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红尘

3 乔渠篇


吾夫乔郎亲启,每一封都用厚实的红蜡封住的书信,最上面,是这样一句话。
    不是乔渠,是吾夫乔郎。
    乔渠拆开了第一封信。
    “吾夫乔郎,今日小七调皮得很,若是我,一定上前抽她耳刮子了,你怎么如此地好脾气看着她如此呢,如此呢?”
    信中的小七,是乔渠的学生,当朝的七公主,年芳十一,调皮得很。又因着年幼母亲早逝父王不甚疼爱,因此无人管教,性子比之一般人要大胆许多。对于他这个先生,虽说尊敬,却也不会听从。
    “吾夫乔郎,今日你愁眉苦脸,眉头上都可以放个栗子了,难道,老五他也同小七一样捉弄你了么?要不要我去教训他?”
    、、、、、、
    “吾君乔郎,今日哥哥与我说,你与五皇子之间有交易,为什么?你想要什么,画月都可以为你拿来的,不必求老五,老五他不是个好人。”
    “吾君乔郎,今日我跳了一支舞,是我从前同一个舞娘学的,她说只要男人不开心,脱光衣服跳一跳这舞,男人立刻就会开心了。近日你都快成为小老头了,我决定为你跳一跳,不过,可以不可以穿点衣服跳?”
    、、、、、、
    最后那一封,上面写着的,就不是“吾君乔郎亲启”,而是“画月绝笔”。
    “乔郎,终于到了这一日,父王与我说,你是叛党,与老五勾结意欲夺位,叫我与你和离。事已至此,千千万万都不能挽回,画月却还是要说一句,此生与你结为夫妻,画月无憾。拿到这封书信的时候,你怕是已在牢中,但你切莫慌张,府中一切书信已经被我焚毁,如今乔郎所需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无论如何,一定要咬紧牙关否认一切。哥哥此刻应该就在你的面前,他会帮你的、、、、、、”一封信,千字言,全是给他想的逃生办法,只不过最后有那么一句话,是关于他们两个人的。
    “乔郎,你可记得十五岁时候,对出的那个对子?”
    寸土之屋--吾心之守。
    终于,乔渠痛哭出声,“画月,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乔渠错,错在将权势看得太重,错在将名声看得太重。
    今日是他与画月成亲的百日,也是他与画月约定好同房的日子,可,那个与她拉过勾勾的少女,如今已然成仙。
    乔渠将信一点一点收好,像宝贝一样全部抱在怀里,随后退回到牢房角落处,再也不说一句话。
    “你这样,我妹妹不会开心的。”那立着的男人,声音温润,缓缓开口。
    乔渠却是不应。
    乔渠的这个反应,一如画月所料,男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叹出一口气来,说了剩下的一句话。
    “我妹妹的尸骨,被父王送到了百里外的凉平山上,初冬,那里却可以与寒冬一比,你知道的,我妹妹怕冷。”
    乔渠猛地站起身来,冲到男人面前,“她想我怎么做?”
    “她要你,活着,风光地活着,如你一直所渴望地那般活着。”
    因为这一句话,乔渠活到了今日,活到了所有希望他死的人都死了,他还是好好地活着。他得到了许多,自然失去了许多。
    黑衣女手里的玉扳指,就是其中一样。
    可现在,乔渠还是不能动,一直找的东西就在眼前,却如何也得不到,这滋味并不好受。
    黑衣女自然是看出了乔渠的不好受,所以很快地给出了交易的条件。
    “我知道以大人如今的权势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是要什么有什么,可那些俗物,我瞧不上,毕竟,我给大人的,于大人来说,不是俗物,不是么?”
    “你想如何?”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乔渠这才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可惜,依旧不能动。
    “简单,我要你的一碗血。”
    “好!”乔渠爽快地答应。
    “心头血。”黑衣女缓缓地吐出三个字。
    乔渠迟疑了,迟疑之时,却又因为另外一句话心动。
    “一碗心头血,不过要你半条命,我还你一个玉扳指,外加重生的公主画月,如何?”
