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炊烟

第8章


“给它们睡觉啊。”她把架子放进去贴墙摆着,铺上干草,上下正好都可以窝三四只鸡进去。
“对了,我放它们出去自己找食去了,你是散养的吧?”她蹲在地上,回头看他。
林绰点头,她站起身,拍了拍手,“正好隔壁的老邓之前砌灶台多了很多砖块,我就去要来了。”她看了看,“还少点什么,哦,还得加个顶,不然下雨就完了。”
“我帮你。”
梅朔看着他,“早饭做了吗?我都饿了。”
“啊,我马上去。”他火烧屁股地冲了回去,梅朔在身后不住笑着摇头。
林绰跑回屋子,在灶膛里升火,慢慢地突然想起,她的声音今日似乎有点不一样了,大概是风寒好了。不过现在这个声音,真的是很好听,似乎也很耳熟呢,他在哪里听过吗?
作者有话要说:牛郎织女之前颠覆过了,就不重复了,换个继续~~
第 9 章
林绰用铜勺舀起锅里的粥,因为放了锅巴的缘故,冒着一股焦焦的香味。他端着碗,走到屋外,鸡圈的脊形顶棚已经搭了起来,同下面的木围栏当中隔了一段距离,正好可以站在围栏外看见里面的情形。
梅朔站在外面,对他笑道,“让它们进来试试。”她接过他手里的粥碗,仰头就要喝。
“小心烫。”林绰急急道。
她嚼了几下,咽下去,“好香。”
林绰这才回过身,吹哨叫唤,梅朔站在他身后,一口口喝着粥,看着几只鸡走进新建的圈子。林绰跟在后面一起走了进去,让不算大的鸡圈显得有些挤。
他摸了摸一只浑身橘红色,却在脑袋上有一小片白毛的公鸡,“这是小花,它下的蛋最多了。”
他又抱起一只不太大的黄毛公鸡,指了指地上另外一只差不多大小,颜色的,“这是大小毛。它们都是大白生下的蛋孵出来的,可惜大白已经不在了。”
“还有这只,”他放下那只公鸡,拍了拍其中体型最大的,唯一一只母鸡,“我叫它小黑。”他自顾自说着,突然想起来不知道她有没有兴趣听他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回过身,她正端着碗站在外面,看着他,“还有呢?”
他蹲在里面,侧着身子,脑袋转向她,顺着里面最小的一只白毛公鸡的毛,“小白。”
梅朔看着他的样子,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小乖。”他摇头道,“没有叫小乖的。”
“我在叫你。”
他一怔,不可抑止的红潮又涌了上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那只白毛公鸡的背,不敢看她。
“你自己吃过了吗?”
他摇头,“出来吧,回去吃早饭,一会我还要出去趟。”
虽然很想问她要去哪里,林绰还是忍着没有开口,她已经对他太好了,他怎么还能不知足地去管她的事?
其实内心深处的恐惧和胆怯从来没有散去过,只是被暂时地掩盖着,只要被掀起一个小角,就都会铺天盖地地涌回来。
***
梅朔走在湖边的路上,手里抱着两件她自己的棉衣。当初走的时候从家里顺手拿了一点银子,之前给林源的,加上替林绰买的东西,现在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还得留着些置办年货,就只好拿她的衣服去改一下了。
走之前让林绰把那两条鱼蒸了,她现在暗自懊恼,应该处理完了再给他的,现在岂不是还得让他自己杀鱼。
还有之前于安欠下的银子,也许该去要过来。
她心不在焉地走着,很快就停在一家人家的篱笆外面,“封大叔。”她一手搭在篱笆上面,扬声唤道。
村里没有裁缝铺,要去镇上又太远了,这个封大叔,手艺不输镇上的裁缝,村里大家有什么人要做衣服改衣服修补定边,都是来找他的。
来人笑呵呵地走出来开了篱笆上的门,带她进屋,梅朔把衣服递给他,“改成男式的,可以吗?”
“当然,什么尺寸的?”
“林源家的老二,你见过吗?他的大小,领子弄高一点。”她环视周围一圈,“你妻主不在吗?”
“出门去了。林家的老二,是叫林绰?”
“嗯。”
那男子抖开衣服,放在一边的长桌上,麻利地开始上剪刀,嘴里也没闲着,“说到这个林绰,其实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什么?”
“你不知道啊?当初他爹死的时候,村里闹得还挺大的。”
“怎么回事?”梅朔拧着眉,他没看到,剪刀咔擦擦剪过,继续道,“克死的呗,本来是克母的命,后来收棺了,下葬,寻了看风水的来看,原来是转到了他爹身上,所以就这么去了。”
梅朔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看着他的动作,“领口加厚一点,别漏风。”
“我有数。”
一个多时辰后,她拿着两件改小的棉衣,给了那男子十几文钱,出来走向回家的路,心里莫名有些七上八下的,她加快了脚步。
推开门,屋里静悄悄的,她走进厨房,他像是突然受了惊一样回过身,梅朔见到他手上血淋淋的痕迹,吓得丢了衣服上前抓过他的手,“怎么了,伤哪里了?”
