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差一个谎言-再一个谎言

第5章


    狭小的车中回响着加贺的声音。
    “在阳台上练习的早川小姐当然也会在完成练习后进行伸展运动。也就是说,她应该是把一条腿放在阳台的扶手上。而这里就出了一个问题:阳台的扶手比训练室里的正规把杆要高。如果只是为了保持身体平衡而抓住扶乎,她应该不会注意到扶手与正规把杆之间些微的高度差别,然而一旦将腿靠在扶手上,就会因为扶手过高而不便于做伸展运动。于是早川小姐就准备了一个小小的平台。她应该就是站在那个平台上,再将一条腿放在扶手上伸展。”
    “你说的简直像你亲眼看到了一样。”美千代说道。她脸颊有些僵硬,有意识地不让声音颤抖。
    “她用的平台,就是放在阳台上的空花盆。只要将它倒着放,高度就正好。将花盆翻过来的时候,我们看到上面有几个圆形的痕迹。鉴定的结果表明,那应该就是舞鞋的痕迹。”
    车驶入美千代熟悉的街道,离公寓也近了。一定要沉着,她暗自说道。没关系,无论自己如何可疑,只要没有证据,他们就不能怎么样。
    “话说到这里,您应该明白我想说什么了吧?早川小姐站在平台上的时候,有一条腿是靠在阳台的扶手上的。这看上去是种很不稳定的状态。假如这个时候有人从一旁抓住早川小姐站在平台上的支撑腿往上举,她的身体就能轻而易举地翻出栏杆。”
    “你想说那是我干的吧?”
    “我们只是在寻找凶手。”加贺的声音沉着得令人生厌,“根据我们的推理,凶手虽然在逃走之前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但还是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移走花盆。恐怕是因为保持现场的样子会让人看出犯罪的手段。凶手将花盆放在阳台的一角,让它看上去跟芭蕾舞毫无关系。这也就意味着我们要做的事,就是寻找找们认为碰过那个花盆的人。”
    美千代终于领悟到刚才加贺提起花盆的理由了。真实的意图在这里。表面上说起来像是无关紧要,实际上是在确认她有没有碰过花盆。
    “刚才我也说过了,我确实碰过花盆。但那是我帮她搬家时的事。”
    “我知道。您说您戴了手套,对吧?”
    “嗯。”
    “所以,”加贺放慢车速。公寓就在眼前。“我们想让您给我们看看那个时候用的手套。”
    05
    美千代让加贺在门外等着,走进房间打开柜子。她取出那只手套,靠近鼻子闻了闻。上面真的沾了农药之类的吗?光凭肉眼看,什么东西都没有沾上。然而或许如加贺所说,是肉眼看不见的东西。
    她拿着手套走出房间,才发现除了加贺以外,另一个年轻警察也站在那里。
    “就是这只手套。”
    但加贺并没有接过手套的意思,而是说了这样一句话:“不好意思,现在我们想去一趟早川小姐的房间。”
    “她的房间?要干什么?”
    “有件事想确认一下。马上就会结束。”
    “这个呢……”美千代亮出手套。
    “这个请您拿着。”
    说完,加贺便迈开了步子。美千代无可奈何,只好和年轻的警察一起跟着加贺。
    坐电梯下了一层楼,一行人走向早川弘子的房间。不知为何,房门是开着的。加贺门都不敲就进去了,美千代也紧随其后。
    房间里已经有三个男子,想来都是警察。他们的眼神并不怎么和善,却并没有将锐利的目光投向美千代,能让人感到他们是故意移开目光的。
    “请到这边来。”加贺站在起居室里向她招手道。
    “究竟要确认什么?”美千代环视室内问道。纸箱子仍旧堆积在一起。
    “请看看那个东西。”加贺指着阳台说道,“您碰过的花盆是那个吗?”
    阳台的一角放着一个灰色的花盆。
    “是的。”美千代点头道。
    “我知道了。那能给我看看那时您戴的手套吗?”
    美千代将手套递过去。“能暂时由我们保管吗?”加贺问道。“请吧。”她答道。
    刚才的年轻警察从一旁出现,将手套取走,放进塑料袋。美千代不安地看着他的动作。
    加贺打开了通向阳台的玻璃门。
    “能到这里来一下吗?”
