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炊烟

第44章


“你叫她什么?”
“这个慢慢再说。”水承源在他床边坐下,“我下面说的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咬着唇,“是不是,宝宝,没了?”
她慢慢点了下头,林影闭上眼,眼角渗出了水滴,“我,我猜到了。”
“你是吃了什么?”
“每天三碗山楂羹,连着喝了四天,说是补身子的,我,我已经猜到不对劲了。”
水承源摇头叹气,门上传来了敲门声,她起身开门,“南清,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醒了?”
“醒了。”
“这个给他,我回去了。”水承源回身把她送来的那张纸递到林影手里,他扯出了一个苦笑,他的卖身契,齐家的人,这次该满意了吧,不会再有他这么一个碍眼的下人,怀了她们齐家的骨肉。
“你先看着他,我给他去熬药。”
“嗯。”林绰点头,见到林影不解的眼神,慢慢地把之前的事都告诉了他,“哥哥,姑姑她们都很好的。”
他还是没什么大反应,“二弟。”
“嗯?”
“你怪过我吗?”
“为什么要怪你?”
“爹爹去世后,我一直对你不理不睬的。”
他摇头,“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气。”他伸手在床单上划着线,林影叹道,“你以为我也觉得是你克死了爹爹?”
“不是吗?”
“我只是怕,怕娘也会像对你一样对我,而且,我看不过去你那个样子。”
他睁大了眼,“什么样子?”
“我总觉得你不思进取,好像填饱肚子就是世上最满足的事了,有个豆沙包吃你大概都能乐上一整天。”
“本来就是。”他微微嘟起了嘴,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林影终于忍不住笑了,“对啊,我现在才想通了,像我们以前那样简简单单的生活,才是最好的。”他闭上眼,“齐家那些事,我就当做了场梦。”眼角的液体,却一滴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在脸颊上滑落,林绰看着他和爹爹酷似的脸,依稀中有两张脸重叠在了一起。
应该是在夏天吧,他记得还有萤火虫的,爹爹抱着他小小的身子,“从前的事,我就当做了场梦,现在,梦醒了,我也有了你们,已经足够了。”
他伸出食指,摸过林影脸上的泪滴,塞进嘴里。就连这咸咸的味道,也和当晚流到他嘴里的,一模一样。
***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哥哥现在留在医馆,身子会慢慢好的,还有二姑姑在。宝宝也会好好的,大家都会好好的。”
“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梅朔端着碗走到他身后,他一个人趴在窗口嘀嘀咕咕自言自语,她喝了口酸梅汤然后递给他,“我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你尝尝。”
“我在想,哥哥会好起来的。”
“他当然会好起来。”水南清那个家伙,一直在公报私仇地给齐家吃瘪。
“好像那时候的会凉一点。”
“凉一点?”按理当时也不会用冰块冰镇,她记得杯子上也没有水滴,那么就是水的问题了。
她拍了下脑袋,怎么忘了,梅家用的都是山泉水,比湖水要清澈得多,不管是口感还是凉度,都是湖水比不上的。“我也去打点山泉水回来。”
“山泉水,做什么?”
“自然是做酸梅汤。”她从他身后拥着他,摸着他微微有一点点隆起的小腹,“都四月底了。”
“嗯。”他扁了扁唇,指了指墙上挂着的还没染色的纸鸢,“就要过了放纸鸢的季节了。”
“你今年就别想了,来,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
梅朔拉着他走到小院,墙角有什么东西,盖着一块布,最近几天一直见她在刨花,不知道在做什么?
她走上前拉开布,林绰睁圆了眼,“这,这是椅子吗?怎么长得这么奇怪?而且这么高?”
那张椅子几乎到她胸口那么高,座椅小小的,前面还有一个像是用来搁脚的小篮,“是给宝宝的,对不对?”
梅朔笑着点头,“可是,为什么下面还有木轱辘?”
她伸手在椅背后面一提一拉,座椅突然变得很低,她推着后面长长的把手,木轱辘在地上滑动,“椅子就可以让宝宝坐着用来喂饭吃,这个,可以推着他出去玩。”
林绰惊愕地走上前在她手里接过来不断前后推动,一会变成椅子,一会变成手推车,玩得不亦乐乎,爱不释手。
她一直勾着唇角,接下来该做什么了,对了,婴儿床。
木料有些不够了,该去找一些。正想着,门上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她奇怪地走到堂屋,这个时候,什么人会来这里,难道是水家的人?
门拉开,她斜了眼,“你怎么还会来这里?九凰朝凤雕,你应该已经拿到了。”
她大大地叹了口气,神色萎靡,“是啊,拿到了,我已经安置在行宫了。”
“那怎么……”
“这个放着比不放还要完蛋。”
“什么?”
