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酒当歌夜

当水将我的头顶淹没的时候，苏渂持也没有来，我趴在玻璃上，随着水位的上升，往上移动。
    我并不觉得恐惧，反而无比的平静，事已至此，恐惧又有什么用？
    “苏渂持，如果你连大门都进不来，那我也真是太高看你了。”肖灵在这个时候，忽然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肖灵！你说什么！”我立刻激动起来，拍着玻璃质问：“你说什么！”
    肖灵回头看我，妖艳一笑。
    正在这时，我看到入口的大门，轰然倒地。
    一个人出现在门口。
    我看向他，眼泪瞬间模糊双眼。
    苏渂持浑身浴血，双手提刀，站在门口。
    “呵呵，比我预想的来得晚些，不过还好，总算是来了，否则，她就要被淹死了。”肖灵笑着站起来。
    苏渂持抬头看我。
    为了进到这里，苏渂持大概是一路杀进来的，他身上的衣服沾满了血迹，头发湿润，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他的双手沾满鲜血，寒光闪闪的刀刃上，还有血滴顺着往下淌。
    他的眼神阴厉而狠绝，双眸通红，带着浓重的杀意。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但是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面对肖灵，苏渂持不发一语，提着刀一步一步朝前走。
    我仿佛能够看到，苏渂持身上缠绕火龙，熊熊烈火在他身上燃烧，火龙嘶吼，带着撕裂一切的绝望和果决。
    肖灵的脸色，也一点点的变沉重。
    “上！”肖灵大吼。
    旁边立刻有人朝苏渂持冲去。
    苏渂持一抿唇，抬手就是一刀，狠戾决绝，首先冲上去的那个人，被他一刀封喉。
    旁边的人被他浓重的杀意惊到，有些畏惧，不敢上前。
    苏渂持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给我上！”肖灵呵斥，“他又不是神仙，强弩之末，你们怕什么！”
    那些人听到，定了定心神，握紧了手中的刀，朝苏渂持冲去。
    苏渂持想也不想，抬手就砍。
    双刀在他手中，如同雪花一般飞速运转，他的刀法之快，简直前所未见。
    但苏渂持始终只有一个人，而肖灵的人，却有二十几个，很快，苏渂持就落了下风，被人从后背砍下一刀，鲜血四溅！
    “苏渂持！”我拍着玻璃大喊，“别管我了，快走！”
    苏渂持并没有听到我的话，或许，他就算听到了，也无暇顾及。
    他双手不停，手中寒刀依旧挥舞，却已经慢了下来。
    那些人朝他逼近，很快，苏渂持就已经挨了几刀。
    “住手！”这时候，肖灵忽然抬手叫到，那些人立刻住了手，疑惑的看着肖灵。
    “苏渂持，如果你肯告诉我那些钱的下落的话，我可以放了肖容。”肖灵走到苏渂持面前，说道，“你不想她死，对吗？”
    “你做梦。”苏渂持冷笑，“要给你，还至于如此？”
    “苏渂持，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肖灵大怒，道：“难道你想看着她死？”
    “不能同生，但求共死。”苏渂持冷冷道。
    肖灵怔住，看着苏渂持，一时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那我就让你和她共死！”苗青这时候突然冲了出去，一边怒吼一边用剩下的那只手拎着刀朝苏渂持砍去。
    苏渂持立刻抬手隔开。
    “苗青！”苏渂持吼道：“你可别忘了，你这条狗命是为什么留下的！”
    “滚！”苗青大怒，抬刀指着苏渂持，“你也别忘了，我的手是谁砍下来的！”
    苗青疯狂的看着苏渂持，道：“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狠！”
    “对待背叛者，我已足够仁慈。”苏渂持冷声道：“否则你现在还有机会对我举刀？”
    “哈哈哈哈！”苗青仰天大笑，笑得十分癫狂，“苏渂持啊苏渂持，你当真是我见过最狠的人，你杀了我最爱的人，却还指望我忠诚对你，若不是为了兰儿，我怎么可能在你手下当牛做马这么多年？”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苏渂持冷声道，“她既然来刺杀我，就要想到后果！”
    “她是个女人！”苗青双目充血，声音都已经嘶吼得变了音色，“你连女人都杀！”
    “若不是因为我误杀了她，你以为你还能留下命来？”苏渂持咬牙切齿的说道：“留你一条命，就是为了偿她。”
    “哈！”苗青好笑的看着苏渂持，道：“好啊，那我现在就让你知道，失去最爱的人什么滋味！”
    苏渂持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了我一眼。
    苗青立即向苏渂持扑去，苏渂持抬起刀与他对战。
    苗青虽然失去了一只手，但身手仍旧不凡，更何况苏渂持已经受了伤，两人对战，竟然打了个平手。
    这时候，孙静雅也加入了进去，抬起手就朝苏渂持打去。
    苏渂持一时之间腹背受敌，竟被孙静雅偷袭成功，狠狠一击打在背上，立时吐出一口鲜血。