“不是,”他使劲地抽回手,“是,鱼。”
她擦着他的手,想确定他没有受伤,他难得地死死不愿,僵着身子,不让他抓自己的手。
梅朔探到他身后,把一只手抓了出来,林绰终究是没有她的力气,“不要,不要看。”
手被按进水盆里,洗去了血迹,干干净净的手掌上,划着清清楚楚三条明显的长线,照民间看手相的说法来说,那三条线,一条情线,一条生死线,一条官运线。
而他这三条线同普通人的不一样,从一点发出,全都划到了手掌的另一边,就像把整个手掌拦断了一样。
另一只手也被抓过来洗净,一样的纹路,他的眼泪划开来,“不要,不要,我不是,不是。”
***
左断克母,右断克妻,极凶之命。他跌坐在地上,两只湿漉漉的手紧紧握起,克妻的命呢,谁还会愿意要他,他抬起头,张着满是泪意的双眼,梅朔半蹲着身子,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比娘打在身上的竹条还要痛,比爹爹走时所有人的辱骂还要苦,比冬天在西河里洗衣时的湖水还要凛冽,比跪在雪地里发淤的双膝还要刺骨,隐隐约约他似乎可以看到自己躺在狂风刮过的落叶堆里,没有了呼吸的脸上,惨白如纸,双手落在身畔摊开,血红色的痕迹历历在目,断掌,断掌,跟了他十七年的噩梦,终于要将他推向绝路了吗?
手掌被人掰开,暖暖的巾帕贴上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了身,倒了一盆温水,拧干了一块巾帕替他细细擦拭着手掌。
“不是什么?地上这么冷,你坐着干什么?”身子被她抱起,一直抱到堂屋,放到床上,暖炉塞进怀里,她捡起地上两件衣服,“一会儿暖和了试一下,合身吗?”
衣摆被他抓住,苦涩的声音响起,“你,没看到吗?”
“看到什么?”梅朔奇怪地看着他。
“我的手掌。”
“没事啊,没伤到。”她抓起他的右手,又看了一下,“就是凉得跟块冰一样,好好暖暖。”
她走回厨房,林绰看着她的背影,难道她不知道断掌吗?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是心里却涌起小小的期盼,她不知道啊,那就不会在乎他这断掌的凶命了。
梅朔回到厨房里利索地杀着还剩下的一条银鱼,脑子里却在转着别的念头,到底是说开来好,还是装傻当不知道的好?
她把洗干净的两条鱼放进大汤碗了,洒了黄酒,放上大蒜生姜片,在剖开鱼肚子里也揉上了黄酒。汤碗放在灶台上,她洗干净了手,走到堂屋,林绰抱着腿坐在床上,暖炉被放在了一边,眼神盯着床头那串九连环,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她坐了上去,从身后把他拥住,一手抓过九连环,“解过吗?”
他摇头,“一看就不会。”
她把下巴搁在他肩上,晃着,那环发出脆生生的声音,“慢慢来,反正是给你消遣的。”
林绰放在被子上的手紧紧握着拳,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妻主,他怎么舍得放手,如果一定要瞒着她,就让他一直瞒下去吧。
第 10 章
腊月的第一天,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并且有着日渐加厚的趋势。
初五这天,梅朔从村上的粮油店铺中出来,提着好几个小布袋,里面有黄豆,绿豆,豇豆,豌豆,还有花生仁、核桃仁、红枣、炒芝麻,都是用来煮腊八粥的原料。她顺便还一起买了桂圆干、荸荠、榛、栗、菱、糖瓜、糖饼,想着给林绰当零嘴吃。这个年纪的男子,似乎应该喜欢吃这些碎嘴零食的吧。
等到腊八一过,就该差不多开始进入过年的气氛了,十五前得把家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十五十六十七三天的集市,买上副春联,还有年画、剪纸、炮竹,当然还需要去磨面粉,白面、细面,黄米面,做蒸馍、蒸糕,大年夜还要包饺子。
梅朔推开家门,林绰正坐在床上,看着她买回来的连环画。随着年关将近,他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那一日后也没有再提过任何关于他手掌的事,不过还是很容易受惊,比如现在,听到她进门的声音,还是立马跳了起来。
“你回来了。”他上前想接过她手里的布袋,梅朔分了两小袋出来给他拿着,他打开一看,“炒栗子?”
“给你当零嘴的。”她把东西都放在桌上,理了腊八粥的原料拿到厨房里去,留下林绰看着一大堆零嘴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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