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炊烟

第24章


她怔了一下,傻傻地愣在那里,林绰急急地抬眼道,“不是,我不是说你是东西,我,我就是…”就是你说喜欢什么,我只想到了你。
梅朔突然转身像是要出去,他抓着她的衣角,急得快哭出来了,“你别走,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绰儿,别拽着我,我去找个箱子,钻进去送给你。”
***
梅朔当然不可能真的把自己打包了送给他,林绰端着两碗面出来,面上飘着细细的葱花,香气扑鼻,“想到了吗?”
“你,你教我解九连环吧?”
“就这样?”
“那晚上给我讲故事?”
“还有呢?”
林绰抬着眼,似乎很努力地在想,梅朔撩起面条开始吃,他才道,“你,你可以陪我去看看爹爹吗?”
***
松柏掩映间,小土堆前面立着一块木牌,“爹爹,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糖糕。”
他伸手拔着墓前的杂草,梅朔抓住了他的手,“我来。”
“那些不要拔。”他拉住她的手,指了指叶片较大的几株,“那是爹爹最喜欢的花,夏天会开花,我偷偷种下的。”
“偷偷?”
“娘不许我来,大家都说是我克死了爹爹,我不能来看他。”
梅朔手下一顿,不知道该说什么。揽过他的脑袋,“不关你的事。”
他垂着眉眼,啜泣着埋进她怀里,梅朔拍着他的背,哭了好半晌,他伸手擦着眼泪,突然开始在木牌前挖着什么。
“你怎么了?”
他一边挖一边道,“我那个时候埋下去的。”他终于挖出来半只玉镯子,擦着上面粘着的泥土,“这是爹爹最后留给我和哥哥的,我们一人半只,爹爹说,是要给未来妻主的。”
梅朔接了过来,他看了她一眼,又低下脑袋,“爹爹还说,要妻主对自己很好很好,才能给她。”
“那你干什么埋起来?”
“我,我以为我不可能送给谁的。”他紧了紧拳头,梅朔抓过他的手,“不许想那些事了。”她一手抚过那半只镯子,突然觉得手下的质感有些奇怪,低头看去,就见那镯子里面刻着什么,像是凤凰的尾巴。
“怎么了?”林绰见她神色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
“没事。”她拉着他起身,自己却对着木牌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爹,谢谢你。”是你养出小绰儿这样的儿子,我才能遇上他,不然,我的人生根本无法完整。她把那半只镯子收进怀里,站起身。“走吧。”
她拉着林绰走向回家的路,“你今晚会教我解九连环吗?”
“自己解。”
“为什么?”
“我教了你就没有意思了。”
“那你给我讲故事吗?”
“行啊,现在我就可以讲。”
“好。”
“听好了。”
夕阳西斜,在路上倒影出两道狭长的影子,伴着女子低低的嗓音,“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尼姑,老尼姑给小尼姑讲故事,就讲,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尼姑,老尼姑给小尼姑讲故事…”
“你赖皮。”
“不喜欢?那换一个好了。”
第 28 章
二月初上,虽然还不到草长莺飞天,杨柳醉春烟的绿意盎然,湖畔青草的嫩芽已经开始透着翠翠的生机。立春已过,已经有赶早的人开始下湖打渔,这天早上,梅朔翻着柜子,看着仅剩的一点点碎银摇头,果然,她还是不会当家的人,看来今年她也该和这村子的人一样上镇上卖水产去了。
加上来年不种稻谷,虽然她说的轻松,种些粗粮帮补,可是这真要买稻谷或是买米,也是不小一笔开销。
早市的鱼要比午市的价格高上不少,现在还是初春,下午去打渔也不会很热,梅朔想着她可以下午下湖,第二天清早再到镇上去卖了。
和于安两姐妹商量完,她心里总归有些放心不下林绰,虽然他的身子现在已经好了不少,每次刮完出痧都开始变慢,颜色也在慢慢变淡,而不再是开始的紫黑色。
她回到家,却找不到他的人,不在堂屋,也不在厨房,她推开后院的门,篱笆下面也已经有了一点绿意,对面的田埂间开始有人育苗,小院一眼就能看到头,他也不在。
她回到堂屋,心念一动,出门走到屋子的侧墙,果然,他正蹲在鸡窝里,盯着什么看着。
“小绰儿,你…”
他突然回过身,对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指了指一团草堆里的两只蛋,蛋壳发出碎裂的声音,咔咔的,鸬鹚蛋开始孵化了。
一只蛋壳上出现了一道裂缝,越裂越大,一团灰绒绒的小球钻了出来,朝林绰发出低低的糙哑叫声,跌跌撞撞地爬到他脚边,不动了。
林绰回身看着梅朔,“阿朔,没有大鱼鹰,谁来喂它们?”
