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已有勇士留下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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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石征还是跟她上了楼。
    友挚拿钥匙开门。
    门开了,她率先走进去,回头却见石征仍愣在门口。
    她冲他招了招手:“进来啊。”
    石征没吭声,闷头走进来。
    友挚反手将门关上。
    她随手一指,对石征说:“你先坐,我一会就来。”然后提着那只黑色小袋钻进了卫生间。
    石征听见木门发出“砰”地一声响,墙上有石灰簌簌落下来。
    他低头看了下床角,又扭头去看了看窗下摆放的那两张旧沙发椅,最后还是决定走向沙发椅。
    他在椅子上坐了有五分钟,直到听见卫生间里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
    紧接着,卫生间的门由内被拉开,友挚从中走出。
    石征不光帮她买了姨妈巾,还贴心的备齐手纸,友挚打开袋子才发现。不得不说,这的确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你喝水吗?”友挚移动到柜前,扭头问石征。
    “随便。”石征有些心不在焉。
    见他没有异议,友挚拿起电壶准备去卫生间接点水回来烧。
    依着习惯,她打开壶盖朝内先看了看。这一看,友挚不由皱起了眉头。电壶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清洗,内壁结了厚厚一层黄垢。
    友挚选择了将电壶放回原处。她对石征抱歉道:“这个太脏了,不能用来烧水。”
    石征摊了摊手:“那就不烧。”
    “要不,我去问问老板……”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石征打断。
    “别忙活了,我不渴。”石征叫住她,“你先过来坐。我有话问你。”
    “好。”友挚依言,走到他身旁的另一张沙发椅坐下。
    石征看着她:“大米说,你老早就从玉罗沟加油站出发。路上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怎么会跑到喜鹊镇来?”
    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大同旅社正是位于喜鹊镇与国道交汇处。
    如果之前他没有听错,友挚离队是为了返回大茂乡。可是大茂乡和喜鹊镇,这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友挚一声唉叹:“说来话长。”
    石征瞥她一眼:“那就长话短说。”
    友挚“哦”了声:“点儿背呗。路上拦到辆黑/车,把我钱包、手机都抢去了。就连我这个人都差点……亏得我机灵,趁他们中途停车去方便,给我逃了出来。当时天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又不敢走大路,怕被他们追上。我就专拣那种小道走,走着走着,后来就到了喜鹊镇。”
    她说得轻描淡写,可石征知道当时那种情况一定非常惊险。
    “你看——把我脚都走出水泡了。”友挚抬起光脚板,冲他委屈道。
    石征盯着那只脚看了有几秒,眉头拧得死紧。
    友挚对手脚的保养一向到位,尤其是脚,定期都会去死皮。此刻,与白嫩脚面呈鲜明对比的是脚掌前后那几个凸起的血泡,看上去竟有点触目惊心。
    石征说:“你这样不行。必须得把泡里的血水放出来,才能好得快点。”
    “怎么放?”友挚抬眼去看他,“我一没工具,二没技术,我可放不了。”
    石征顿了顿,道:“这个不难,我来想办法。”
    友挚觉得这话听着无比熨帖。
    脚上起泡的插曲揭过后,石征言归正传。他问友挚:“还记得当时你坐得什么车么?”
    友挚想了想:“一辆长城小面包。”
    石征猛然忆起先前在路上与他擦肩而过的那辆长城小面包,他说:“这车……我可能见过。”
    友挚惊诧道:“见过?你在哪儿见过?”
    石征粗略提了一下路上遇到这辆长城小面包的事。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眼前一黑——这深更半夜的,竟然玩起了停电。
    友挚刚要起身,却被石征拦住。
    他说:“坐着别动!我先出去看看。”
    友挚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警觉之意,“好。”她点了点头,又重新坐了回去。
    眼见石征摸黑走到门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还不忘顺带给她合上门。友挚觉得这人是不是有些敏感过了头。
    很快,他就回到房间,
    友挚起身迎上去:“怎么样?到底因为什么停电?”
    石征拍了拍她肩膀,安抚道:“没事,保险丝断了,老板正在修。估计一会就来电了。”
    友挚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忽然一阵冷风从走廊吹来,友挚瞥了眼门的方向。她冲石征抱怨道:“你进来怎么不关门呀?”