    “想干什么?我都说了好几遍了,离正式开演没多少时间了。”
    “马上就结束。总之请您先来这里。”
    美千代肩头上下起伏,大口呼吸着走到近前。
    加贺走到阳台上。“您也请吧。”
    美千代看了看脚下,已经准备好了拖鞋。她穿好拖鞋站在阳台上。
    “我再问您一遍,”加贺说道,“您在她搬家当天移动过的花盆,确定无疑就是那个?”
    “真烦人。我说了,一定没错。”
    “好的。”
    加贺点点头,背对扶手站定。他的身后,晚霞正扩散开来。
    “我们调查那份文件的时候,发现了另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上面有现在演出的《一千零一夜》中没有的配舞。我们认为,寺西智也先生将它作为自己的作品发表时,把那部分删除了。我已经将那部分拿给芭蕾舞专家看了。”
    “你想说什么?”
    加贺用平淡的语气继续刚才的话:
    “删除的部分包含很剧烈的跳跃,在技术层面上自不必说,体力层面也要求有极高的水准。而您当时的身体状况如何?相关人士证明,您的膝盖和腰因为长年过度使用,都处在濒临极限的状态。从以上的事实来看,我不得不作出一个假设。想通过《一千零一夜》装点最后的舞台生涯的您,拜托您丈夫将难度最高的那部分删掉了。对于被种种荣誉光环包围的您来说,这是对谁都不会说的事。但是有人发现了这一点,那就是早川弘子小姐。”
    他说话时,美千代一直摇头,想要塞住耳朵。
    “胡说八道!请不要说这么过分的话。”
    “是这样吗?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犯罪动机了。”
    “无聊透顶。请让我回去。”
    “从您房间的阳台上,”加贺的脸转向斜上方,“能很清楚地看见这里吧?”
    “你想说什么?”
    “也就是说,您目击早川小姐练习芭蕾舞的可能性很大。只要每天都看见她,您就能把握她每天练习量有多大,会在什么时候开始练习。”
    “这又怎么了?”
    “您合计着她大概要做伸展运动的时候,就从家里出来,按响了这里的门铃。早川小姐便中断动作,打开门。您说了句有事找她之类的话。那种情况下早川小姐会怎么做?她应该会让您等着,继续做完伸展运动。因为对舞蹈演员来说,中断练习会使自己受伤。就这样,在您的注视中,她再次开始了伸展运动。后面的就如我刚才在车上所说。”加贺低下头,越过扶手向下看去,“早川小姐将一条腿放在扶手上后,您立刻快步走近,提起她的支撑腿。恐怕她连呼救的时间都没有。坠落所需的时间大约是两秒,可以想象,她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来。”
    美千代的心脏像接近极限一般剧烈地跳动,冷汗从腋下流了出来,手脚冰凉。
    突然间——
    抓住早川弘子脚腕时的触感复苏了。袜套的触感,还有即将坠落前弘子懵然的表情。
    “但那只是想象。美千代勉强说出一句,“什么证据都没有。”
    “这该怎么说呢……”
    “你怎么想象都没关系。因为我并不是凶手。”
    “我刚才也说过了,凶手在早川小姐坠落后移动了花盆。就是放在这里的花盆。”
    “所以碰过花盆的人都有嫌疑,对吗?确实如此。但我碰它是在她搬过来的时候。从那之后,我都没来过这儿。”美千代大声说道。
    加贺抱起双臂,呼地长舒一口气。
    “寺西女士,这是谎话。”
    “哪里是谎话了?我真的是……”
    美千代的话中途停下,是因为加贺开始摇头否定,而且露出一副同情般的表情。
    “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那个花盆,”加贺指着阳台的一角,“是个新东西,上面还原封不动地贴着价签。我们调查发现,早川小姐正是在她被杀之前的那个傍晚买下的。”
    “怎么会……”美千代体内的血液开始倒流,全身在一瞬间燥热起来。
    “我们在房间里发现了一个旧木箱。早川小姐最开始应该是将它当作平台使用的。但可能感觉不是很舒服,她就到家装店物色可以当平台的东西,目光落在了这个花盆上。所以早川小姐搬家的时候,这里并没有这个东西,您也不可能碰过它。可您却声称碰过。这是为什么?是不是因为听我说了警犬的事,您觉得与其事后暴露您碰过它的事实,不如事先就说出来,才不会显得可疑?”
    加贺的措辞很稳重,却刺中了美千代的心。她回想起了这个警察至今为止说过的话。一切都是诱导她钻迸这个圈套的布阵。
    “你的目的,”美千代声音颤抖,“是让我说出我碰过这个花盆吧?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你就已经赢得了这场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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