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底的祭典

第29章


看起来和妆子有些相似,但毫无疑问是另一个人。
    ①Office Lady的缩写,指高学历、高压力、高收入的女白领和坐办公室的女职员。
    纪子的话前后连贯,不像是精神异常的人。但是,她讲的事情真可算是奇闻异事。
    纪子在九月上旬,从玉助温泉一路走到狮子吼峡。由于她身上带的是一张旧地图,因此不知道这里是有公共汽车的。当她来到千字川,坐上一钱岩时,河水突然猛涨。事实上,一钱岩附近的河水的确会偶尔猛涨。而在危急关头救了纪子的,就是晃二。晃二还用炽天使将纪子带回了家。纪子说当时晃二的家里并没有人居住的痕迹。这一点也与事实相符。因为绯纱江在此之前就搬走了。
    当晚,纪子就住在了晃二的家里。
    “我们两个人,彼此强烈地吸引着对方。这是突然间发生的爱情。”纪子说着,虽然有些脸红,但语气显得理直气壮。
    第二天早上,晃二不见了。纪子听晃二说过耳成神社在举行祭典,于是过去找他。她在神社发现了晃二的脚印,帕宗也说见过晃二。
    “帕宗?”馆崎念道。
    后来三森警官去找过帕宗,想证实纪子的这段话。但他没有找到帕宗。虽然帕宗有时候会在大坝附近出现,但最近基本上就见不到他人了。
    纪子的话从这里开始变得矛盾了。她说晃二确实来过神社,但她并没有亲眼看到。关于祭典的过程,纪子讲得非常详细。当时馆崎也在场,鹿之舞、犬石的祝词、阿供的动作,这些细节纪子都记得分毫不差。
    但是,纪子一口咬定,晃二失踪了。
    馆崎迷茫了。
    “到底是谁开了个这么缺德的玩笑呢?”纪子讲完这段长长的故事之后,怅然若失地回去了。三森看着她的背影,如此说道。
    “看来,最自然的解释就是:晃二的幽灵出现了。”
    馆崎嘟着嘴,自言自语。
    第二年春天,馆崎又与绯纱江见面了。
    漫长的冬季终于过去,黑色的大地逐渐露出了本来的面貌。绯纱江被太阳晒成了健康肤色,稍微长胖了一点儿。馆崎对绯纱江说了她的变化,对方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说道:“怎么办呢?我可不想变成现在这样。”
    这段时间,绯纱江偶尔会从大坝附近经过,在坝上度过半天。她说,雪化了,大坝的水要装满了。
    绯纱江在狮子吼峡大坝这里,有过许多难忘的回忆。馆崎想象着一直盯着湖面的绯纱江的样子。
    “到了插秧的季节,水量就会少多了。耳成神社那边,说不定还能看得见。”
    “但是,祭典是办不成了。”
    绯纱江遗憾地说。是的,那时绯纱江扮演的阿供真是美极了!不过,这句赞美的话,馆崎说不出口。
    “帕宗应该回来了。到了他回来的季节了。”
    这是一句连绯纱江自己都觉得不怎么样的玩笑话。
    馆崎邀绯纱江去附近的茶餐厅坐一坐。出于自己的身份,馆崎不想引人注目,于是缩着身子走出警署。他回头一看,停车场里停着一辆白色的炽天使。
    馆崎想起了香岛纪子的奇妙故事,讲给绯纱江听了。
    绯纱江放下咖啡,杯子撞到杯垫,发出很大的响声。
    “那么,在秋季的阿供祭典前一天,你的炽天使在哪儿?”
    绯纱江的表情变得严肃,说道:“……关于这个,我有些话不得不说了。”
    就在这时,馆崎突然感到身体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桌上的杯子都摔到了地上,整间茶餐厅就好像水底的石头一样,摇摇晃晃。馆崎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他拉住绯纱江的胳膊,把她塞进了桌子下面,并从后面抱住她,保护着她的安全。
    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地震。馆崎觉得震度为六级。而后来查到震源地狮子吼峡的震度为八级。
    馆崎回到警署,收到了狮子吼峡大坝决堤的报告。在这场灾害中,三森巡查殉职了。
    
