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案迷踪

第38章


上官紫燕说到这里顿了顿,见琳琅仍望着自己,专心倾听,才继续又道,“眼下只等去调查一纸婚书,便可彻底结案了。”
    “婚书?是何物?”琳琅给上官紫燕添茶的手微微一抖,溅落了些许茶水在桌面上。
    “似乎是在钱梁家柜子底层发现的,因为收藏隐蔽,一开始并未发现。上面写着钱梁曾同一位王姓小姐有过婚约,还有钱老爷和王家的签字。虽然我觉得并无必要,但哥哥坚持将与钱梁有关之人调查清楚些,更为稳妥。”
    “上官公子心思缜密,这样做也无错。”琳琅颔首赞同,“那可有查清?”
    “也非什么重要证物,哥哥看似亦未抱太大希望,婚书都扔在钱家原处没动,只等明日一早,何捕头去查封钱家住宅时,顺便拿了婚书,依照上面所写王家所在籍处,按例查访一圈便是。”
    “看来查案甚是辛苦,不过总算是水落石出。”琳琅笑道。
    “可不是吗,藏得再深的真相也总有云开雾散的一日。”上官紫燕意味深长道,忽而一拍头,发出一声惊呼,“糟糕,我今日还答应带白师兄去城中转转,倒给忘记在脑后了。”
    “紫燕妹妹怎这般糊涂?”
    上官紫燕闻言,俏皮地一吐舌:“对不起,琳琅姐姐,我怕是得先行一步了。”
    “无妨。”琳琅善解人意道,“白公子远道而来,妹妹理应好生招待,我们日后还有很多时间可聚。”
    “谢谢琳琅姐姐,过几日等案子结束,我叫上哥哥一同来找你。”
    上官紫燕说罢,便如一阵风般,匆匆告辞离开了。琳琅为自己添了一杯茶,缓缓端起杯盏置于唇边,一双美目流转,却像是陷入沉思,许久忘了将杯中茶饮下。
    天边夕阳洒落最后一抹余晖后,缓缓没入地平线,天色也越发暗了起来。但尚未及夜晚,依稀仍存朦胧光影映照大地。
    京城略为偏僻一隅,几乎不见人影。不同于繁华的大街,此处既无酒楼商户,也无行人往来,唯有劳作了整日的平民百姓皆回到自己家中歇息,因此更是显得寂静。一个脚步匆忙的身影穿过小巷而来,在一扇门前驻足,小心地左右张望。片刻,才推开门,一闪身迅速没入门内。
    来人并不停留,而是熟稔地径直走过院子,来到正对大门的主屋中,拉开角落的衣柜,在里面忙碌地翻找开来。不一会儿,这人似乎摸到了什么,动作略一顿,扬手飞快抽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却在纸展开的一刻,脸色转为苍白。
    “琳琅,你终究还是来了,抑或是,该唤你一声王小姐?”
    随着一道略显沉重的声音,房门再次被推开,上官凛出现在门外。在他身后,还站着上官紫燕、何捕头和几名官差。
    “我……”琳琅望了望自己手中的白纸,仿佛也明白了些许,唇动了动,未能再说下去。
    上官紫燕从上官凛背后探出身,神色中亦是显露出平日不曾有的凝重:“琳琅姐姐,你可是在找我所说的婚书?其实所谓婚书并不存在,皆是为了证实你便是王小姐的推断,你可知,我多么不希望见你来此?”
    “你们为何会怀疑我是王小姐?”
    “何捕头寻到一名钱府老家仆,提及钱梁未婚妻一事,又言王家小姐琴艺精湛,我即忆起当初你曾说到陈万良乃是欣赏你弹琴,才与你走近。”上官凛答道,“本来你作为风月楼卖艺不卖身的红牌清倌人,有这般技艺也不足为奇,但那王小姐曾因家中变数,有意来京投靠钱梁,我们问过王妈妈,你入风月楼,便在钱家败落后不久,且那时钱梁不可能有银子逛青楼,你又如何与他熟识?因此我推测,你便是钱梁的未婚妻王小姐,而琳琅,为你入风月楼之后的化名罢了。”
    “我与那人,早无关系,从我踏入风月楼那一刻,便已不再对他抱有任何希望。”琳琅凄然一笑,算作承认了上官凛所说一切。
    “可你却杀了他,还将他指作杀死陈万良的凶手。”
    “上官公子何出此言?陈老板之案不是已结?”