    但他竟是咬牙受住了这一击，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竟还能以左手反手回击，一刀砍在苗青胸口，苗青受击，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一咬牙，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上了膛就对准苏渂持。
    苏渂持正被孙静雅纠缠，但看到苗青举枪，想也不想抬腿就朝苗青踢去。
    苗青手被踢偏，一枪打歪，还没等他反应，苏渂持已经飞身扑到他面前，按过他的手反手就是一枪，苗青的脑袋上，当场就流出了鲜血，随后整个人倒在地上。
    苏渂持顺手拿起苗青的枪，想也不想就朝孙静雅打去，孙静雅闪避不及，被一枪打倒在地。
    其他人见状立刻就有人掏枪，但苏渂持反应更快，那些人还没来得及把枪拿出来，就已经成了苏渂持手下的亡魂。
    手枪子弹不多，很快，子弹就打完了，苏渂持丢掉枪，弯腰捡起地上的刀，再次选择近身格斗。
    肖灵站在一边，沉默的看着，不发一语，也没有上前，而温言，则是紧紧的抱着目光呆滞的肖晴，躲在角落里。
    我焦急得满眼是泪，无法言说我的心情，只是快速的拍着玻璃，叫他离开。
    我相信，如果此刻他转身离开，定能全身而退，可他不愿意，他的眼神坚定而决绝，他朝我一步一步的走，哪怕刀斧加身，哪怕与我相隔千山万水。
    我泪如泉涌，漂浮在水中，完全忘记了寒冷。
    苏渂持啊苏渂持，我哪里值得你以命相搏？
    我不愿看着，我不能看着，不能看着你浑身浴血，为我而战。
    我哭得不能自已，呛了好几口水，水位越来越高，我离头顶越来越近，但我知道，就算到了顶，我也不可能出去了，那个被铁链锁死的盖子，我出不去。
    而我更不愿意，他为了我，命丧于此。
    如果我和他只能活一个的话，那我希望是他活着。
    如果我和他都活不了的话，那不能同生，便是共死。
    可是现在，我看着他。
    他明显已经力竭。
    手中的刀仍旧凶狠，却已经展露颓势。
    他一如困兽，被困悬崖，在做最后的殊死搏斗。
    他可以全身而退，却选择画地为牢，而我，就是那看不见的牢，将他困住，无路可退。
    肖灵在一旁虎视眈眈，我明白她的意思，那些钱，既然她得不到，那苏渂持也就别想要，可是我不明白，她对苏渂持的恨，究竟从何而来？为何一定，要置苏渂持于死地？
    “苏渂持。”这时候，肖灵忽然出了声，声音苍凉：“你当真，如此爱她？”
    苏渂持没有回答，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那好，既然如此，今天你就和她死在一起吧。”肖灵的声音陡然狠厉，“只可惜，她却似乎，没有那么爱你。”
    苏渂持仍旧在打斗，并未理会她。
    我看着苏渂持，我知道，这样不要命的打法，已是他的极限，可是我不想，我不想他这样，说我自私也好，说我胆小也罢，我不愿，苏渂持这样。
    “苏渂持。”我轻声喊他。
    他猛地抬起头来，凝眼看我。
    “我爱你。”我轻声说道。
    他原本沉如宁镜的眼眸，忽然之间碎裂成一片一片。
    如同水中明月，被风吹过，星星闪闪，碎裂得不堪一击。
    “不要！”我看到他大声的呼喊，手下的刀越发的凶狠。
    他的面容已经扭曲，奋力的朝我扑来，心神俱裂的模样，让我无比心疼。
    但我已经做了决定。
    我将扶着玻璃的手放开，整个人沉进了水底。
    隔着清澈透明的水，我看到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震惊的看着我，尤其是肖灵，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我。
    而苏渂持，他疯狂的嘶吼，朝我扑来，但却被那些人阻隔了脚步，他对着我呐喊，却无法穿过透明的玻璃墙。
    我清晰的看到了他的脸。
    他的眼睛，充满了绝望的泪水。
    他疯狂的厮杀，却寸步难行。
    他抢过一把枪，朝我射来，三道玻璃墙应声而碎，水缸却不伤分毫。
    他拼命的朝我扑来，嘶吼我的名字。
    他却在离我不到三米的距离中被压下，浑身是血。
    我的胸腔疼痛无比。
    他的呼喊逐渐变小。
    我的耳朵，逐渐什么也听不见。
    我听见我的心跳无限的放大。
    扑通，扑通。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苏渂持的身影，逐渐的消失。
    我的疼痛感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安宁。
    温柔的水将我包围，如同苏渂持的怀抱。
    柔软而又安全。
    我仿佛回到了八岁的那年，初次见到苏渂持的时候。
    他一袭白衣，冒雨而来，黑色的伞下，一张灿若星辰的脸。
    我仿佛回到了与他共度的第一个晚上。
    凉风习习的草地，我靠在他的胸口安然睡去，他身上有着青草的香气，让我沉迷。
    我仿佛回到了与他对酒当歌的夜。
    我们炙热的拥抱，义无反顾的飞蛾扑火，带着红酒的味道以及痴迷。
    我仿佛回到了那条他为我铺设的玫瑰步道。
    星辰闪烁，玫瑰美艳，相互交映，美不胜收，带着我，一步一步，踏上天堂。
    苏渂持，感谢你，你一笑，点亮了我整个人生，让我看到，三千桃花为你而开。
    苏渂持，我爱你，一如星辰奔波亿万年黑夜，不诉怨语。
    苏渂持，就此别过，转身离去，莫伤莫悲。
    －－－－－－题外话－－－－－－
    别急，还有苏渂持的番外篇，一共三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