    石征愣了下,说:“屋里太黑。”
    “可是我冷。”说着,她搓了搓手臂,然后走过去将门关起。
    房内顿时险入一片漆黑的境地。
    人在面对黑暗时,因为眼睛无法再发挥优势,所以身体其他感官便会异常灵敏起来。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外面下着雨,和先前不同的是这雨渐渐变得淅沥,虽细如毫针,却再没了当初的气势如虹。
    然,另有一种缠/绵的美。
    尤其是这样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世界寂静无声,只有窗外廊檐下挂得一盏昏黄的灯,映着纷纷扰扰这雨如飞花,在风中缱绻。
    此时的友挚和石征,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黑暗里,两人相对而立。
    友挚背靠着门扉,石征在离她两步之遥的地方,看着她。
    这样的时候,总要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不需要说。空气里弥漫着躁动与不安的气息。
    终于,友挚走过去。
    她一直都知道石征很高,可是靠得近了,近到呼吸相闻,才发现自己只及他下巴。书上说,男人和女人达到这个身高差会非常理想,因为这是适合接/吻或拥抱的最佳距离。
    石征没有动。
    可是他能清楚感受到她嘴唇的柔软,呼吸时彼此温热的鼻息交织在一起,还有她的长长的眼睫毛刮在脸上所引起的颤栗和酥/麻。
    脑中“噼啪”一声,好象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使得他的行动再不受大脑支配。
    倏地,石征伸出双手,从她耳后直直插/进发间,向上捧起她的整张脸。
    友挚感到自己心跳如擂,一颗心好象马上就要跳出胸膛。
    他的胡茬生硬,刮得她脸颊微微有些疼。可是他的唇却又是那样温软,与他的吻截然不同。他的吻是狂风骤雨,是惊涛骇浪,卷起她,抛上去,直至吞没。
    石征抱着她,两人转了个方向。
    他抬起胳膊,方便友挚给他脱去外套。
    他的手下滑,沿着背脊线一路来到她挺/翘的臀,用力压下去,把她压向自己灼热的源头。
    友挚被他箍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觉得自己好象一叶小舟,攀着他,唯有攀着他才能破开风浪,直达彼岸。
    转瞬,两人就滚落在床。
    被子、床单倏忽间被揉得七零八落。
    友挚翻了个身,骑在石征小腹上。就在她动手去背后解文/胸扣子的时候,屋内陡然一下亮如白昼。
    两人俱是一愣。
    甚至于,他的手仍陷在她的衣服里来不及抽回,掌控着她胸前两团绵软。
    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尴尬,友挚敏锐察觉到他此时动作的僵硬。
    生怕他会退却,友挚主动俯下/身吻住他。
    谁知下一秒,世界忽然天旋地转。在她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人已经被石征给压到身/下。
    在床上,他似乎不太喜欢被动。友挚感觉到他手中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文/胸已经被解开,那两团软肉被他抓在手中搓/揉着,碰到顶端花蕊时,友挚不由一阵颤栗。
    可是很快,他就离开她的唇,同时支起一条胳膊撑在她身侧,可腿间部位仍旧死死抵住她。即使隔着裤子,友挚仍能感受到他的炙热。
    “还得几天?”他微敛起眼看她,说话时声音带着情/欲未被满足的沙哑。
    友挚此刻脑中一片空白,“什么?”她问。
    “例假。”石征哑着嗓子提醒道,“你的例假还得几天结束?”
    也亏他记得,连友挚自己都忘了干净,心里忍不住咒骂了一声,同时以手掩面道:“三天。”
    见她如此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石征低笑道:“很想要?”
    友挚没吭声。
    知她面皮薄,石征不再逗她,替她理了理衣服,然后一个翻身平躺到她身侧。
    两人齐齐瞪着天花板上吊得顶灯。
    等情绪平复,他问:“肚子饿不饿?”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话,友挚的肚子居然很不合时宜的咕噜咕噜叫起来。
    石征道:“我饿了。”
    友挚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装死。
    石征忍住笑:“你要是困的话,就先睡。我出去吃点东西。”说完,还特意扯过一条被子给她盖上。
    眼看他起身穿上外套,下一步就是向门口走去,友挚再也装不下去,她猛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诶诶,谁说我不饿。我、我饿的能吞下一头牛!”
    石征笑:“那还等什么?走啊。”
    友挚脆生生应了声:“好嘞。”
    可是屁/股刚离开床垫,她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她回身去瞧——白色床单上印了不大不小一块血渍。
    石征也瞧见了。
    友挚哭丧着脸:“怎么办?”
