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尽处不荒芜

49 切磋


她没有来得及问绾青丝的事,一来那本就是她的猜测,二来嘛,她忘了。但她不承认她昨夜是为色所迷。
    此外已经确定下来了,风萧寒和陵溯杪夏他们是明日离都,那今日他们做什么?
    他们此行表面上虽风平浪静,什么也没发生,可如今这时世,他们这次不远千里而来真这么简单?
    孟夕芜一大早就起了,喝了慕沉衍遣人送来的姜汤,就在寝殿里坐着出神,她在想,玉瑟会来见风萧寒一面吗?
    其实她是希望玉瑟现身的,不求其他,至少他二人应当说清楚才好,这样纠结不休的实在不是个办法。
    但站在他们的角度想想,好像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换做是她?她会怎么做呢?在母国与心爱的人之间,她会作何选择?毫无疑问,当然是以国为重。
    如果是寻常人家倒也罢了,两人一齐寻个地方避世便可,但他们偏偏又是身处高位要职、至关重要的人物。
    在庆幸自己与慕沉衍同属一方之时,也不得不伤怀,昔日袖手临风庄和乐安宁的十二阁主,居然会对峙得如此。
    孟夕芜觉着她最近着实是伤春悲秋得太过了,事已至此,便随性而为吧。
    她想通之后,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准备出去逛逛。
    却不想身后一阵杯盏碎裂的声音,她吓一跳,赶忙转过身,却不想见着一婢子跪在地上,小小身躯微微有些发抖,颤颤巍巍道:“公子饶命,奴婢是新来的,不该未经允许便擅闯,公子饶命。”
    此时孟夕芜面部表情有些丰富,她赶忙过去扶起她道:“那个那个,我没生气,刚刚我不知道你在后面,我我我……我就是一下子想通了些事儿兴奋了。”
    那丫鬟小心翼翼瞧瞧她,抽噎着点头,却听另一道声音传来:“想通了什么这么激动?”
    孟夕芜正找台阶下,一听倒也认出了是谁的声音:“没什么没什么,小事儿。”
    慕沉衍踏步进来,那婢子听吩咐也就下去了,他没坐下,直接问道:“可曾染上风寒?”
    她一挥手无所谓道:“没有,我身体哪有这么差。”
    慕沉衍还是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才放下心来点头道:“那就好。”
    随后他又道:“下午陪我进宫吧。”
    “进宫?老头儿……老先生不是走了吗?去干什么?”
    “比武。”
    “什……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可是要是皇上和太后认出我怎么办?”
    “不会的。”
    她有些懵,她长得这么没有辨识度?才半年就忘了?却又听慕沉衍道:“父皇和皇祖母身体不太好,不会来,由我全权做主。”
    “哦,好吧。”
    “到时候跟在我身边就好。”
    “嗯。”
    慕沉衍见她认真听话的样子,眉梢一挑喊道:“阿芜。”
    “啊?”
    “你还是应当跟着我一道唤他们父皇和皇祖母的吧。”
    她面部有些抽搐,指了指自己干笑道:“我不是死了吗?”
    “你死了又不是我休了。”
    “死了就代表一切都消失抹平了,便应当从头再来。”孟夕芜有些惊讶,她竟然可以在他面前这么顺畅的说完这句话,其实说到底性质还是一样,她终究来到他身边,纠结这些本无意义,或许,只因当初和慕沉衍成亲只因为是一场政治联姻,而她,执拗地不愿是因此。
    “可我当初娶的是孟夕芜。”他抚着扳指淡笑道。
    如今,她还是叫孟夕芜。
    她一时语塞,果然,论嘴皮子她始终不是他的对手啊。
    正苦思冥想着怎么还击,不知怎地,感觉任督二脉突然被打通了一般,她品着他刚才那话,怎么越想味儿越不对呢?
    她缓缓笑开,厚着脸皮问道:“我这是算……献殷勤成功了吗?”