“不用,人家跟我说这种玉面鸬鹚和普通的鸬鹚不一样,不用伸到大鸟喉囊里啄东西吃。”她也走到他身边蹲下,伸手在那团软软的灰色绒毛球的脑袋上戳了一下。“把鱼肉弄碎了给它们吃就可以了,不过不要喂太饱。”
另一只蛋也开始发出呲呲的碎裂声,不过这只裂得很奇怪,一直到小雏鸟钻了出来,脑袋上还顶着一小块蛋壳,没有掉下去。
这只也开始摇摇晃晃地走着路,林绰觉得实在没办法把这两个毛绒绒的小雏鸟和它们长大后泛着金属光泽的黑羽联系起来。不过她刚刚说不是普通鱼鹰,“那它们长大了会有什么不一样?”
“我也不知道,好像会大不少,颜色也不太一样吧。”
两只小雏鸟一前一后趴在林绰的脚边,鸡都自己跑出去找食了,只剩下孵蛋的那只在一边窝着,两个人蹲在里面,显得很挤,梅朔站起了身,笑道,“我看它们认准你了。”
林绰一手抓起一只,“阿朔,我会好好驯养的,夏天的时候,你就可以带着鱼鹰去打渔了。”
“好,我等着。”
***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你真都记下了?”
“嗯。”
梅朔翻着书页,《百家姓》一本念完念熟,看来这卷《千字文》会更快,她该再去弄些书来,再过些日子,都可以教他写字了。
“男慕贞洁,女效才良,知过必改,得能莫忘…”
林绰停了下来,梅朔歪过头,“怎么了?”
“它写知过必改。”
“嗯?”
“只是觉得很好。”
梅朔轻笑,他继续念下去,竟是一个字也没有错,他学的并不快,她细细解释过还要重复几遍他才能全记下,不过很认真,也记得很扎实,记下了就不容易忘,让她这个身为夫子的妻主很有成就感。
检查完之前学的,梅朔开始教他新的字。“等我开始打渔了,以后改晚上教你。”
“嗯。”
“要是下雨天不出去就多学些。”
他继续点头,梅朔又道,“你的九连环解开了吗?都好几个月了。”
他扁了扁唇,“你不肯教我。”
“我教你就不好玩了。”她伸手抓过床柜上的九连环,“我好像还欠你一个故事,教你解是不行,不过和你讲个九连环的故事好了。”
“好。”他放下手里的纸张,半回过头看着她,梅朔一手拦在他腰间,往上抱起了一点,松开手,下巴搁在他肩上,一手拨弄着圆环,“你看这中间,长长的像是一把剑,因为这个发明九连环的人是个带兵打仗的将军。”
“将军不是打仗的吗?她做这个干什么?”
“那个时候,天下还没有太平,三分天下,她常年在外带兵,她的正君就一直一个人呆在家里,她怕他的正君无聊,就想做点东西给他排遣寂寞。”
“于是她就做了这个九连环,让人送回去给他的正君解。谁知道那个送信的人没有说清楚,那个正君不知道这个九连环是用来解的,见它一环扣一环,长得很是可爱,还会发出叮叮铛铛的碰撞声,加上是自己的妻主差人千里迢迢送来的,他心里欢喜,就找了根链子把这个九连环挂起来,就挂在胸口。”
林绰看着那个九连环,觉得它挂在胸口肯定太重,还是他的小木雕狐狸好。
“周围的男子一开始见他这么挂着都觉得奇怪,渐渐的,听说这个饰物是将军特地做了送来的,都觉得羡慕,就开始仿造,都在胸口挂着这么一个九连环,大小不一,各种材质都有。”
“后来将军凯旋回乡,发现家乡的男子都挂着九连环,一时奇怪,回家一问,才知道自己夫君把它当成了饰物。她大笑之下,教了他该这么解这个九连环。”
“再后来呢,九连环就变成了一个老少皆宜的玩具。”
“完了?”
“嗯,你以为有多长。好了,认字了。祸因恶积,福缘善庆。”
“祸因恶积,福缘善庆。”
“祸因恶积是说因为很多次作恶,慢慢积累会招来祸害,常年行善就可以得到幸福。”
“就好像善有善报。”他点着头,在桌上用手指比划着那几个字,嘴里重复念着,“祸因恶积,福缘善庆。”
善有善报?梅朔心里暗叹气,其实她更相信好人没好报,烧香还能惹鬼叫。不过,哎,陈年旧事,别去想了。
她看着林绰低垂的脑袋,勾起了唇角,现在想想,其实倒也不是没道理,要不是她翘家出来,她也不会遇上他。
***
二月二,龙抬头,春雨下得遍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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