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炊烟

第4章


梅朔忍不住叹气,还真是直接。“我买他干什么?”
“买?你还买不起,我是要你赔钱。”
“买不起,你倒是说说要多少?”
“十,五十两,你有吗?”
“十五十两?那是多少两?”梅朔一脸装傻的不解样。
“我说五十两。”
“五十两,倒也不是没有。”
“你有?”林源狐疑道。
“不过你说我买他干什么?”
“这我就不管了,如果你真的拿得出钱,你是要做夫做侍,睡了还是卖了,随便你决定。”
梅朔微微眯了眯眼,不过很快就舒展开来,恢复了笑意,“就是说一旦我付了钱,他就是我的人,不管死活,都与你无关了。”
林源不耐点头,还是不相信她会有银子。
林绰就听到了那句不管死活,不管死活…
“拿去。”林源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走到柜子前面,掏出一袋碎银,迫不及待地去接,她却没松手,“真不能再便宜点吗?我的棺材本都在这里了,要是全给你了,我过几天就只能打秋风过日子了。”
“不能。”林源一把抢过那钱袋,“你喝西北风关我屁事。”
林源打开那钱袋一看,竟然还有一锭亮闪闪的二十两银锭子,她这辈子还没拿到过这么大锭的银子,立刻眉开眼笑,“老二啊,以后你就是梅小姐的人了,好好伺候着,知不知道?”
林绰看着她走出去,想叫又不敢叫,可是叫了又怎么样,他苦笑,听到林源吆喝人离开的声音,中气十足,明显心情大好。
“你叫什么?”
梅朔凑到他身边,他却像惊弓之鸟,退后了三步,惊恐又防备地看着她。脑子里只有她那句话不断重复着,不管死活,不管死活…
梅朔挠头,这下不好了,好像玩笑开大了。她吸着鼻子,放软了声音,“我叫梅朔,你可以叫我朔,阿朔,朔姐姐,随便你。”
林绰还是看着她,却不答话。
梅朔只得继续挠头,挠得头皮发疼,半晌,“我去做饭,你,你自己转转。”
这屋子小得很,一眼就看得尽,又能有什么好转的,林绰在床前站了会,突然意识到,她刚刚说去做饭?她怎么能去做饭,这该是他干的事,她买了他,他居然还由着她去做饭。
他一急,就想往厨房去,之前跪得久了,脚下本就无力,撞上了桌脚,跌坐在地上。
梅朔听到外面的声音,掀开厨房门口的帐帘出来,“你怎么了?”她身上还扎着围裙,手里拿着菜铲。这会直接把菜铲扔在桌上,过来抱他。
林绰正强撑着想自己站起来,冷不防听到她的声音,一个害怕又跌坐了下去。
梅朔无视他的挣扎,把他抱到了床上,揭开他的裤腿,林绰下意识地用手扯住,不让她拉起。
“你干什么?”梅朔歪着脑袋问他。
林绰松开了手,人都是她买下来的了,还管这些名节的事做什么,要算的话,她也该是自己的妻主,自己是她的侍了。
“你看看,要你瞎折腾,这下全青了吧,一会要是紫了,看你疼不疼。”梅朔正要起身去拿药,眼角一瞟,把他裤腿拉得更高,那上面,布着的青紫,何止一个。
“这是…”梅朔眯着眼,板起了脸,林绰瑟缩着向床脚躲去,她拉着他的脚踝把他拖回来,“你不用怕我的。”
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起身到柜子里拿了盒伤药,涂了一点在他的淤肿块上,然后轻柔地在那块地方打圈按摩。
林绰终于偷偷地抬眼看她,这个几个时辰前还完全是个陌生人的女人,很干净的眉眼,整个人透着一股爽朗,不算出众的五官,却很耐看,而且是越看越有味道那种,下巴线条分明,像是如刀削一般,嘴唇特别的薄,抿起来只剩下细细一条缝。
“好了,”她收起药瓶,替他拉上裤腿,见他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伸指轻触他的唇瓣,“看看你,哪里都是伤,还不好好呆着。”她又揉了揉他的脑袋,“乖乖坐着,我继续去做饭,一会就能吃了。”
“我来。”他终于说了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句话,很轻,像是蚊吟。梅朔还是听见了,她忍不住感慨,要是她小时候练功不用功少上些修为,估计还听不到他这声音。
“你来什么你来,坐着。”她板着脸,像是不耐烦的样子,起身进了厨房。好吧,不得不承认,现在这种时候,板着脸说上一句绝对比哄上十句来得有效果。
可是她没看到她进了厨房后,林绰窝在床脚,把脸埋在自己腿间,一只手死死揪着自己的裤腿。他被卖了,终究,还是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卖给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人。
第 5 章
厨房里传来锅铲相碰的声音,还有刺啦刺啦的声音,她像是在炒着什么。林绰在床上坐了许久,终于伸开腿,穿了鞋下床。
屋子真的是不大,堂屋里放着一张桌子,旁边还有一个柜子,摆着些杂物,后面一块厚厚的帘布隔了张床出来,白天帘布被掀起绑着,整个屋子连成一体,看上去还稍微大上一点,再后面是衣橱和几个箱子,堂屋接着厨房,一边还有一扇门,如今正关着。
他走到厨房门口,靠着门栏站着,这厨房,倒是快和堂屋差不多大了,灶台边上是一只大水缸,碗橱靠墙摆着,地上的篮子里是一些绿叶菜,梁上还挂着几只篮子,也不知道放着什么。
梅朔正解着围兜,见到他,笑道,“饿了吗?马上就好了。”
她端着碗出去,一碗蛋花汤,一碗青菜和一碗油爆虾,林绰伸手想要帮她拿,她直接端着从他身边走过去,他讪讪地垂下手,看着她又盛了两碗饭。
梅朔站在桌前,“我倒是忘了,我一直只有一张椅子。”
“我不用坐桌上的。”林绰连忙道,见到屋角有张小板凳,“我,我坐那里就行了。”
梅朔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坐那里?”
