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能忘

易念握紧手机，努力克制住身体的颤抖。
  “念念，你冷静点……”
  “我让你给我爷爷接电话！”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用尽全身力气，连相继从考场里走出来的同学都不由讶异侧目。
  “爷爷他离开了你听到没念念！”
  易念捂住胸口，大口地呼吸着，努力压抑住喉咙口生疼的哽咽，低声哀求，“他去哪儿，你让他接电话你让他接电话……”
  “昨天，医生说是心肌梗塞……”对方的声音亦是悲痛，却生生压抑着自己沙哑的嗓音，“爷爷平时最疼你，快回来吧念念……”
  手机“砰”的一声滑落在地，易念抱着痛的几乎要炸开的脑袋，缓缓蹲了下来，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巨大的悲恸感几乎将她淹没，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爷爷也不要她了……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刚从考场里走出来的言桑看到她后立马飞奔而来，上前扶住易念的肩膀关切道，“念念，你怎么了，念念？”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相继走出考场的陈辰跟白雪也连忙跑了过来。
  还未等言桑开口，易念突然嘶声痛哭起来，像一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猫，一只手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巴，另一只手拳头攥紧努力克制住全身的颤抖。
  “到底怎么了？念念，发生什么事了，都在呢，跟我们说。”从来没见她这样情绪失控过，她们心中一向静柔美好的易念，陈辰几个人也不由震惊，边抚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边柔声劝说。
  易念拽着胸襟前的衣服，哭得几乎气息不稳，明明张着口却连话都无力说出，周围许多同学似乎都认识易念，如今却像是看热闹般，纷纷好奇地围了上来。
  “你们找个没人的教室把她带进去坐会儿，别在这里让人围着，我打电话给姜尚俊。”陈辰拍了拍言桑跟白雪的肩膀，冷静安排道。
  
  姜尚俊飞快赶来的时候，易念正一动不动地呆坐在位置上，手里捧着热茶，双眸通红，纤长的睫毛微垂着，看着便让人心疼不已。
  姜尚俊无声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身子，温热的大掌将她的双手覆住，“念念……”
  几乎是一瞬间，眼眶又变得通红湿润，易念微颤着双睫望向他，那双漂亮的清眸如今隐匿无边哀痛，泪水不断滑落，声音沙哑的能磨损人心，“姜尚俊，爷爷走了……”
  爷爷也不要我了……”
  爷爷走了……”
  姜尚俊抬手擦去她脸颊的泪水，声音冷静却又满是心疼，“坐今天航班，我们一起回去看他，好吗？”
  易念抽泣着，重重点头。
  姜尚俊起身，将她拥入怀中，“不哭了，你还有我，你的姜尚俊一直都在。”
  言桑见此亦是百感交集，生活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本以为跟姜尚俊在一起后，念念曾经所受的苦和委屈都可以渐渐被弥补，怎么能在她最幸福的时候再把她最亲的人从身边带走……
  低眸长叹了一口气，言桑也忍不住眼眶发热，“念念……以前跟我说，爷爷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白雪跟陈辰互视了一眼，震惊之余，心疼却只是爱莫能助，易念从来没跟她们说过这些，平时那么善柔美好的性格，她们一直以为她是家中人人疼爱有加的小公主，家庭幸福，却没想到……
  
  姜尚俊对易念一直寸步不离，从坐车，候机到登机，什么东西都不愿意吃，给她买一瓶水，就那么抱在怀里发怔，要么就是默默抹眼泪，一双眼睛红肿到不行。
  直到飞机起飞，易念还在不停的哭，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没办法控制，更不想控制，所有的语言和安慰的话在此时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唯有默默陪伴。
  姜尚俊不厌其烦地，用纸巾一次又一次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半拥着她靠入自己怀中，试图用自己的行动给她温暖，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还有他。
  到达D城的时候差不多是晚上十点了，姜尚俊牵着易念走出机场，一辆黑色的奔驰正在广场外静静等候着，一身黑色西装的青年男人在看到姜尚俊后连忙笑意盈盈地跑了过来，“姜总，辛苦了。”
  “车钥匙。”没有半句废话，姜尚俊直奔主题。
  “在这儿在这儿。”男人连忙掏出钥匙双手递了过去，“不然，我送你们过去吧，都这么晚了，还做了这么久的飞机，一定很累。”
  “不用了，我们赶时间，你先回去吧。”姜尚俊说罢，牵着易念先打开副驾驶座车门让她坐进去，系上安全带，这才绕过车头跑向驾驶座。
  直到看着车子渐行渐远，青年男人这才缓缓收回视线，看这情形，姜总身边那个女孩子应该是他女朋友了，这消息明天传到公司，怕是要哭死一大片了……
  