    一定是刚才太过激/情,翻来滚去跟煎蛋似的。这下好了,蛋黄没煎熟,倒把蛋液给煎出来了。
    哎哟喂,让她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石征安慰她:“没事,你先去卫生间洗个澡,剩下的事都交给我,我来办!”
    友挚狐疑道:“你有办法?”
    “恩。”石征点了点头,把她推进卫生间,“快去吧,一会该没热水了。”
    “对哦,十二点就要停热水了。”友挚立刻钻进卫生间,合上门。
    石征刚要走,忽听身后“吧嗒”一声,卫生间的门再次被打开,友挚的声音隔着门缝传来,“那个,我……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再买条内/裤?”
    她现在是真的想哭好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激情导致血液循环加速,总之这次的月经量大大超过负荷,姨妈巾因此侧漏了。
    想想连床单都弄脏了,更何况是区区一件小裤裤。
    要命的是,在大茂乡时,因为发生泥石流,她和小油菜两人带来的行李根本没来得及抢出就被泥石流淹没。后来离开大茂乡时,她们身上就只剩下手机和钱包。
    听到友挚说要买内/裤,石征先是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唇角爬上笑意,他道:“行,你先洗着。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拿了钥匙,替她关好房门,这才转身离去。
    石征先是在楼下逛了一圈。
    雨势渐弱,他也没有打伞,空着一只手从兜里摸出烟来点着。
    将近午夜空荡荡的小镇街道,连只野猫都看不见,镇上居民就更别提了。没什么娱乐活动的偏远小镇,人们都睡得极早。
    原先来时他开车经过的那一家日杂店到这个时间点业已关门,带给友挚的卫生巾就是从这家日杂店买得。
    石征又走了一条街,这时烟已经抽完,可他仍然没有找到还在营业的店铺。
    他不得不返回大同旅社。
    先到后院找到自己的车,然后从后备箱里取出一只中号的黑色行李包,又拿了两大瓶农夫山泉,这才回到旅社前台。
    跟老板说了下换床单的事,之后在前台买了几筒碗装方便面、火腿肠,还有真空包装的卤蛋。提着这些东西,石征回到房间。
    友挚还没有洗完。石征把东西放下,然后打开那只黑色行李包,从中翻找出一条白色的男式内/裤来,连同包里的那条浅色毛巾一起拿给友挚。
    石征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很快,门被由内拉开一条缝,友挚湿漉漉的脑袋从中探出来。
    石征将手中内/裤和毛巾递给她。
    友挚伸手接过,眉开眼笑道:“你买到了?”
    等看清手中的内/裤是男式的,友挚的一张笑脸立刻皱成了团:“这个、这个……”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石征和她解释:“东西是我的。你放心用,都是干净的。”
    友挚囧:“……”
    她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非人类语言可以形容。
    那边石征道:“你先将就用一下。现在店铺都关门了,等明天一早,我再帮你去买。”
    好吧,目前只能这样了。友挚拿着石征的内/裤和毛巾默默合上门。
    几分钟后,友挚终于穿戴整齐,从卫生间走出。
    生平第一次穿着男人的内/裤,虽然中间还隔着层姨妈巾,可是她依然觉得别扭极了,就连走路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突然,有人敲门。
    友挚吓了一跳。
    石征道:“应该是旅社老板,我叫他来换床单的。”
    果然,门打开后,老板那张胖胖的脸出现在眼前,后面跟着小伙计,两人鱼贯而入。
    小伙计负责更换床单。
    胖老板将手中提的两个暖壶放到石征面前,紧接着又去兜里掏出一个纸袋来交给石征:“开水一瓶十块,酒精、创口贴三十,那根缝衣针算我送你的。”
    友挚忍不住吐糟:您可真大方。
    石征说了声“谢谢”,然后摸出皮夹抽出一张五十的票子递给老板。
    那边,小伙计的床单已经换下。
    胖老板瞥到了床单一角,他“哎哟”一声叫起:“这怎么还沾上血了?”
