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初晴

51 红烛冉冉


夜,悄无声息地。
    沧海燃起了满室的烛火,冉冉的橘光,照在北云芷的身上,温温融融的感觉。
    “师父,”她朝他走过去,“还记得当初你要和我打的那个赌么?”
    北云芷接过她递来的东西,摊在掌心。一朵雪莲,金色的花瓣,层层叠叠,绽放在翡翠质地的棒子的一端,纤细的棒子上小小的一排七个孔,穿过孔的是一条条被雕刻成镂空花形的金链,棒尾,挂着一个小小的金铃当,其构造同沧海腰间手腕上的铃当如出一致。
    雪翎三步摇。
    北云芷微微抬眼,沧海正对着他幽幽然笑着:“沧海,我们当初没谈赌注。”
    沧海点点头:“现在补上也不迟。”
    北云芷轻叹一声,道:“你还恨我吗?”
    沧海一怔。
    她依然记得,他曾经带给自己的,不幸,残酷,杀戮,憎恶……一切之一切,她从未淡忘。只是,只是……似乎比起要失去他,这些又好像变得微不足道了。
    如果,没有北云芷……她摇摇头,我的世界会是怎样?
    然,我的世界还存在么?
    姐姐,没有这个男人的帮助……我甚至,都没有可能在茫茫人海里与你相遇。
    北云芷见她不语,牵起笑:“沧海,曾经沧海难为水。知道吗,我不是没有试过……我每天都在提醒自己,要忘掉,要忘记……没想到的是,越是这样,”他抬手摸摸心口,“这里刻得越是深刻。”
    沧海回过神,悻悻然道:“始终忘不了?”
    北云芷摇首,眼波流转:“人生没有绝对,再次见到紫金月的那刹那,我确信我已经可以放下。所以,我希望,你也可以放下……沧海,你懂我的意思。”
    沧海摇摇头,红红的蜡烛油一滴滴往下掉。她使劲摇头,蜡烛油滴滴掉,红色的一滴滴烛油掉地,一滩滩的烛油,炙热的烛油坠地后瞬间凝固,冷却……她把头摇成拨浪鼓,手里,腰间的铃当声声地响,弯曲的发掩盖了她的眼帘,北云芷的笑她看不清,只听得啪的清脆,脸颊上又是一道红印。沧海闷着嗓子:“师父……”
    北云芷拧眉:“你不要那么没出息好不好?”
    沧海还是摇头,脸上火热,心里凉透:“为什么会是这样……”
    北云芷冷笑:“沧海,你必须清醒,第一,孟浪是无碍,但是你身上有蛊毒,一年之期不远矣,离开了他你必死无疑!”
    沧海苦笑:“第二呢?”北云芷抬手抚过她留有血痕的那半张脸:“落花有意,流水薄情。你不明白么?那我一次说清楚给你听,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是我的徒弟,说的好听点,偶尔暖暖床罢了,你还要有什么非分之想吗?”
    非分之想?
    沧海却步,再次摇头,眼里涩涩的,想哭哭不出来:“你骗我。”
    北云芷无奈地笑:“沧海,我们彼此熟悉了那么多年,是否骗你,你该比我更清楚。”
    不,沧海颤着脚步,跌坐在地……再熟悉……我始终未曾走进你的内心……我怎么知道……是啊,我怎么知道……
    北云芷继道:“紫金月杀了我教内那么多人,他活不了,我身上的花香足够他数日后命丧黄泉。沧海,你能拖几日就几日,等他毒发那日,带着门外守夜的那个闷包去找孟浪吧!”
    “还有,”他低眼手里的步摇,别开头,砸到了地上,哗啦啦地,金枝玉叶的雪翎三步摇在融融的烛光下碎成一粒粒一片片的璀璨,“丑死了这个东西,下次孝敬师父的时候记得眼睛张大一点!”
    门霍地关闭,沧海被赶到门外。
    风吹得阴寒,七夜抱剑挺立在门的边上,沉静的眸映着银白的月。
    沧海咂咂嘴,走到他边上:“紫家居然藏了那么多蜡烛。”
    七夜道:“据说,制造□□的时候不能见日光。”
    沧海愕,伸手去拉他的手,嗯,果然暖暖的,不似屋里那人的冰凉:“闷包,我被师父逐出师门了。”
    七夜侧目,不解:“怎么突然——”
    沧海抿紧了唇,忿忿地:“他嫌我笨,嫌我碍事!最主要,他居然……居然跟我说嫁出去的徒弟泼出去的水!”
