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去冬尽

    国庆假后秦知络回和仁医院上班。彼时她才怀孕两个月多点，没有显怀，但正是早孕反应闹的最凶的时候。
    中午，她和同组的丁苒去食堂吃饭，要了一份肉沫豆角的盖饭，刚端到手，她就反胃恶心了好几下。这可吓着旁边的丁苒了，她凑过去看了一眼秦知络端着的饭菜，看上去挺正常的，也没有出现什么怪异的东西。
    “吃坏东西了？”丁苒问道。
    秦知络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摆了摆手，“有个事没跟你说。”
    “嗯？”
    “我怀孕了。”
    丁苒拿着筷子都挑起来一口饭了，听到这句话，手上的力道一松，饭掉回碗里，“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只领结婚证了，还没办婚礼。”秦知络这会已经没了吃饭的食欲，坐在对面平静地说道。
    “你们好像是异地恋吧？”丁苒忆起秦知络提过一嘴。
    秦知络嗯了一声。丁苒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她本也不是善言辞的人，两人安静了几秒，她把秦知络面前的饭菜端开，“要不我去给你买点其他的？”
    丁苒是已经怀孕生女的人，但她没有出现过早孕反应，那时每天吃食堂胃口好的不得了，现在看着秦知络这样，也没有什么经验传授，而且就算两人是妇产科医生，对待早孕反应这症状也没什么好法子，只等妊娠到一定的时期，这不适症状也就自然消失了。
    “我现在不想吃了。”秦知络闻着食堂的气味，就觉得胃里又恶心得不行，她抬头和丁苒开玩笑说道：“我有早孕反应也是好事，说明我体内hcg增多，有早孕反应的人都很少先兆流产。”
    丁苒看她这么乐观，笑着说道：“恭喜你，要当妈妈了。”
    秦知络之前的检查都不是在和仁医院做的，毕竟还没办婚礼，也没几个知道她有对象，突然来做个产检平白惹了闲话。如今丁苒已经知道了，她又确实早孕反应来的太强烈，有时闻着消毒水都反呕好几下，于是就把这事告诉大家了。
    大家的反应还是蛮强烈的，早前真真是一点音都没听着。但有点愁的是秦知络她们的带组老师关常雅，这有个丁苒还在哺乳期，又来个秦知络怀孕了，两个得力干将全忙活着怀孕生子的事。
    丁苒的老公周怀景是秦知络的亲戚，他大嫂秦归芸是秦知络的堂姐。丁苒纵然在秦知络面前什么都没问，但回家之后还是找周怀景问了。
    周怀景也是一愣，似有似无地挑了一下眉，“我没听说这事。”
    “难道大嫂都不知道？”丁苒怀里抱着女儿周滋滋，望向对面的人。
    周怀景接过已经睡着的周滋滋，“我最近没回老爷子那。”而后又加了一句，“她这动作挺快。”
    “你也觉得好快对吧？”
    周怀景没再吭声，反是抱着怀里的女儿回房睡觉去了。丁苒对着他的背影瞪了两眼，自从有了女儿，他万事以他女儿为先。对的，就是他女儿，一点常识都没有的溺爱，时不时还以为她虐待他女儿。
    十月底，孟方祈又过来d市了。秦知络的肚子已经渐渐凸出来了，他过来医院接她，看着她从远处走来，原以为是胖了。
    他接过她手里的包，“辛苦你了。”
    秦知络笑了笑，“怀孕过程挺享受的。”
    秦知络心里微微发涩，这孩子真会在孟方祈面前博宠，他在时，她早孕反应没开始，等他现在来，早孕反应期已经过了。
    孟方祈这回不是为了工作来的，是专门来看秦知络的，于是也没车，两人是打车回去的。
    秦知络从怀孕就没有住在公寓里，搬回父母那住去了。她父母是市人民医院的双职工，她父亲秦长洋是院长，早前一直住在医院的家属院里，后来医院住院部扩建，拆了几栋家属楼，他们就搬出来了，在外买了房。父母都属于老知识分子，对这些物质倒不太讲究，买房时也只有两个要求，够住和安静。秦知络现在搬过去后，三室两厅的屋全占满了。
    孟方祈和秦知络到达时，家里帮忙的阿姨还在做饭。秦长洋正坐在客厅看新闻，秦知络的母亲胡韶洁在摆弄桌上的几朵花。两位老人瞧见孟方祈皆是眼前一亮。
    “刚到就去接知络了？”胡韶洁问道。说句实话，她作为母亲是心疼女儿的，怀着孕丈夫都不在身边，要换了别人她是不会答应这婚事，就因为是孟方祈，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人，他家里的情况她也知根知底，她才肯退步。
    孟方祈应了一声是，又把从a市带过来的特产都放进屋了。孟方祈还是愧疚的，他想过把a市的工作辞了，过来这边陪秦知络，且不说他现在工作小有成绩，处于上升期，辞职影响升职，a市那边的岑靖波也需要他顾着，毕竟他在岑矜面前把话说出去了。