“我才发现,那凤爪,居然断了。”齐鸣一手撑着门沿,“你知道凤爪意味着什么,帝上的凤体,四肢啊。现在那木雕上,居然断裂了。”
“怎么会断?”
“可能是路上运过来的时候磕磕碰碰给弄断了,下个月初帝上和随行的人就要到行宫了,三少,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我……”
“我知道,你肯定办得到的,现在一时间已经找不到现成大小的栖凤木了,只能在上面修补,改一下刀,很快地,只有你行了。”
身后传来他的脚步声,“阿朔,你会去的,对吧?”
她叹了口气,回身道,“收拾一下,你和我一起去。”他这个样子,她也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
第 48 章
不管是在东畔还是南畔,西河岸边低洼处的芦花都开得正好。
马车的座位间都加上了垫子,林绰掀开帘子探出了头,梅朔拉过他的身子,“怎么了,不舒服?”
“我,我有点恶心,想吐。”
“停车。”她从包袱里掏出一堆小布袋,解开一个,拿出薄薄的一片淡黄色,他张开嘴含在嘴里,皱起了眉,梅朔伸手合上了他的嘴,“含一会。”
齐鸣掀开了轿帘,“怎么了?”
“他大概晕车,加上身孕,我看还是……”
“阿朔,我没事的。”他口齿有些不清,齐鸣奇怪道,“他嘴里含了什么?”
“生姜片,缓解孕吐的,我来驾车。”
马车稳当了很多,他含了会,把生姜片吐了,抓出另一个小布包,一颗颗朝嘴里丢着葡萄干,手里抓着小布包伸到齐鸣前面,“你要吃吗?”
她哭笑不得地摇头,真不知道那个大包袱里面还带了什么。
***
梅朔蹲下了身,“不可能,这是镂空雕,断了就是断了。”她站起身,“改不了。”
齐鸣闭眼挫败地皱起眉角,林绰拉着她衣角,“那不能重新雕一个花架吗?”她耸了耸肩,齐鸣抚着额,“已经没有栖凤木了。”她转身朝外走,“我试试现在立刻找人去寻,希望还来得及。”
梅朔回身站在那博古花架前面,摇头叹气,“老四这个家伙,说过多少遍了,运斜刀的时候要夹在虎口,不然就坏了栖凤木的纹路。”她伸手在断裂的地方用食指抚过,“不然哪会这么容易断了。”
他站在她身后,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繁复精致的木雕,“阿朔。”
“嗯?”
“这么大的木雕,这么一点点很小很小的地方断了,其实很难发现的啊。齐大婶刚刚不说我都看不出来。”
她回过身,“肚子还有不舒服吗?”
“没有了,好像就是早晨比较容易有那种想吐的感觉。”
她点头,“走吧,我们也别呆在这里了。”华丽的宫殿,空洞洞的让她觉得有点压抑。
行宫的后面有一排简易的屋舍,本来是建造的工人住的,这会收了工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还剩下一些在收尾清理。齐鸣找人打扫干净了一间,自己就住在边上,梅朔进去转了一圈,“看不出来,齐大人居然和工人一起同甘共苦,住这么简陋的地方。”
“三少,要是栖凤木来不及找来,你真的没办法补救现在那个了吗?”
“要是找不来,你就指望没人发现那个小小的缺口了。”她一手扶着门框,脸上挂着调侃的笑意,“要是发现了,你就指望没人在这上面做文章,让你逃过一劫。”
屋里传来啪啪两声,她急忙转身进去,就见到他蹲在地上,一手抓着鞋,“你干什么?”她慌忙地把他抱起来,“居然光着脚。”
“蟑螂,我把它们赶走。”梅朔一低头,果然正好看到两只蟑螂钻进了床底,这个地方还真是,呆不得长,“怎么不打死了。”
“刚刚没想打死。”他趴在她肩头,脑中想到两只蟑螂被打扁的样子,还有粘稠的液体从压扁的虫尸流出来,胃里一阵酸液翻滚,他发出一声干呕的声音。
“怎么了,刚刚不是说好了,不想吐了吗?”她把他放在床上坐好,“很难受吗?想吐就吐出来,别忍着,我的包袱呢?”她走到墙角的一张桌前,她的大包袱正堆在上面,一阵乱翻。
齐鸣正站在门口,屋里一眼就可以看到头,这个三少,看上去还真是有点,有点神经质,只希望她的雕木技艺不要受到影响。
几本书掉出来,她也没去理,翻出来一个小瓷罐子,打开红布包着的塞子,居然里面还有把铁皮勺子,伸进去舀了一勺送到他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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