    听到老板说血,友挚立刻把头垂下,窘迫的就差贴到胸口去了。
    “不好意思,老板。”石征上前一步,挡住老板的视线,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诌道:“我摔伤了膝盖,不小心把血弄到床单上去了。”
    老板半信半疑的收回打量的目光:“那得再加两百块。这血不好洗,你得赔我一条床单。”
    听他狮子大张口,友挚就有些生气,这是什么破床单值两百块?她刚想要顶回去,却被石征给按住。
    石征冲老板说道:“知道你开门做生意是为了赚钱。不过,差不多就行了,别太过火。否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胖老板也不是傻子,他听出了石征的话外之音,再加上看他长得人高马大,又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胖老板终于改了口:“清洗费五十。一分也不能少。”
    这回石征没有再提出异议,他果断的从皮夹里掏出五十的钞票递出去。
    胖老板收了钱,带着已经换好床单的小伙计一起退出房间。
    石征将房门锁好。一转身,就见友挚盯着他。
    “这老板也太黑了吧?一瓶开水十块钱,他怎么不干脆去抢?”
    听她抱怨,石征笑道:“你不饿啊?”
    友挚故意板起脸孔:“你别打岔!我问你,凭什么他要多少钱你就给多少?你不知道杀价啊?”
    石征走到柜子前,一面撕开方便面的外包装,一面答说:“知道啊。”
    友挚:“知道那你还任由他漫天要价?”
    石征有条不紊的泡着方便面,头也不回道:“他要两百块的时候,我不是也没给么。”
    友挚:“那一开始呢?你要是一开始就把他的贪欲给勒杀在摇篮里,他后来也不敢再讹你。”
    从暖壶里倒完开水,石征将两只面碗盖上,这才转过身来对着友挚道:“有一句老话,不知道你听过没?”
    友挚问:“什么话?”
    石征不紧不慢道:“强龙不压地头蛇。”
    友挚佯装糊涂道:“那谁是龙?谁又是地头蛇?”
    就胖老板那样的也配叫地头蛇?我呸啊。
    石征拿手虚点了点她:“明知故问。”
    友挚闹他:“稀罕!某人也学会自夸了。”
    石征没理她,继续刚才的话题:“就拿咱俩来说吧,初到一个陌生环境,这里咱们谁都不认识,万一出了事,我一个人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带着你,这就不行。因为我得先考虑你的安全,我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去冒险。”
    友挚这家伙,你说她听话只听一半,她专拣自己想听的那部分听。这会儿听到石征说什么“自己的女人”这样的字眼,瞧把她给得瑟的,一个劲的装傻充愣问石征:“你的女人?你女人谁啊?”
    石征斜她一眼:“亲都亲了,摸也摸了,你说谁啊?”
    友挚嘟哝了句:“这不是还没到最后一步吗。”
    石征慢条斯理道:“行啊,改天给你补上。”
    友挚眉毛一挑:“谁稀罕!”
    那眼波流转的样子,激得石征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我稀罕。
    还好他意志坚定,抵住了诱惑。最后敛了敛心神,言归正传道:“面泡好了,过来吃吧。”
    友挚踢踢踏踏走到沙发椅边坐下,一个用力过猛——硌到了脚底的水泡,疼得她“哎哟”一声叫起。
    石征就差把两条剑眉给拧成麻花,“知道疼了?疼就好好坐着。”他把其中一碗面条推到友挚桌前,“你先把面吃了。吃完,我帮你挑水泡,挑完就不疼了。”
    一面说着,一面把塑料小叉子递给她,之后又给她剥了俩颗卤蛋,火腿肠因为友挚嫌弃太面就没吃,结果全进了石征的肚里。
    吃完饭,石征收拾了垃圾,然后洗干净手就过来给友挚挑脚上的水泡。
    友挚把脚搁他腿上晃啊晃的,等着他给那根缝衣针消毒,视线一转扫到了他先前从车上取下的黑色行李包。
    于是,友挚好奇道:“你这包里都装了啥?”
    石征头也没抬,正仔仔细细拿棉棒蘸湿酒精给针消毒。“没啥,就一些换洗衣服,牙膏牙刷之类的。”他说。
    友挚一下就联想到了此时正穿在她身上的那条白色内/裤。
    她给自己催眠:我啥也没穿!啥也没穿……
    “你带这些干嘛?”友挚问。
    “我不知道这次救灾要多少天。所以临出门前收拾了点东西带着,以防万一。”说到此处,石征特意抬头瞥了她一眼,“这不是就派上用场了么。”
    友挚:“……”
    我啥也没穿!啥也没穿!!
    这时,石征已经给针消完毒。
    冷不丁,友挚脚掌被刺了下,又刚好在那块痒痒肉上,一时间又痒又疼又麻,个中滋味实在销/魂。
    偏他的手跟钳子似的抓着她不放:“别动。”
    石征仔细看了看血泡,忽地皱起眉头。
    友挚察觉出了异样:“怎么了?”
