额掉落……
  诸如此类的意外不胜枚举,要不是小小事先来信提醒过,以及二条、索子的机伶,他不知死过几回了。
  每次一收到手中的调查他就心痛一次,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大哥在害他时没想过他们是骨肉至亲吗?
  「这……」齐正英语塞,面色难看。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做不到的事,有何颜面要我做到。」他想公平吗?那就将仅有的也拿出来均分。
  【第十四章 主母之威】
  看到大家异样的眼神,齐正英故作镇定地做出羞愧的神情,「并非我不愿,而是这几间铺子收益不丰,我怕拿出来分一分,大伙的所得不多,反而徒增笑柄。」
  「那是你没本事。」既然自曝其短就别怪他捅刀。
  「没本事?」齐正英倏地抬头,目光冷锐。
  既生瑜,何生亮。齐正英这辈子最恨的一件事,就是永远也比不上二弟,齐正藤有生意人的头脑,有经商的手腕,他还懂得看时机,提早投入银子大赚一笔,甚至相人的眼光也奇准无比,铺子、田庄所找的掌柜跟管事个个精明能干。
  反观身为大哥的他却处处不如二弟,安插的人和他不同心,很容易就被同行收买,就连进货、出货他也压不到最低价钱,老让人钻了空子。
  可是,谁说他没本事,他只是没人引进门,若有人专门教他商道,他不信会输给二弟,他们是同一个爹生的。
  齐正英认为,商人之子天生有做生意的才能,不是不会,而是欲乏引导,只要给他机会,他能做得比谁都好。
  「你要是有本事,怎会经营不善,连点象样的营利也拿不出来,做得不好就换人,换上真正能做事的人,不能因为你是父亲的儿子就能一直赔本,占着茅坑不拉屎。」大哥要自毁长城他不介意。
  「没有赔本,只是赚得不多……」齐正英不想说出赚得还不少,但他认为这是个人私事,不便透露太多。
  那几间铺子,是他千求万求才从父亲手里求来的,加上姨娘闹了一场,父亲才勉强点头交由他打理。
  他不像二弟,有的全是父亲给的,有的还已经转到二弟名下,所以他的辛苦是外人无法想象的,好不容易获得的东西他会守得更牢,绝不让人如探囊取物般轻易地取走。
  可面冷的齐正藤却是毫不留情的道:「赚得不多便是赔,我们开铺子为的就是赚钱,赚不到令人满意的金额还不如不开,把铺子租出去还能多赚一笔租金。」
  一听他打自己铺子的主意,齐正英的脸色很难高兴起来。「我们说的是祖母的私房,你把话题扯远了。」
  他的心里很焦虑,既想得到祖母所留的身家,又担心父亲质疑他对铺子不用心,不如预期中满意。
  「祖母的私房关你们什么事,祖母说了要给你们吗?」齐正藤不客气的给人没脸。
  齐正英无话可反驳,面色相当阴沉。
  「既然没说,那就是我的,我要不要拿出来是我的事,大哥该操心的事太多了,不要老盯着这丁点东西。」目光太狭隘了,外面满地是黄金,就看他搬不搬得动。
  「那不只是一丁点,而是相当可观的财富……」他忍不住脱口而出,被银子迷了眼。
  齐正藤漫不在意的一睨,「钱再多也是要花的,不花,留下来占地方吗?」
  「等等,你花掉了?」他訾目一瞪。
  「是花掉了,买了五百顷田地。」他说这话时两眼放柔,眼带深情地看向连日来劳累得小脸有些发白的妻子。
  「什么,你用了数十万银子去买田置地?」他疯了不成。
  「值得。」他的小小值得千金万两。
  想到一大笔银子就这么没了,齐正英再也装不出温和假象,朝他大吼。「你是犯了什么浑,做出这样的蠢事,齐府是生意人,不是靠收租为生的大地主,你买地干什么?」
  齐正英觉得他才是那个快疯了的人!
  若有祖母那笔私房,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留在齐府看人脸色,他可以大大方方地搬出去,另谋发展。
  一个「庶」字害了他,难道他还要一辈子受制于这个庶子身分吗?
  「那是我的钱,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他说话的口气真财大气粗,叫齐正英恨得牙痒痒。
  「你……你……」他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说实在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如齐正藤所言,别人的银子想怎么挥霍他管得着吗?他就算心疼死也是别人的,不会变成他的,他是穷人家吃馄饨,心里有数。
  「那头面呢,你总不会也卖了吧?」周姨娘念念不忘地是老夫人那几副价值不菲的头面,光是一副就够她吃喝不尽了。
  「送给我妻子了。」反正他也用不上,不给她还能给谁。
  「送……」她两颗眼珠子瞪得老大,嫉妒地望着神色未变的苏轻怜。
  灵堂内,除了几个小的还不解人事,不知银子的好用外,其它人都用妒羡的眼光看着镀金的小夫妻,此时他们在众人的眼中是发着光,闪着金山银山的光芒。
  其实他们都短视了,齐府的家产远不只这些,还多出甚多。
  齐向远的生意遍及好几个省分,若资金一次收回会多到吓死人,首富之名可不是浪得虚名。
  「爹,我觉得不公平。」按捺不住的齐正英走上前站在父亲跟前,眼里有被亏待的悲痛。
  「哪里不公平?」齐向远看也不看庶长子一眼,走到铜盆前跪下,接手烧起纸钱。
☆、第三十四章
  「同样是爹的孩子,为什么有人得的多,有人得的少,有人完全没有。」他说得像是为其它人设想,不忍心他们的那一份被剥夺,实则也想藉这机会逼父亲表态,嫡庶之别并未那么重要,应该每个孩子都能平分齐府产业。
  齐向远轻哼,鼻音甚重。「这便是世间的规矩,正妻肚皮所出的就是嫡子,是香火传承,是这府里的主子,你能让奴越主,当家做主吗?所有的妾都是爷儿房里的玩意罢了。」
  齐向远的意思说得很明白,妾再受宠也是上不了祖谱的下人,是可以买卖的外人,唯有正妻才被祖宗承认,正室所出的嫡子是理所当然的继承人,庶子虽是主却是卑微的,日后分了家就得自立门户,与本家并无关系。
  闻言,齐正英双手握着拳,他望向齐向远,又看了看跪在父亲身侧折元宝的齐正藤,发现他们才是父子,他不是。「爹,那分家时庶子会分到什么?」
  一说到分家,庶子齐正风和他姨娘金雪雁连忙竖直耳朵,他们也想知道能分到多少,每个月光靠月银根本不够花。
  「分家?」齐向远冷冷地由鼻孔嗤哼。「我还没死呢!等风哥儿、云哥儿娶亲了,蓉姐儿、芙姐儿、无双都嫁了,也许我会考虑考虑,这会儿你是想都不要想。」
  灵堂前的纷乱告一段落,一切恢复平静,白色香烛燃着火焰,纸钱一张一张的消失,四周安静地恍若无人,只有在吊唁者上门时偶而传出几声低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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