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刹那宠爱

那天夏天 宁静的海 一


    A
    她又开始吃药了,是减肥胶囊,上面清楚地写着“盐酸西布曲明胶囊”,她想起网上有报道说这个成分吃死了几十个渴望苗条的人,于是镇定自若地吃了下去,她知道不会死,只是会让自己很难受很难受,心脏咚咚地跳个厉害,还会出现暂时地头晕,以及看见食物时抵挡不住的恶心,但她就是要吃,固执地要命。
    她现在不胖了,可是巨蟹座的她曾经胖过,很长一段时间同学用“猪”这种动物来形容她,她是那么憎恨这种动物,肥头大耳,好吃懒做,于是她从十六岁开始没有吃过一口猪肉,她觉得它们肮脏,它们残忍,它们毁了她的豆蔻年华。她很小的时候就背着母亲搞来了形形色色的减肥药,她吃下它们时无比喜悦,眼前浮现的是蜕变成天鹅的自己,美丽而高贵,绝世而独立。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对这小小的减肥药产生了严重的依赖性,她看见镜中的自己慢慢地缩小,像少年宫的哈哈镜一样从一个矮胖的娃娃变成一个高挑的女子,也看见她红润的脸色变得苍白,暗淡,她说不出收获与代价究竟孰轻孰重,她只是学会了每天醒来习惯性地吃一粒药,去忍受副作用带来的疼痛,心甘情愿。
    她看了一眼表,11:35,然后继续躺在床上,等待迎接即将到来的疼痛,只是这次出乎意料什么感觉也没有,没有疼痛,没有恶心,没有任何难过,她平静地躺着,睡不着,却没有多余的力气爬起来,她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有一道裂缝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想以前为什么没有看到的,多么像一条蜿蜒的小溪潺潺流动,哗啦啦。
    她再度从床上爬起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她的手机已经三天处于关机状态,积累了三条短信,她一一查阅,,一个男人告诉他下午就要飞去香港,书商急切企盼她的下本新书,还有昔日女友的晚餐邀请,她一条都没回复,仿佛与世隔绝般,她已经一个月没有见过任何熟知自己的人,没有工作,没有聚会,没有交流,她喜欢把自己藏起来,藏到任何人都无从将她寻找,她封闭在一个狭小的私人空间,不可自拔。
    她是一个失去灵感的女作家,没有人可以解释灵感突失的原因,她想是因为自己指甲太长了吧,可能他们疯狂地生长吸收了手部的营养成分,于是她的手就自然而然的枯萎了,甚至发出腐烂的味道。她几乎谢绝了所有约稿,无论千字多少钱,她只是在偶尔翻起曾经的报刊杂志上看见自己的名字时,才记起自己曾经是个靠出卖文字为生的女人,用卑微的情感换取丰厚的报酬,再以次满足做女人的虚荣心,无论购买国贸最新款的女装,购买国内还未上市的香水,或者抱回很多很多电影,放在那里,极少有心情看完它们,她只是喜欢拥有甚至说是占有物质的感觉,这使她无比安逸,至少有些东西是可以牢牢握在手中的,而曾经爱过的人,曾经残酷的爱恋,曾经支离破碎的华彩,曾经流逝在似水年华的悲伤,当握在手里的风筝断了线,当一切都不尽在掌握的时候她终于学会了放手,放手,统统放手,只是站在时光缓缓流淌的河流上隔岸观望,观望一场绝伦的焰火表演,耗去一朵花开的时间,上帝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眉一皱,头一点,于是人间经历了无数光年,而她想自己就会这样慢慢苍老死去。
    她吃苹果的时候,开了很大的音乐,是摇滚,极其柔和的摇滚,一个男人在撕心裂肺地唱着什么,唱片是用很低的价钱从一群大口碟里淘出来的,她对卖盘的男孩说要试听,于是店里很快就弥漫了哀伤的味道,沧桑和沙哑的声音更容易制造氛围,她想他为什么会难过成这样呢?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想明白,只剩下一张赤裸的唱片在CD机里疯狂地旋转,她想这样也好,可以吞噬她的悲伤。
    可她有什么值得悲伤的呢?
    也许是因为她的牙齿吧,她的牙龈出血了,苹果上红色的牙印证明了这一点,很好看,她舍不得吃了,像贡品一样放在冰箱里,去卫生间对着镜子反复擦拭自己的牙床,怎么会流血呢,怎们会呢?
    她又坐了很久,外面的阳光异常刺眼,尾戒上反射出的光芒耀眼夺目。现在是七月,是夏天,她差点就忘记了,她想起学生时代,夏天的连衣裙,是五彩缤纷的颜色,如夏花一样绚烂多彩,她穿着它们像西伯利亚的蝴蝶一样飞翔在校园里的每个角落,那时有很多男孩子喜欢她,给她写过情书,,那些热情洋溢的句子,曾经融化过她冰封的心,她想和其中任何一个男孩子在一起,作一对普通的情侣,吃饭,约会,牵手,相爱,可她做不到,她心中依然有一个很大很大的黑洞,粗暴地拉扯着她,让她坠入无尽深渊。
    现在她的衣橱里只有黑色,上衣,裙子,鞋子,内衣,彻头彻尾,她不是假装高贵,她用这种安全的颜色将自己包裹起来,像一个不曾褪去的躯壳。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