  
☆、第四十六章  一直都在（2）
  车子在夜色里疾驰，至苏南苑大门口才缓缓停下。
  车内一片寂静无声，姜尚俊扭头去看安静坐在身旁的易念，路灯昏黄的光线透过车窗，薄弱地打在她的垂下的长发上，易念垂着头，长长的头发遮住侧脸，看不清表情，那微微颤动着的肩膀却将她所有的情绪尽数宣露。
  “念念……”姜尚俊轻唤，像对待易碎的瓷娃娃般，小心翼翼而又呵护备至。
  他不说话还好，小小的一声呼唤，轻而易举便牵动了她本就脆弱的神经，易念单手捂住双眼，上半身俯在前面，失声痛哭。
  姜尚俊伸出手掌轻抚她的后背，眼眶发热地别过头去，他看着她失去亲人伤心难过，看着她哭到眼眶红肿不能自已，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他甚至找不出合适的话语来安慰她。
  兴许真的哭得累了，也再无精力继续消耗，易念努力调整呼吸，拿出纸巾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打开车门，用沙哑到几乎说不清话的嗓音费劲地吐出几个字，“我们走。”
  
  苏南苑225号，承载着她前半生的地方，一路走来尽是回忆，不管是那一段，不断回忆的内容是什么，爷爷始终都在身边，不曾缺席，如今再回来，似乎一切都变了，一切都陌生的让她害怕……
  雕花大铁门敞开着，站在大门口便能一眼望到正厅摆放着的大幅黑白遗照，那还是爷爷两年前的照片，易念陪着他一起，当时她还调侃爷爷穿军装特别精神帅气，爷爷乐呵呵地直夸她嘴甜，会忽悠人。
  姜尚俊握住她的手，陪着她一步步走过去，可能是夜深了，四周极静，似乎唯有两个人扣扣落地的脚步声。
  一进正厅，姜尚俊便见两个人朝这边走来，四五十岁左右的样子，一个沉稳有度，一个气质高雅，似乎能从他们身上看到易念的影子，如果他猜的没错，他们大概就是易念的爸爸妈妈了。
  易念却像是没看到他们一般，越过两个人径直走向易爷爷的灵柩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姜尚俊亦是在她身旁跪下。
  足足实实的三个响头，再抬头时易念早已泪流满面，旁侧的两个人见她如此，除了黯然伤神，竟没有一个主动上前拉起自己的亲生女儿。
  
  闻讯赶来的李阿姨快步跑过来，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心疼道，“念念，孩子，你回来了？”
  “李阿姨……”见到熟悉的亲人，便像是所有的悲痛都找到了宣泄口，易念放下心中所有的戒备与委屈，哽咽着叫了声。
  李阿姨亦是眼眶通红，她伸手抹去泪水，冲易念露出关切的笑，“阿姨听说你要回来，时间那么赶，一定来不及吃晚饭，厨房里刚熬好的粥，小姜，来，你跟念念一起吃点东西！”
  姜尚俊想都没想便点头答应，易念今天太累了，到现在滴水未进，给她买的东西碰也不碰一下，如果李阿姨能劝她吃点东西，那真的再好不过。
  在李阿姨的耐心劝慰下，易念终于勉强喝了小半碗糯米粥，见她愿意吃东西，姜尚俊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阿姨，爷爷他……走之前有说什么吗？”易念无心继续吃饭，拉着李阿姨的手迫切询问。
  “老先生是心肌梗塞，走的太突然，谁也没有料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李阿姨深叹了一口气，红着眼眶道，“不过上个月有几天听老先生不停念叨着，可能以后没有机会参加念念的婚礼了……”
  易念听此，心底的荒凉无奈就像疯长的野草，无声蔓延至四肢百骸，却也只能低喃着像往常一般轻唤，“爷爷……”
  “孩子……”李阿姨拉过她的双手，放在胸口紧紧攥住，“出了这样的事，谁心里都不好过，毕竟老先生那么好的一个人，但是有些事情是我们无论怎样也无能为力的，谁都有生老病死，不可避免……只是我跟你李叔叔最担心的还是你啊念念！”
  见她垂头不语，李阿姨将视线转向坐在她身边的姜尚俊，“小姜啊……”
  “我知道阿姨，”姜尚俊接过她的话，语气深情而认真，“我会好好照顾念念，一直都会。”
  “好，好……”李阿姨拂去眼角的泪水，笑着拍了拍易念的手背，“阿姨要的就是这句话，等老先生的葬礼一结束，阿姨就要跟你李叔叔一起回乡下去了，你爸爸他给了我们一大笔钱，够我们老两口下半辈子生活的了，只是念念……”李阿姨温暖的指腹轻拨着易念耳畔的碎发，心中不忍道，“阿姨从小看着你长大，一直都把你当做自己的亲闺女对待，这一走，心里实在是舍不得啊……”
  “阿姨你别走……”易念紧紧抓住李阿姨的双手，声音哽咽到不行，“这房子是爷爷留给我，房产证上写的也是我的名字，我把它留给你跟李叔叔住，你别走，我不让你们走……”
  “念念，傻孩子……”
  “别要他的钱，也不要听他的，以后我养你们，阿姨，你们别走……”易念边哭边苦苦哀求着，试图抓住身边最后一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