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如初的悄悄

    再次醒来的昌辞让所有人都诧异，她仿佛忘记了前段时间经历的痛苦，还是最初一个纯静平和的女孩儿，只是没了笑容。
    这段时间辛晋邯每天晚上都来看她，给她擦拭身体，整理已经剪成齐肩的头发。昌辞也很乖，很听他的话。
    但这样的平静生活却也没能动摇怀愔的决心，她还是将离婚协议交到了辛晋邯手里。
    难得的周末，辛晋邯本想陪着昌辞去外头散散心，没想到会先得到这样的结果。
    “我的女儿今后跟你不会再有关系，你现在把它签啦，昌辞那儿如果你张不了口，我去替你说！”
    这话说的绝情，辛晋邯却不得不受着这份难堪，他艰难的看着那张纸：“非要这么急吗。”
    怀愔很坚决：“这些天我感觉很不好，昌儿对你越来越顺从，我真怕过不了几天她又会陷进去，她没有精力再承受第二次啦。”
    辛晋邯慢慢闭上了眼睛，一切，都交给她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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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轻推开病房门，昌辞正坐在病床上望着窗外。看到辛晋邯进来，她的眼睛便再没有离开过他。
    辛晋邯坐在她对面，宠溺的揉揉她的发顶：“精神头儿看起来还不错，知道你不喜欢医院，再多坚持几天，你就可以回家啦。”
    回家……
    昌辞双臂环抱着双腿，纯静的双眸一直盯着辛晋邯。仿佛在问，回哪儿的家。
    辛晋邯自然懂得她的眼神，却谨慎的选择了无视。但他这么简短的一个神情也没能逃过昌辞的敏锐，她察觉了辛晋邯今天有事瞒着她。
    这个怀疑很快就有了答案，辛晋邯将离婚协议交给了她。
    “怎么决定，都依你。”
    昌辞慢慢接过那张纸……再抬起头时，辛晋邯却仿佛什么都没给过她，只静静的望着她。
    昌辞心知他的责任心有多强，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她签这种东西，那么……只有她的妈妈啦……
    她紧紧地望着辛晋邯，手向身后摸索了片刻，找到了这些天她用于沟通的笔，在那张纸的背面大大的写上：
    “我饿啦！”
    辛晋邯看过，温和的笑啦。
    这几天在医院，他时常会露出这样慈爱的笑容，昌辞觉得真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时候……
    她的决定让辛晋邯轻松了不少，因为他又多了许多时间来弥补昌辞的伤痛。
    他起身拿过怀愔送来的饭食，舀出了一勺喂给昌辞：“多喝点儿。”
    昌辞乖乖的喝完了他喂的汤……
    辛晋邯看着眼前平静单纯的模样，甚至想着，如果自己的陪伴能让她安心，那就一直陪着她吧，做不成恋人，做她最信赖的亲人也好。
    怀愔一直站在门外，看昌辞继续接受着辛晋邯的照顾，担心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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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昌辞身体状况有了好转，郁毓鼓起勇气来到医院。她站在昌辞的病床前，只说了一句：
    “我以为，这样可以让你们快点儿了断，没想到适得其反。”
    昌辞看着她自嘲的笑，如果还是以前，她肯定会得意好几天。可现在，她没什么得意的，也早已没有资格得意。
    她在纸上写下：
    没人比我懂你做的所有。
    我不知道，这次心满意足的是谁。
    苍凉的表态让郁毓不禁皱起眉头，她看着窗外的大好风光，却熏染的她想要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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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辞住院了好几天，该见到的人都见啦，却一直不见闻瑭，问闻璁，她也只说他在忙。这种没有回答的回答只让昌辞更疑惑，他怎么还不来……
    仿佛心有灵犀啦，脸庞的头发被风轻轻拂起，昌辞忽的回头，终于等到了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四目相对，一眼就像经历了他们相识相亲之久。
    昌辞流泪啦，是她对闻瑭的有始无终，也是对辛晋邯的得而复失。如今的境况，她也不知道是由谁而起……
    闻瑭劝慰了自己一遍又一遍，还是没能控制住他对昌辞全心的疼惜。此刻他放下了多年来的隐忍，紧紧抱住昌辞，也是为了藏住自己的眼泪。
    久久的拥抱，昌辞缓缓抬起头给他擦去泪痕，这个慢慢老去的男人，这几年的生活简单了很多，没有形形色色的女人，连应酬也减少啦，除了工作，也就是为她和闻璁操心啦。可她却自私的想过，将自己的所有都交付给晋邯，几乎忘了这个最疼她的人……
    难道她当初的选择错了吗，昌辞心灰意冷。不，不是她错啦，尽管她没想到晋邯会变心，却清楚闻瑭对她没有情。
    她曾经觉得自己像个公主，什么都能得到，可现在，她得到的所有都一一失去啦……
    闻瑭又怎么会不知她现在一无所有的绝望，再一次将她搂在胸口，不禁自问，当年自己如果不是那么软弱，是不是就能帮她避免现在的痛……
    这些纠葛他却不能让昌辞知道，再摧残她的心，只能告诉她：
    “辛晋邯不是你的全部，永远都不是。”
