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药铺最顶层的楼梯口还没来得及打扫,灰蒙蒙的。女子身后的花瓶没有放稳,清脆一声响,倒了下来。
“西子姑娘。”无疆道。
“恩,”西子嗯了一声,看着低下头的男子,“你应该知道你家主子的意思。”
“无疆明白。”
“既然明白,你还守在这里做什么?”
无疆看了看西子深黑的瞳仁,这是和她在战场上杀人如出一撤的眼神,往后退了下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镂空窗户里透出来的光线照在满地的瓷瓶碎屑上。一身蓝色衣裳被揉成一团丢弃在地,里面靠床坐着一个只穿着中衣的女子,那女子的侧脸很好看。看到西子的时候,她整张脸转过来,只见右边不施脂粉的脸上赫然出现了一道红色如火的疤痕,硬生生将一张美人脸变成罗刹之像,“冼西子,你对我的脸做了什么?!”
“哦?”
“你别装傻,那药里,你掺了什么?”
“啊,”西子似是恍然大悟,“原来我铺子里的药是你偷走的?啧啧,那可就不好办了。原是那几瓶药里面我还没有把它们分全。有一些,是凝血丹,有一些,叫做相思子。你该不会把相思子的药涂到脸上去了?”
姜拂晓如遭雷击,“相思子?你是说鸡母珠?快!把解药给我!不然叫人铲平了你这巴掌大的地方。”
“可惜了,没有解药,”西子看着姜拂晓拿起身边的镜子照起来,“我这巴掌大的地方你住的可还好?”
姜拂晓将手中的镜子猛然摔落,“别假惺惺,你要对我怎么样?”
女子刚想抽剑,却不料床沿两边两条蛇猛地伸出头来,蛇尾绑住女子的两只手臂往左右两边伸开。
西子手中结印,踢着裙摆往前走去,“我要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有数。”
“哼,你敢?你要是动了我,小心王爷回来要了你和你的小白脸的命!”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是这么蠢。”西子索性坐下,倒起茶喝来,微微一笑,“你觉得他要是觉得你重要,会把你留给我?”
姜拂晓心里一噎,“那又怎么样?他离不开我。没有了我,他那几个郡怎么守得住?他的江山怎么坐得稳?!”
滚烫的茶水倒入碗中,蒸腾起清新的茶果香味,“没了你,他还有司琼,没了司琼,他还有娉婷,就算你们都没了,他还有重楼。”西子转身对她笑道,“这个江山,他怎么做不稳了?”
“你,你信口雌黄!”姜拂晓站起身来,怒喝道,“你以前输给我,现在以为这样就赢得了吗?最后你还是会被我一刀一刀剜肉致死,还是会被抛去荒郊喂狗!”
西子手中茶碗一紧。
“你说南楼厉放弃了我,可是你若是听到,应该也知道三郡失守的消息。”
“你是说你表哥疏于职守,三郡大破的消息?”
姜拂晓有些愣,这么快就被知道了?表哥做得动静有这么大?“是又怎样?”
西子突然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往姜拂晓走去,声音一声声砸在女子心上,“你以为叫你表哥失守,南楼厉就会察觉到你的重要性?姜拂晓,你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一个王者,怎么可能受制于人?你表哥区区三个郡都守不住,是否终于职守要受自己妹妹的操控,这样的将领,他要来又有何用?”
“不可能,他南楼厉有今天,基本上靠的是我家的力量,他不是傻子,就算装到底,他也不会轻易放弃。”
“你可听说过壮士断腕?”西子把玩着女子的一缕头发,“你和你表哥就是他三王爷在乱世当中要断掉的一条腕。飞鸟尽,良弓藏。他要得到的地位已经得到大半,自己的皇位竞争人几乎没有一个有了好下场。如今他要做的就是好好守稳他家里的江山,谁能帮助他守,谁才是他最新的臂膀。”
她笑着看向前去,却见面前的女子一点反应也没有。
西子一步一步往前走去,仔细睥睨了一下对面女子的脸,手轻巧地扬起她的下巴,“这步棋,你走差了。”
姜拂晓浑身一寒,“来人,无疆!……”
女子声音未落,只听见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姜拂晓的下巴被拧得脱了臼。
“姜拂晓,你给过我的,我现在一并还了你。”
姜拂晓愣神,只见眼前几把匕首依次排开,她再熟悉不过。剔骨,削肉,破筋,每一把分别都有不同的作用。
“你要干什么?”她喉咙里哼哼直叫。
刀剑慢慢逼近,她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去,“不要,不可以,不要,不要——!”