    第四章绯纱江
    
    第壹话
    闪耀着白光的沙滩、广阔的碧空,在绯纱江眼中,都是暗淡的。也可以说,眼前的一切,都是灰色的。尖锐的号令声,像是从门外传来的一样。
    绯纱江忧郁地泡在水中,适当地动动手脚。水是温热的。绯纱江想,阳光不是很强吗?水温不是应该更热一点吗?即使是海水,也不会是这种温度。
    年轻人的欢声笑语飘荡在海面上,绯纱江并不想加入他们。她只是尽量注意不要让水弄湿自己的脸。像他们那样,如果一不留神呛了海水,那可是得不偿失。
    在不远处,浮着一叶扁舟。
    划桨的是“柱子”,拿着扩音器的是“图腾”,西起野老师戴着一顶边缘很宽的稻草帽。如果是平时,绯纱江会觉得盛夏阳光照耀下的西起野老师样子很美。但是现在,所有的景色,就好像是一台没有人看的电视,内容空洞。
    “图腾”就是“图腾柱”①的图腾。他这个人就跟图腾柱一样,长着一张黑黝黝的被压瘪了的脸。但“柱子”的名字可不是源自“图腾柱”——他的本名就是“Paul Newman”②。刚入学时,绯纱江经常把这两人的名字混在一起,被学长学姐们嘲笑:“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居然会把柱子的名字当做是图腾柱的那个柱子。只有‘图腾’才是图腾柱的那个图腾!”
    ①Totem Pole,雕刻和绘画着代表家世血统,常穿插着神话或历史事件的标志形象的杆或柱,建于北美洲西北海岸印第安人部落(尤其是特林基特和斯基塔该坦语系的氏族)的房屋前面。图腾就是原始人迷信某种动物或自然物同氏族有血缘关系,因而用来做本氏族的徽号或标志。
    ②Paul和Pole谐音,而pole有“柱子”之意。
    到底是谁给他们两个起了这么容易相混的昵称啊?是服部学姐。服部学姐也不知道怎么了,去年刚毕业就跟一个美国人结了婚。绯纱江还出席了他们的结婚典礼。新郎戴着一副眼镜,头发乌黑,很像一个东方人。名字好像是叫……威廉·艾玛逊。
    “藤舍,你怎么了?”
    图腾拿着扩音器,对着绯纱江怒吼道。
    她本来是想游得离小船远一些的,结果还是被发现了。但是,她故意不理图腾。
    一个星期以前的比赛,还阴魂不散地萦绕在图腾脑中。图腾他们赢了那场与姐妹学校——慧池学园的篮球比赛,五十四分比二十八分,可以说是大获全胜。本来从对方的实力来讲,这种比赛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但西起野老师却不给图腾好脸色看。图腾看到老师脸上的表情,马上就明白了。
    “藤舍,最后的罚球,那是怎么回事?”
    平时绯纱江罚球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但那一次她居然连续失败了两次。虽然她自己也觉得奇怪,认真反省过,但图腾这么问简直就是为了讨好西起野老师。
    “藤舍被观众席上的加油声打扰了。我知道你的fans很多,但是藤舍不同,她不是明星。”柱子帮她解了围。
    与此刻图腾的脸相比,雕刻在真正的图腾柱上的脸反而更像是一副好男儿的脸。
    绯纱江断定图腾听不到自己心里的话。刚才的回答不过是旁人根据当时的情况推测的,说自己是被观众的加油声打扰了,是假的。其实打乱绯纱江内心的,只有一个眼神。
    那个眼神来自观众席的第一排。绯纱江在跑去拣出了边线的篮球时,看到了那个眼神。那个眼神刺穿了绯纱江的心。眼神的主人并没有出声,不像是来加油的。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绯纱江。接着,绯纱江罚球失败。
    放学的时候,万里问:“你们没觉得图腾今天有点奇怪?”
    绯纱江不说话。她自己心里也不安定。
    “这是为什么呢?要不要我告诉你们啊?这个可是你们绝对想不到的哦。”万里低声说。
    “图腾那个家伙,要跟西起野老师结婚了!”
    听到这个消息,绯纱江心里有些不快。她想起图腾浓密的胸毛、讨人嫌的O型腿。
    “肮脏!”
    绯纱江脱口而出。
    “是吧。西起野老师也是的,为什么要答应图腾啊!如果是和柱子就好了。”
    是的,如果是和柱子就好了。刚刚图腾的追问,突然变得不可忍耐。“如果他们真的结婚了,干脆就不打篮球了。”绯纱江认真地想。
    是错觉吗?刚刚船上的两人,看起来好亲密。也许是破罐子破摔吧,绯纱江觉得游不动了。这时,她又听见图腾的训斥了。
    “怎么回事?藤舍,你泄气了吗?”
    又一次的怒吼。
    绯纱江的脸上是一副关你屁事的表情。这段长距离游泳比赛的赛道为四千米,需要绕过法灯岬,到达一之海滩。海湾内的海面总是非常平静,对绯纱江而言,游过这段距离简直是小菜一碟,即使不努力,也总是轻松取得第一名。与第一名一样,最后几名的人员基本上也都是那几个,因而绯纱江很自然地会被图腾注意到。图腾还想说些什么,后来就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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