    “琳琅姐姐,那也是我骗你的,为了让你放松警戒之心。”上官紫燕替上官凛回答,“我们前几日初来钱家时,我就颇觉奇怪,钱梁一游手好闲之人,为何房内却收拾得甚是干净整洁,像才打扫过一般,想必那前来清理之人,正是琳琅姐姐你吧?我们在此发现了几样证物,皆可说明你为何要这样做。”
    上官紫燕见琳琅沉默,兀自继续说道:“其一,你在带领我们来之前,先赶来通知钱梁,说官府在陈万良尸首处发现了他的扇佩,要来找他问话,激起他心中恐慌,然后你安抚下他,两人商议好怎样回答,但其实你原本就打算杀掉钱梁;其二,你假借收拾屋子之名,趁他不注意,将作为凶器的瓷枕放于他床下,好在钱梁死后让官差找到;其三,你自然知晓钱梁素有哮喘,想来平日为钱梁送药之事,亦是由你来做。你在几日前便早有准备,要在我们面前引发钱梁哮喘之症,因此换掉了药剂,这也是常仵作验尸时,发现钱梁已有多日未服药,而腹内仅有普通补药的缘由。”
    “紫燕在院内花丛下,发现之前倒掉的些许药渣,恐怕是钱梁所为,但你并不知情,因此留下了痕迹可循。我们未找到药方,这便令我想到,当日送琳琅你回风月楼时,你神色迟疑,不愿让我入内,你是怕我见到未来得及收拾的烧毁药方的余烬,这一点,我也询问过那日帮你倒掉灰烬的小环,她在一片没完全燃尽的纸片上,依稀能辨认出砒石二字,正是医治哮喘之引药。”上官凛接过话。
    “由此上官公子便认定,我蓄谋杀了钱梁?”琳琅既不承认,也未否认,而是平静地反问。
    “不仅如此。”上官凛沉声道,“综合清远医理之说,诱发哮喘因由有三:未及时服药,因惊发喘,对某物敏感。但最终要了钱梁性命的,应是花粉。琳琅你当日一早给我们送来花瓣做的糕点,曾言及前一日去了百花园,其实真正是为了采回花朵,从中取出足够的花粉,我在你房中闻到浓郁花香,便是你取花粉时所留余香。而沾染了大量花粉之物,若我猜得不错,乃为你那时为钱梁拭汗的手帕,常仵作再次查验钱梁尸首时发现,他面部留有残存花粉,沾至口鼻,吸入发病,即便你已毁掉手帕,不经意间沾在衣物上的花粉却除不掉,只需拿琳琅你当日所穿衣衫去检查,即可得出结论。”
    “不用了,紫燕今日去找我,还曾言,真相总会有云开雾散的一日,我既如此做,早料想到有这样的一天,被你们揭穿,反倒觉心安了许多。”琳琅美丽的面容之上,绽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凄冷而不真切。
    “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钱梁那般心虚以致发病,想来也与陈万良之死难脱干系,琳琅姐姐你又收有凶器,谁才是真正杀了陈万良之人?”上官紫燕疑惑问道,“且在河边祭拜陈万良的人,便是琳琅姐姐你吧?那日在街上巧遇,你从香烛店出来,说有要事,想必是去了河边,既杀了陈万良,又何故要去祭他?”
    琳琅神情平缓而安静:“不管你们是否相信,杀了陈老板之人,确是钱梁,但将你们引去查钱梁的一切凭据,乃是我所为。”
    “包括那扇佩?”上官紫燕恍然道。
    琳琅点点头:“我帮钱梁抛尸时,刻意松动了绳结,并偷拿了他的扇佩塞于被单之中,为的便是让尸首能早日被发现,并借由扇佩寻到钱梁头上,不承想上官公子正是查办此案之人。他询问时,我故意说出钱梁,主动提出带你们去寻他住处,之后所做之事,你们皆已猜到。”
    “那就更奇怪了,若非琳琅姐姐你杀了陈万良,你为何要怕我们找钱梁问话,而杀死他?”
    “我杀钱梁,是为解脱。”
    “你欲摆脱他,又帮他处理陈万良的尸首?”上官紫燕显得越发不解。
    “个中缘由,还要从头说起。”琳琅似是因陷入回忆,终有一丝动容,“我家中遭变故,父母双亡,我一心来投奔钱家时,并不知钱梁此种人品,我寻到京城,他已一无所有,单他一人都无法生活。除了琴艺,我无其他一技之长,难以维持生计,钱梁便劝说我,先入青楼做几年清倌人,等存够了钱,他做些小本生意,然后娶我进门。”
    “那种人的话,怎可相信?”
    琳琅凄楚一笑:“我当时若有紫燕妹妹你的聪明便好了,只可惜我初出家门,不谙世事,一时糊涂便轻信了他,在刚入风月楼几年,将所有积蓄和收入都交与他。但日子长了,我也看出些端倪,钱梁根本只是一味敷衍我,没有做正事的意思,还拿着我辛苦赚来的钱吃喝嫖赌。我本欲与他断了关系,专心攒几年钱,为自己赎身后自力更生。岂料,就在这时,出了一桩事情。有一个寻欢客人,不顾我卖艺不卖身的规矩,喝醉了酒,要强行轻薄于我,我情急之下,失手打了他,没想到竟出了人命。”
    “你是说,你打死了那人?”上官紫燕惊疑,“可琳琅姐姐,你为何不叫喊其他人来劝阻?”
    “妹妹可知,那是青楼?老鸨只需有银子赚就好,谁会出手管这种多余之事?”琳琅顿了顿又道,“我很是慌乱,不知如何是好,正巧钱梁偷溜进风月楼找我拿钱,见此情形立即明白发生了何事,他安慰我莫怕,趁夜将尸首从二楼后窗丢出,并帮我掩埋了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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