    七夜莞尔:“沧海,北教主逗你玩的。”
    沧海松开他的手,从袖里掏出一串叮当作响的碎铃:“看,都被他扯坏了。师父这次当真了。”
    七夜端望着她的脸。月色下,白皙的侧脸暗红的一道细痕。他淡淡道:“沧海,你划破自己的脸是因为怕被紫金月做成□□吧?”
    沧海揉揉脸,点点头:“知我者,闷包也。”
    七夜继道:“你……想死?”
    沧海瞪大了眼睛,一把拍到他胸口:“什么话!我像是这种人吗?你忘记我在崖底跟你说的那些?”
    七夜低眼,沧海讪讪收了手。
    两人沉默片刻,七夜开口:“沧海,紫金月说过收我为徒。”
    所以,他不会杀我。
    也就所以,他望着她的侧脸,圆润的曲线,安静的眉眼,似乎在沉思些什么:“沧海,你带着北教主逃走吧,我拦他。”
    沧海闻言,勾起嘴角:“我倒是这样想,闷包,信么,我就没想过要全身而退,坦白说,我就是想让你当替死鬼,我和师父远走高飞。”
    七夜颔首,平静的眸看不出表情。
    沧海浅笑着:“可是,里面那个混蛋不要……他不要跟我走……也许,他情愿跟紫金月同归于尽!”
    次日清晨,紫金月带着沧海一行四人离开紫庄。
    沧海说,她在华山崖底见过紫金旒。
    该日晌午,孟浪和定雪旋匆匆赶到紫家。门口栓着两匹马,一红一白。
    两人推开紫家大门,一只乌鸦惨壮地倒在院子中央,黑羽零碎地洒了一地,乌鸦的血还未凝固。
    走进正屋,没有发现异常。
    跨进后院,在紫金月的书房里找到满室的蜡烛,和一地的红油。
    孟浪指着门口那堆踩碎了的金屑,面色有些难看:“是沧海的铃当。”
    定雪旋则仔细地端详着那些个明显抹去灰尘的茶几,长椅,顷刻,她抬眼望见了墙上的画,画上依稀可见一执剑女子,然,面部却刻意遭人破坏。
    “孟浪,”她把孟□□进屋,指向画的一角,“看,血迹。”
    原来是当日北云芷端放画像时,指尖的污血无意染上。
    定雪旋犹疑地翻弄画像。忽地,面前的墙翻转过来,她没有迟疑,一步踏了进去。
    孟浪赶紧跟了进去。
    没有机关,没有陷阱。
    两人燃起火折子,在秘道尽头看到了一长排的书架。
    细细辩之,是紫家收集的武功秘笈和历代族谱。
    定雪旋蹙眉:“原来紫家的武功不是独创的,是把别人的剑法套路加以巧妙结合而成。”
    孟浪手里一打紫氏族谱,讥笑道:“难怪他们每年要莫名死掉那么多练功走火入魔的!”他翻了几页,手忽然停顿,连忙叫来定雪旋,“看,紫金月这段,怎么被撕掉了?”
    定雪旋摇摇头,转过身又望见墙的另一边几十幅紫家世代的掌门人画像。
    她快步走过去,一幅幅,画的下方注明了掌门人的即位时间,她心里一凉,嘴里悠悠地道:“原来紫家的掌门,没过活过三十岁的。”
    孟浪听了,笑道:“这家子人真够诡异的!”
    忽而,他手里翻到一本黄色的小册子,打开,是一个清朗少年的素描,微笑生气讥讽得意沮丧……各种神态俱在,落款处娟秀的一个签名:紫金旒。
    翻到最后,是张新郎掀新娘红盖头的一幕,新娘的侧脸有些熟悉,他拧眉,那么巧?怎么和当初孟辉死后他在崖顶看到的妇人那么神似?
    黑色的墨画着新娘甜美的笑靥,然,一道红笔划过去,如同冷森的剑一般,穿透新娘的心脏。
    孟浪心道:这个叫紫金旒的女人,嫉妒心真可怕。
    自认没有窥探别人私事的嗜好,他合上册子,见定雪旋出神地立在一幅画前,他也走了过去,不禁大惊:“这个——这个人是紫金月?”
    可不,正是册子上画的那个新郎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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