    三日后,宰相乔渠娶妻。
    没有十里红妆,没有喧天的锣鼓,可仪式还在。
    老管家坐在上座,看着面前跪着的一对新人,笑得嘴怎么也合不上,周围的喜娘陪嫁都是乔府里的丫头,向来庄重大气的很,今次,也都笑得如她们这个年纪的丫头一般,无拘无束得很。
    一番打闹之后,终于将一对新人送入洞房。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得意不过如此。
    缓缓揭下盖头,“月月。”乔渠这样唤她。
    她,是黑衣女送给乔渠的“公主画月”,是他一碗心头血换来的妻子。
    他将人拥入怀中,“月月,月月,我的月月,我等你好久了,好久了。”
    十年,初见到如今的佳人在怀,他们错过了太多。
    好在,这次不再错过。
    烛火熄灭,终得圆满。
    看着那间屋子里,烛火褪去,夜里,有人轻轻笑了一声。
    人们不会注意到,对面屋顶上面,有个黑衣人,手里拿着一壶酒,正把酒问青天。
    半壶清酒下肚,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人。
    “你来做什么?”黑衣女往身边瞥了一眼,问,那语气里,是满满的不耐烦。
    那是个极其高壮的男子,有着寻常人没有发达的肌肉群,这样冷的初冬,他却只着了一件无袖的战甲般的衣服,下身穿着未及脚踝的长裤,且那衣服裤子脏乱的很,看起来好些日子没有洗过了。
    “我来找你。”男子的岁长得高大,那声音却像是个半大的小子,憨厚可爱的紧。
    “找我?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青山你可是说过今生与我不再见的。呵,此刻来寻我,岂不是打脸?”黑衣女一口气将清酒喝完,顺势往屋子底下一扔。
    只听得底下人一声“啊”字过后,是一串不带停顿的问候之言。
    青山面无表情,陈述事实一般道,“水水,你又闯祸了,你砸到人了。”
    那名唤黑衣的女子哼了一声,十分不耐道,“那又如何?我喜欢,你是不是看不过眼,若是觉得不顺眼你走呀,离我远点儿!”
    这么一说,人高马大的青山没有话说了。
    初冬的夜风在耳边刮得呼哧直响,青山并不觉得冷,可想到边上的人,于是厚着脸皮再次开口:“水水,你冷不冷,你要是冷的话我们回去好不好?”
    黑衣女子这次没有与男子呛声,点了点头,“还算你有些良心,知道关心关心我,那好吧,你背我回去!”
    说着,将手摊开成大大的一字。
    青山点头,“嗯!”随即转身蹲下,等着水水上来。青山等了半天,身后却没有动静,觉得奇怪往后一看,却是空无一人。
    而不远处的那屋子顶上,某个黑影在上面正对着他比划着什么,将手势翻译过来就是,“臭青山,竟然还妄想吃老娘的豆腐!来吧,追上我我就原谅你之前的错误!”
    之后,那黑影竟转瞬就消失了。
    对此,青山也不脑,拍拍手,便是如同那黑衣女一样,在屋顶上奔跑起来。
    这是一场角逐,虽说地点有些奇怪,本该是崎岖不平且人容易跌落的屋顶,可眼下在这二人的脚下竟然如平地一般好踩,实在是令人奇怪。
    夜风还在呼呼地刮着,那原地却不见了人。
    青山是在第二日的黄昏追上水水的,彼时,一身黑衣的女孩儿站在一棵树的前面。
    青山不敢上前打扰,因为水水已经在这棵树前面站定了一个时辰,依着他对水水的了解,她定是在思考顶顶难想的问题,这样的时刻,被他打断了便会前功尽弃,他可不想被骂。
    想了想,青山在离黑衣女子数丈远处的大树后面坐定。
    约莫坐定了半个时辰,暮色沉沉之际,黑衣女子终于开口。
    “我完成了你的心愿,也得到了我要的东西,银货两讫了,现在,让我送你走吧!”
    青山正想睡的时候,就听见那边水水的声音,还以为她是在与自己说话,正欲起身回话的时候,却在看见那树前站着的红衣女子的时候,停下了步子。
    水水此刻有要事办,而他,一样不能上前打扰。
    半个时辰后,那树燃烧了起来,烧的很旺,许是因为初冬的干燥,不过一个时辰,便是化为了一堆黑灰。
    青山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完了全程,这样的场景,他已经看过两次了,所以对于为何树会自己烧起来,以及为什么就这一棵树会烧起来这样的疑惑,他不会有。
    总之,每次烧完了树,水水的心情会很好,这才是他关注的重点。
    黑衣女的心情的确很好,转身见着他的时候竟也不恼,没有拿话噎得他讲不出话来也没有动手打他让他无手可还,反而还关切地问他:
    “青山,你饿不饿,要不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青山不会觉得饿,不过既然水水提出这样的问题,那定是她饿了,她饿了的话,他就愿意陪她一起吃东西。
    这次,换青山背着女子疾驰。
    不出一个时辰,只见一身着黑衣黑袍脸上还蒙着块黑纱的奇异女子以及一个穿着破烂的男子,出现在一座庄严肃穆的宫殿前面。
    青山疑惑,“水水,这里真的是吃饭的地儿么?”
    背上的女子语气轻快,“当然,不止有饭可吃,还有说书的可听!”说完一敲面前男子的大头,“驾,快些,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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