    慕沉衍闻言看她一眼,点了点她的额头,嘱咐她下午等着他,随后便施施然离开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依旧笑意满满,忍不住在心底欢呼了一声,看了看四周怕有人,到底没有太得意忘形,心下细想,有进步就好有进步就好。
    下午她随慕沉衍还有广寒一道进宫,自己单独一辆马车。
    此前慕沉衍已经和她说了,今天下午,确实是比武,还将会是一场名动天下的比武。
    因为不是哪家办擂台,也不是哪位皇公贵族切磋,要参加的,是洗云国太子殿下及其麾下,涤风国掌政殿下及其下属,浣雪国三公主及陵氏少帅陵溯。
    这样的身份代表的是什么,天下人心里无一不清楚,其间输赢,在这乱世意味着的,不仅是名誉声望,还有士气军心。
    在皇宫举行,是因为再没有哪个地方配得上这场面,皇帝太后不来,是因为其他两国来的没有与他们平辈之人。
    平静了这么多天,终于起了波澜。
    昨夜积雪盈尺,大雪还未化开,他们仍旧在宫门口下,一步一脚印缓缓行至演武场,这演武场四方都有高台,高台上都有亭子,每一座亭子里,都设有座位。
    他们自南门进,朝东边走去,他们在东方,涤风国在西边高位,浣雪国应于北边落座,南边未设座。
    他们落座之后不一会儿,风萧寒和杪夏陵溯带着人也渐渐抵达,一个个华服加身、发冠高束,神色之间,也再没有熟悉的嬉笑温和,而是恢复了他们本该有的、世人常见的冷漠高贵。
    他们,对峙而起。
    慕沉衍先喝了口冷茶,未抬眼眸,神色略显倨傲,他以东道主的身份淡淡开口道:“多谢二位殿下赏光,本殿在此敬二位一杯。”说罢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风萧寒及杪夏亦笑得礼貌,并客气道:“太子殿下客气了。”也是一饮而尽。
    风萧寒状似不经意往南边儿一瞟,先行提到:“咱们三国聚集,独这清霜国未派人来,可真是遗憾。”
    杪夏看势头忙配合道:“掌政殿下说得哪里话,你不会不知道这清霜国皇族只广寒公主一脉吧,这广寒公主如今也已入主洗云东宫,他们自是一家的。”
    孟夕芜在一旁站着,静静看他们一人一句夹枪带棒故意而为之的话,渐渐把局势挑明。
    风萧寒斜斜笑:“既是一家,那他们今日胜负,到底算洗云国还是清霜国的呢?”言罢便看向对面,杪夏也跟着看向东方。
    慕沉衍自是不方便开口,被点名的人冷冷清清道:“诸位自当知道出嫁从夫这个道理,我既已嫁于殿下,便是殿下的人,自是全心全意为殿下好。”
    她这一番话说得很是精巧,绝不会叫人逮着话头说清霜国软弱无端归附,但是谁不知道她广寒的意思就是整个清霜国的意思,所以,也就隐晦地表明了清霜国的态度。
    慕沉衍接道:“太子妃费心了,本殿心意自当与太子妃相同,绝不辜负太子妃一番苦心。”
    风萧寒拍手称快:“二位恩爱不疑,当真值得庆贺。”
    “多谢。”
    此时倒是陵溯开口了,他拱手恭敬提醒:“几位殿下,天色不早了,是时候开始了,咱们可以一边看一边聊。”
    风萧寒垂下眼睫不言语,慕沉衍放下手中杯盏应道:“陵少帅说得是,既然如此,那就贵国先请吧。”他伸出手做请的姿势。
    杪夏应邀:“那我们也就不客气了。”说罢朝身边人言语了几句,便有一青衣剑客飞身下高台,在擂台上站定。
    陵溯起身介绍:“此乃我手下副将陵青,先行邀战。”
    慕沉衍身为主家,这开战的机会自是不能落了他人手里,风萧寒也没想过抢,在一边坐着看热闹,时不时朝孟夕芜那儿瞟一眼。
    可是正因他们是主家,这首战才不能败,可看那陵青,形容走步之间都很有章法,绝对是个高手。
    慕沉衍此行,孟夕芜认识的人里他只带了莫止,连秦钟都没带,他们应该是不知道秦钟玉瑟和千里堂的,风萧寒也只是知道玉瑟是慕沉衍手下而已,而莫止出入东宫次数太多,虽不清楚底细,但都应该知道他。
    他第一手,便派了莫止,他介绍:“本殿亲随,莫止。”
    莫止轻飘飘落地,一把折扇依旧不离手,看起来仍旧一副儒雅书生相。
    二人未过多客套,点头之后便动起手来。
    孟夕芜从前绝不会相信,莫止这样清雅的人,动起手来竟如此凌厉不留余地,她从前也不知道,他的扇面,原来一直都是兵刃,怪不得从不离手。
    陵青一把剑使得很是顺手,也是猛烈的进攻打法,和当年在流云顶见到的云天的归云剑法倒有那么些像,不过却比云天精益许多,虽一味进攻,却没什么漏洞可言。
    他们这一战,完全比得上当年苍茫山论剑会上年宁和灵虚掌门的最后一战,然而此次,只是开始而已。
    孟夕芜有些惊讶,不自觉向前走了两步,双手抓着栏杆,偷偷瞥了瞥三方的人,却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神色,她腹诽,从前怎么没发现这都是一群装模作样的人呢。
    他二人可以算是势均力敌,如此战下去,只能算是消耗战,但是,慕沉衍派莫止不是没有原因的,莫止武功高,更重要的是,他心思细腻。
    这么多轮下来,他早就已经摸清了陵青剑法的缺漏处,陵青有一招回雁不能多使,越到后面会越吃力,莫止偏偏逼他使出这一招,却又逼得不经意,叫他没有发现端倪。
    不知过了多少回合,莫止眼神一凝,似乎看准了陵青使那一招回雁时的滞缓,本该防守的他一下子猛攻起来,陵青躲闪不及,莫止的扇面一旋便在陵青手臂上割开了一道口子,陵青是个爽朗的,倒也潇洒认输。
    他们此前有过君子约定,不能用毒,挂彩就算输,此外采取一战式,每人只可一轮,不立擂主,同一个人若想上两次甚至几次,中间至少得隔开一场才行。
    陵青回到陵溯身边,陵溯起身笑道:“殿下身边的人果然深不可测,陵溯佩服。”
    “客气了。”
    赢的一方需得继续派人,慕沉衍派了禁军统领上,风萧寒亲信雨云二将之一的风云应战。
    孟夕芜可以猜想风萧寒身边的风云风雨很厉害,但是她却不曾想这堂堂禁军统领竟然会败得……有点惨,她都替慕沉衍捂了把自己的脸。
    接下来有一场是风雨对战陵蓝,很精彩,陵蓝勉力胜过。
    此外又是十来战,他们几位身边带的高手一一上场,都战得差不多了。
    三国胜负场数几乎持平,没什么好夸耀的,也没什么好诟病的。
    不过,今日一战,几乎就是来日战场上的缩影,今天在这儿的人,将来多半会是军前主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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