    石征道了句:“针有点细。”
    友挚搞不明白针细跟处理水泡又有什么关系?刚要张口询问,却见石征长臂一伸。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友挚就感到自己鬓角发际线的位置陡然一痛。
    友挚“啊——”一声叫起,“你干什么呀?”
    石征答道:“借你几根头发使使。”
    友挚定睛看去,果见他指间捏着几根细长的头发丝。她不由好奇道:“你要我头发干嘛?”
    石征一面熟练的将头发丝穿过缝衣针的针眼,一面答道:“给你挑水泡啊。”
    友挚不解:“用头发丝怎么挑水泡?”
    石征不答。
    只见他把穿了头发丝的缝衣针,连同剩下那几根头发丝一起泡进医用酒精里消毒。几秒钟后,他将针取出。
    紧接着,友挚的脚底就是一痛。
    又是那块痒痒肉,又是那种又麻又痒又痛的销/魂滋味。比起上一针,这次尤甚。
    直到缓过劲来,友挚抱怨道:“你说说你这人!下手之前就不能知会我一声?”
    石征瞥她一眼:“知会你啥?”
    友挚道:“好歹让我也有个心理准备啊。”
    正说着话,石征捏起她的脚又是一针刺下,“有心理准备就不疼了?”他抬眼看她,“那你现在还疼吗?”
    这人一定是故意的!
    友挚撒娇:“疼。我好疼啊。”比出一个西施捧心状,“哎哟哎哟,我快疼死了。”
    石征忍住嘴角抽抽的冲动:“真疼啊?”自己动作已经放得够轻,就怕弄疼了她。
    友挚“恩”一声,那样子别提多委屈。
    石征拿她没辙,只得哄她:“忍着点。还有最后两个水泡,挑完就好了。”
    说归说,到该下手的时候他还是一点没有手软。
    要说多疼,那倒不至于。友挚之所以会这样说,其实也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
    到后来,友挚的注意力渐渐就被石征手里的动作给吸引。
    只见他把穿好头发丝的缝衣针从血泡中间对穿过去,然后把留在外面的那部分头发两端系到一起,打了个结。
    友挚十分好奇。
    石征给她解释:“这针太细了,扎过的泡虽然血水流出来了,但是那针眼很快又会被新的积液给堵住。所以,我得用头发丝把里头的血水导出来,这样做既能让血水顺着头发丝尽快流出,又能保证血泡不破,大大减少了感染发炎的概率。”
    经他这么一解释,友挚豁然开朗。
    “看不出来,你还懂这个?”友挚将他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不过,这种冷知识你是打哪儿学来的?”
    石征道:“我以前在部/队的时候,长途行/军,脚经常会磨出血泡。每次,我们老班长就是用得这个方法给我挑水泡。土是土了点,不过你别说,效果还不错。今天整好也让你试一试。”
    试就试呗,友挚撇了撇嘴。视线转到自己脚底板上扎得那几根头发丝,她问石征:“这东西,什么时候能抽掉啊?”
    真够丑的。
    石征如何听不出来她话里的嫌弃之意。见她搭在沙发椅背上的两只脚丫晃啊晃的,担心她乱动再碰破伤口,那之前做的就前功尽弃了。
    “你好好坐着!一会血水流完就好了。”怕她不听,石征吓唬她道,“把皮碰破了,小心烂脚,以后连高跟鞋都不能穿!”
    好吧,明知这人是危言耸听,可是为了高跟鞋,友挚还是决定忍了,暂且在沙发椅上乖乖坐好,然后无聊的旁观起石征给用完的缝衣针消毒。
    看着看着,她忽然叫了声:“石征。”
    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石征扭过头。却见她一脸严肃的样子,石征不解道:“怎么了?”
    友挚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你先别忙了!过来坐会儿。”
    石征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一时愣在那里。
    友挚就有些不耐,冲他招了招手,出声催促道:“过来啊。”
    石征这才走到她身旁的另一张沙发椅坐下,嘴角带着笑意对她说:“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话非得把我喊到身边来说?”
    友挚斜他一眼:“没什么话就不能把你喊到我身边了?”
    真是怕了她!石征笑着摇了摇头。
    见他这样子,友挚觉得颇为受用。她开口道:“跟我说说你的过去呗。”
    石征停顿了下,扭过脸来看她:“你想听什么?”
    想到刚才他说在部队的时候要长途行/军,友挚问:“你以前当过兵?”