血雾弥漫。
她在疼痛的当口,突然间想起了似乎很久以前的事情。
“姐姐,姐姐!”司琼在外面猛地敲着门,“姐姐,大事!”
“什么事?”她正在府里画着眉,听到有人叫她十分不耐烦,“没事的话你明天来,我乏了,要睡觉。”
门外敲门声不见了,只听到另外一个声音,是几个月以前死了的醇和,女子的声音魅得带着钩子,“妹妹,你不想看看东苑那个女人怎么死么?”
她听到的这个声音,顿时站了起来打开门,只见醇和的脸上一阵春光拂面,“走吧,那女人已经被爷杀了,咱们也去瞧个热闹。”
姜拂晓记得那天是她一生当中最痛快的时候,她几乎是要飞了过去。但是碍于在王府内,还是一步一步迅速地往事发地点跑去,一面跟兴雾腹语,要他在没人的时候把那女人的尸体收起来。
她明白,那个女人是她前进的路上最大的一个绊脚石,必须尽早铲除,让她死得彻彻底底。于是在看到她的尸体的时候,内心是雀跃的,只不过在看到女子脉搏还在动的时候,手上的刀子只差一点就要在大庭广众面前出鞘。
于是兴雾带走了西子的“尸体”。
她一刀一刀地往女子身上扎去,血就像水一样流下来,可是不管她扎多少刀,女子似乎都没有死。
于是她将她带到了一个地方,那里是一片水域,水下面,便是处死人的水牢。潮水涨的时候,人便会一点点的被水淹没,生不如死。
那浑身刀伤鲜血淋漓的女子被丢进了水牢,水慢慢地没过了她的肩膀,颈项,嘴巴,鼻子,眼睛,头顶……
噗嗤一声,又是一阵尖锐刺骨几乎要破开心脏的疼痛。姜拂晓从混沌的回忆中醒来。
这个时候,她的脑海里出现一个熟悉的声音,“往后倒。”
只见砰的一声,黑衣男子的剑就跟西子的匕首碰在了一块,火花四溅。
“是你?”一阵剑气将两人的衣袂吹动。西子看着眼前脸色苍白如纸的男人道。
“兴雾!我的其它死士呢,都到哪里去了?”姜拂晓看到来人,顿时似乎看到了希望。
“不知道,我没办法联系到他们。”兴雾依然和西子对抗着,只分心说一句话,便被女子诡异的力道往下压了去。
“你打不过我。”西子轻巧说道。
“我知道。”兴雾的语气没有半点波澜,“我只是想用我的命,来换她的命。”说罢,将手中的剑松开,任由西子的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倒是挺有意思,”西子见此,收回匕首,“我可以同意。我知道你是她的死士,不杀了你,她是不会死的。但是我不保证你死了,以后我杀她。”
“好。”兴雾应道。
西子转而看向姜拂晓,“那你呢?你同意吗?”
“我……”女子眉头一拧,“你们都没问题了,我自然同意。”
“你先放了我。”姜拂晓面色惨白,左臂上的一刀几乎深可见骨,“我可不知道你讲不讲信用。”
兴雾的眼神暗了暗,依旧笔直立着,不发一言。
“我不放你,你又能怎样?”
姜拂晓银牙暗咬,恨就恨自己当时没有把她的死因研究出来,张官人还让她的“尸体”逃出升天。
“兴雾,”她用腹语说道,“给她下蛊。”
“蛊虫对她没有用。”
“以前不都是有用的么?”