    昌辞泪如雨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她觉得闻瑭不懂，他就是她的全部，而现在，她就要失去她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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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昌辞出院，被辛晋邯接到另一个房子里，那是他们的新家。
    在新家里，她过的比从前平静简单，只是这种平静和简单，让所有爱她的人都提心吊胆。
    然而这种安逸也不过是黄粱一梦，不久她便得知了一个噩耗，父亲的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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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次身处墓群之间，她身边换了亲人，却换不去更加悲凄的哭声。
    昌辞觉得自己在无边际的悲伤里迷失啦，她亲眼目睹庄澜离开，目睹那场无妄之火，目睹父亲的离世，她真的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悲伤到窒息的迷雾里，却又无法脱离。
    悲凉的气氛渐渐散去，随着亲人们的离开。闻璁扶着虚弱的怀愔缓缓前行，昌辞默默地跟在后边儿，已没有精力察觉自己身后同样跟着沉默的人。
    “我知道你做好了决定，可你的决定，跟从前欺骗她的时候毫无分别。”
    辛晋邯无语止步，他当然明白，可他真的不能再对昌辞狠心……
    闻瑭追上昌辞拉住她，温暖的手心一下包裹住了昌辞的冰凉。
    “现在的你不是小孩儿啦，看看，有多少责任等你担负。”
    昌辞仿佛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又回到了心里，她悠悠回头，透过高大的辛晋邯看到了幼小的昌祺，也看到了快要支持不住的怀愔，她恍然明白了闻瑭那天说的话。
    辛晋邯，早已不能再做她的依靠，包括……这手里的温暖。
    她慢慢松开闻瑭的手，退后两步仰起头，从今天起，这蔚蓝的天空里，又多了一个爱她的人。
    爸爸，现在我真的无处依靠啦，只能请您赐予我真实的力量，让我能保护我爱的他们……
    天黑之后，空荡的屋里悲伤更加浓烈，怀愔双眼空洞的依靠着窗度过了整日。昌挥的离开带走了她所有的精神，加上这些天为昌辞担心的疲惫，真的把她压垮啦。
    背后突然传来了温热，怀愔缓缓回头，看见了肩膀上的小手，并不像自己那般秀长，却如昌挥一样厚实。
    看着同样苍白的女儿蹲在跟前，怀愔握紧了那只小手，仿佛又握住了一丝希望。
    太多年前，她和昌挥一同牵着这双小手的时候有多幸福啊，真想念……
    昌辞看见怀愔美丽的眼眸终于又浮现出了温意，心底也轻松了一分，她拿出一张纸递给怀愔。
    “妈，辛思都要三岁啦，我却一直没意识到自己应该长大。直到爸爸突然离开，晋邯也要离我而去，几天而已，我们的家都破啦……”
    怀愔的眼泪瞬间打湿了大片字迹，那晕染开的，都像是她被放大的痛彻心扉。
    “爸爸的离开是对你最大的摧毁，可我直到在爸爸墓前才发觉你的无助痛苦，这些天除了让你痛上加痛，我什么都没做……刚才站在楼上，我看你孤零零的坐在窗前，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不孝。妈，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担心害怕啦，让我来照顾你，给你力量。还有昌祺跟辛思，你们今后的依靠是我，悲欢幸福都是我。”
    怀愔感动于昌辞的一夜成长，也读出了她的决定，她紧紧握住那双手：“昌儿……你想好了吗。”
    昌辞紧握住手心里最后的支持，没有回答。
    怀愔明白，不管她多狠心做了这个决定，都是不情，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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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清了乱七八糟的思绪，昌辞像三年前的那个黄昏一样，站在了一所中学的门外。
    这回，昌祺一眼就看到了黄昏里苍白的人，赶紧大步跑过去。
    “妈！你怎么站在这儿呢？走，我送你回家……”
    昌辞立刻按下他准备拦车的手，轻轻摇头，然后带他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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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祺陪着昌辞坐下，见她拿出了一封信，赶紧接过来打开，却意外得知了一段飘逝的往事。
    “很久没跟你说过话啦，以前是我没心情，现在，我也没办法开口。不过你一直都很懂事，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耍小孩子脾气，什么时候该收敛。我看得出，你对我早有了怨恨，所以一直躲在闻璁那儿。
    你觉得我不够理解你，却不知道这世上没人能比我了解你的感受。那种时刻颤颤巍巍，担心被人取代的感觉我也有过，甚至……我没有你幸运，那条被我伤害的生命真的消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