“不,不行吗?”
梅朔摇着头,嘴角带笑,“过来。”
他依言走到她身边,她拉开椅子,“坐上去。”他回头看她,眼神很是不解,像是在问,要我坐?
梅朔干脆两手放在他腰际,提抱起来坐上椅子,她在房里环视了一圈,把床边的小柜上的东西拿开,搬过来先勉强凑合着坐下。
“吃饭了。”她看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开口道。
林绰拿着筷子,看她动手夹菜,才开始扒着白饭,一只虾夹到他碗里,“你就吃白饭,吃得下吗?”
“可以的。”他像是急于证明自己是很好养的,不用消耗多少粮食。油亮亮的虾静静的躺在他的碗里,梅朔把筷子搭到他的碗沿,“你是要我帮你剥吗?”
“不是,不是。”他连忙把那虾往嘴里塞,唇上还带着伤,刺硬的虾壳划过,又引来一阵疼痛,他抿着唇,飞快地把那只虾吃完。
梅朔突然放下筷子,过来抬高他的下巴,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怎么流血了?”她站起身,进厨房拿了块温热的巾帕,替他按着嘴。
林绰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她会不会觉得他很麻烦?
巾帕拿开,梅朔随手放在桌上,林绰一手捧着碗,“其实,我没事的,真的,我一点不怕疼的,我可以干很多活的,真的。”
“我知道。”梅朔嘴里含着筷子,“我听到你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会好好干活,我会听话,不要卖了我。”
林绰低下了头,“我真的会好好干活的,会听话的。”
梅朔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很想自己抽自己一巴掌,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哪个人会愿意想起自己被亲人卖掉的事实。
她把勺子放到他碗里,“喝点汤吧。”
林绰安安静静吃着饭,突然觉得,其实她的厨艺虽然还可以,但也只是还可以,如果他做饭做好了,她喜欢吃,那就不会嫌弃他,不会赶他走了吧?
***
林绰发现梅朔受了风寒,还很严重。天色已晚,晚膳用完了,他收着碗筷进去洗,梅朔也没拦着他。
等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碗黑漆漆的汤水,屋里没有人,那扇小门开着,他走过去,屋外月色撩人,大致还能看清,那是个小院,一面靠墙,两面以砖瓦搭起,一面用篱笆围起,篱笆上面爬着藤蔓,原来,那扇小门算是她家的后门,篱笆中间有扇木门,可以打开出去。
接着的是一条小路,后面则是大片的田地,这村子里的人家大多都是大门对湖,后门对田,不过这种小院,倒是不多见。
“洗完了?”含糊不清的声音响起。
林绰转过身,才发现她正坐在小院的一角,那角落里堆着不少木料,她拿着榔头,嘴里含着几枚钉子,手里,是一张已经快成型的椅子。
最后几枚钉子敲下去,梅朔拎着椅子站起身,朝他笑道,“好了。”
她提着椅子走进来,见到他手里的碗,奇道,“这是什么?”
“我熬的姜汤,放了红糖,你受寒了。”他小心地觑她,微微举高了手里的碗。
梅朔放下手里的椅子,接过碗一口喝尽,咧了咧嘴,林绰担心道,“怎么了?”他特地放了很多糖,她不会觉得难喝吧?”
“很甜。”其实是非常甜,甜到她后来灌了一大杯凉茶下去。
林绰拿着碗回厨房,又端了一大盆水出来,“你要洗脸吗?”
水温不烫不冷,刚刚好,梅朔嘴角含笑,把盆子从他手里拿开,“不急,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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