    石征“唔”了声,“是这样没错。”
    “在哪儿当的兵?”友挚问。
    “新疆。”
    “跑那么远?”友挚略有些吃惊,“你怎么会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当兵?”
    石征摸出烟盒来冲友挚道:“可以吗?”
    正有求于人,哪有不可以的道理。友挚狗腿道:“抽吧抽吧。我给你点火。”
    说完,从他手上抢过打火机,“吧嗒”一下蹭开。
    见她难得这样积极,石征低笑了声,嘴里咬着香烟凑过去。
    “我是大学毕业的时候自己申请去的新疆。”吐出一口烟后,石征说道。
    他记得当时被分配到最偏远的边防一线。
    偏远到什么程度呢?
    无人区,不通任何快递邮政,手机信号自己发,经常停电停水,年平均温度零下二十多度。大雪封山的时候,小半年都没有物资送上来。没有新鲜蔬菜,每天只有土豆、萝卜、白菜轮换着吃。
    见他只说了一句就不再吭声,友挚忍不住去摇他的胳膊,一面撒娇道:“给我说说呗。”
    石征被她摇得手上烟灰直往下掉,“诶诶,我的烟……”他把落到袖子上的烟灰扫去,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友挚不依:“可我想听。”说完,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摇晃*。
    石征忙护着手头的香烟:“好好,我说!我说!你别再摇我了。”
    他指间夹着香烟,反过去用拇指的指背蹭了蹭额角:“让我想想啊,该从哪儿跟你说起……”
    “沿着国道上山,路边开满了红柳花。从天城0km开始,越过数百个达坂跨上4000m以上的地方就到了我们部/队所在的营地。”石征这样说道,“我记得刚去的时候我们人多,全程挤在东风的破车厢里,同行的兄弟嘴唇都冻得发紫,我对面的兄弟一直在按太阳穴,指甲都抠进肉里了。一到地方,我就向我的指导员报到。我的指导员是个湖北人,比我大十岁。我记得到部队的那天,刚好是中秋节,指导员还给了我两块月饼。他是一个特别严谨笃实的人,很懂战略,还有军事。”
    友挚:“那月饼啥味道的,你还记得不?”
    石征:“……”
    被他一个眼风凉凉扫到,友挚摊手:“额,当我没问!你继续往下说!”
    石征理了理思绪,其实他说的很松散,基本是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我们在山上的时候,每天只发电两小时,手机信号是每天早上10点开始有,到中午12点就没有了。冬天的时候,每天都是十级以上大风。最低气温低于零下20度,最高气温也在冰点以外。拉练的时候,晚上徒步走十几公里,那滋味差点就要给跪下了。你知道吗?在高原上拉练,和内地有所不同,相当于我们平时的负重40公斤。再加上夜间天气极其寒冷,这对所有人都是一种考验。”
    “你知道在高原,我们最怕的是什么吗?”石征问友挚。
    “最怕什么?”友挚翻了翻眼皮,“狼?还是狼?”
    “……”石征无语死,“你这个笑话讲得可真冷啊。”
    友挚摸了摸鼻子,她插科打诨还不是为了博君一笑。如今言归正传,她追问道:“你还没说,在高原你们最怕的是什么?”
    “寂寞。”石征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我们营地范围内有一片湖。没事干的时候,我就坐在湖边,一坐就可以坐好几个小时。记录每天当中,湖水变幻的颜色。有时候对着湖水吹口琴吹到嗓子发干。我记得有一回半夜我睡不着觉的时候,曾坐在湖边数星星。你绝对想象不到,在几千米海拔的地方看星星是一种怎样的体会。那些星星真的好象会眨眼睛一样。有一天半夜,我数到了1000颗星星。”
    听他说到当地自然条件如此恶劣,友挚心中不解:“那里条件这么差,可你为什么还要跑到那里去当兵呢?”
    石征就着手上的烟深深吸了一口,他没有说话。
    知他心中必然有什么隐结,友挚没有再追问。她转了话题:“你会吹口琴?”这样乐器在她的印象里,是一件十分古旧的东西,没想到石征竟然会喜欢它。
    石征“恩”了声。
    “吹得好不好听?”友挚好奇。
    “还行吧。改天,我吹给你听听。”说完,石征将烟梗掐灭在烟灰缸里。
    他视线一转,扫到友挚架在椅背上的白嫩脚丫,他说,“行了,天也聊过了,你脚上的泡也该拆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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