男子却没有回答,“拂晓,我死了之后,快点逃。”
“兴雾,谢谢你,”女子顿了顿,“若你输了,我日后定为你报仇。”
西子冷眼看着这样一幅场面,李修修在她耳边将他们二人的腹语告诉她。世界上的人实在是太不一样,有人能为了另一个人死,有人为了私欲苟且,却恨不得将任何一个妨碍到自己的人除之而后快。兴雾这次就算是为姜拂晓死了,最后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句谢谢。
“你们话好离别了么?”她道。
兴雾将地上的剑捡起,好好放在桌上。那是陪了他半生的东西,若他真的死了,也希望它能够好好的吧,“好了,西子姑娘,你记得你答应过我,今天放了她。”
“我冼西子说话算数,只要你把命给了我,我自然今天就放了她。”说罢,女子黑色的眼睛缓缓变蓝,双手往前一划,一道蓝光如同利刃往前攻去。男子自然没有坐以待毙,抽出腰间锁链轻身一跃也朝西子攻来。瞬时间两人便斗在一块,“你不是说用你的命换她的命?”西子左袖卷住男子链身,顺势一扯,只见男子身上的蛊虫拼命往外涌出,却在出去的一瞬被西子身上的血蛇吃了个干干净净。女子一把掐住男子脖子,五指发力。一道血线从男子嘴边溢出,兴雾本来就十分苍白的脸上平静无波,对于杀手来说,死就是他们随时随地准备好了的事情。下一个瞬间,男子便被刺穿心脏。血顺着西子苍白的手流了下来,滚烫的,温热的,慢慢变得冰冷。
“你……若是要公平,就不应该用你养的那些血物。”姜拂晓咬唇道。
“我是药人,我不用自己的看家本领,我用什么?”西子妖目一睁,盈盈望向她。
“现在人也死了,你应该放了我了吧。”
西子一笑,缓缓开口,“谁说的,我要放了你。”
“你言而无信?!”姜拂晓一惊。
“那要看对谁了,对你,的确不可能言而有信。”西子擦了擦匕首,“好了,来吧,还剩九刀,我看看从哪里下比较好。”
***
红色的鞋子从血泊里踏过,西子头上的相思簪一下一下地晃动着。她走的是一条寻常人基本上不知道的道。那一条条的小山路旁边许多毒虫怪兽,一般就算打家劫舍的人都少走这里,除非是战乱时期逃命,才勉为其难地赌一把。
路的尽头是一片湖泊,湖泊对岸可以遥遥望见京城最高的山。湖边上有一座桥,夏季快要过去了,桥下的水由于夏天的长期雨水已经漫得很高。
西子在桥上站定,看着下面的湖水,以及湖水中数不清的骷髅。“看来这里很久没有死人了啊。”说罢将簪子取下,将里头的人倒了出来。
“我……就算做鬼,也不……放过你……”趴在地上的姜拂晓浑身是血,闭着眼睛道。
西子上前,扯出女子腹部的一把刀,面无表情道,“阎王都拿我没能耐,何况是你?”
姜拂晓猛地一声尖叫,捂着肚子,趴在血泊里哈哈大笑了起来,“冼西子,枉你自命清高。是,你杀了我,你是报了仇,可是你同时也杀了我腹中的孩子,这笔债,就算你用你的血救人救一辈子也换不了!”
孩子?西子把住女子手腕,却发现她一点孕相也没有。
“把不出?”姜拂晓笑,然后突然停住,狠狠地看向她,“已经胎死腹中,当然把不出。”
“闭嘴。”西子打开桥盖,将女人推了下去。水漫过女子颈项,一瞬间鲜血就染红了几乎整个囚笼。姜拂晓抱着桥底下的柱子,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的意识,但是在看清楚像自己游过来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突然间几乎耗尽所有的元气吼了出来,“蛇!有蛇!救命啊!来人哪!救我——西子,妹妹,是我不好!看在王爷的份上,你救救我啊……”
“西子。”李修修从西子衣襟里冒出头来,“那女人真的坏了孕么?”
“不知道。”她是会把脉,可是姜拂晓的身体刚刚经过这么一遭,已经混乱不堪,并没有太大把握,“可是修修,她应该死。”她紧了紧双手,这是第一次,她不确定自己做得对不对。可是妖怪不都是不管对错的么……
“恩恩,”李修修似乎很是明白了一般点点头,“是,坏人应该死。”
桥边又再次出现了一片红色的裙摆,袅袅婷婷地如同一朵牡丹,水牢的门锁被打开。一只洁白的手臂将里面几乎变成血人的女子捞了上来。她看了看昏迷的女人那张脸,细细摸了摸,勾起唇角,“奴家只想问,姑娘你还想再活下来吗?”
姜拂晓的左手动了一动。
“奴家叫东子,”红衣女子兴许是觉得站着和一个躺着的人说话累,索性半侧身躺在地上,笑着对姜拂晓说,“等不久后的某一天,奴家替你活下去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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