    晚上，吃过晚饭，孟方祈和秦知络回房。这间房现在有些空，秦知络好多东西都搬到她自个的公寓里去了。晚秋的天，房里看上去清清冷冷的。
    房里自带浴室，秦知络径直去洗澡了。待她出来，发现孟方祈正在翻她的书柜。书柜里摞满了书，这还没装下，还有一部分在书房里。
    秦知络擦着头发，眼睛不经意地一瞟，发现他正在看她的一本课外读物，封面有些花俏，待她走近些，这才看清是一本言情，而且是很有年代的台湾言情。刚被热气蒸腾过的脸颊隐隐发烫，她伸手夺过来，“你快点去洗澡罢。”
    孟方祈正看的投入，手中的书就被夺走了，他收回手，眼神又扫过那本书，“字写得挺好看的。”
    秦知络原本想把书塞回最底层，听他这么一说，就随意地翻了一下。这一翻，她不忍发窘，初中女生的心思真是弄不懂，看言情还在旁边写标注。
    “我看作者写的挺有文采，赞同一下。”
    孟方祈突然轻笑出声，“写在纸上的接吻跟实际区别还是挺大的。”
    秦知络的头发还没擦干，发梢出还在滴水，睡衣的背后和胸前都浸湿了，她觉得阴冷阴冷的，然脸上却是另一种温度。她和孟方祈到现在就接过一回吻，还是在床上。或许都不叫接吻，不过是他恰好吻到了嘴唇。
    她状似无意地嗯了一声。她都想不起当初怎么会在那个情节旁做标注了，可能第一次见那么详细的描述，她好奇了。
    孟方祈原本已经在开箱子拿衣服了，抬眸瞥了一眼旁边在抹脸的秦知络，却发现她头发还湿着。他站起身说道：“现在这个季节晚上洗澡了要吹头发了。”
    九月份他过来这边时，也和她住在这，秦知络那时洗完头发就不吹，但天气还热，她头发也不长，没一会就干了。
    秦知络还因为刚刚的事缓不过神来，抹完脸剩下一点面霜她两手互搓着，没应孟方祈。在她和孟方祈的相处里，甚至是两人的那一夜，她知道他以前绝对是有过女朋友的，毕竟经验骗不了人。不过她倒也没有什么在意的，以他的年纪还一次恋爱没有谈过，说出去跟有心理疾病似的。
    秦知络是在一阵热风漫顶时回神的，她回头，孟方祈正举着吹风机。
    “我自己来吧。”
    “你手举着累。”孟方祈不给，而且挑起了她的一缕头发，摊在手上，用吹风机正对着吹。
    “不用吹太干，对发质不好。”
    半晌后，她才听见他的回答，“这几个月先吹干，不然感冒了受罪，又不能吃药。”
    他有力的手指时不时地按压头皮，折腾得她发痒，直想动脑袋，而且因为他手生，还会烫着她，然秦知络什么都没说，甚至一个语气词都没发出来。
    将近十五分钟，他把她的头发吹得干透了，还有些毛燥了。他收起吹风机，她从梳妆椅上站起来，回转身，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夫妻俩没什么好谢的，你还替我怀着小闺女呢。”
    “那你去——”秦知络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孟方祈倾身过来，先用手指扒拉了几下她的头发，又把垂在两侧的头发别到了耳朵后。似乎是因为他做完，头发看上去还是蓬蓬的，他说道：“没跟你吹好发型，这下全张扬着了。”
    “没事，再过些日子洗头发就不方便了，我要剪掉的。”秦知络用手压了压发顶。
    孟方祈听完眉头微锁，“本来就不长，还要剪多短？”
    秦知络用手比了比肩膀上一点的位置，“大概这么多吧。”
    孟方祈一手抚上她的发丝，一手却隔着衣服覆在她的肚皮上，沉声说道：“闺女，你要听着，你看看你妈为了你付出多少了。”
    秦知络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得想笑。她端详他俊朗的侧脸，可能孩子会是两人的感情催化剂吧。知道怀孕那一瞬，她真的慌了，她琢磨不透他的想法，以两人的感情状态，她以为他会劝她打掉。然孟方祈听了这个消息，沉吟了一分钟，他说：“我们结婚罢。”
    秦知络又想再一次劝他去洗澡，他原本搁在肚皮上的手，此刻变成了扶着她的腰。他把她揽在怀里，鼻间嗅着她的发香，“知络，对不起。我应该多陪你的。”
    他的声音沙沙的，磨在她心坎上，她莫名发酸，“我俩都有工作嘛。”
    孟方祈就这样搂着她抱了一会，直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胡韶洁喊道：“知络，吃碗枸杞银耳再睡。”
    孟方祈放开她，去开门。
    胡韶洁没有朝房内看，就站在门外，和他交代道：“知络有时候有点喜欢由着自己性子来，你多劝她。这个汤一定要喝，养阴生津，正适合现在秋燥。”
    孟方祈一一点头应下了。
    关上房门，孟方祈把汤放在桌上，没作声地盯着秦知络看了几秒。秦知络被他瞧得心里发毛，挪步到床边，掀开被子，准备睡觉了。
    “先把汤喝了睡。”他终于出声了。
    “你喝了吧，有点腻——”秦知络还记得前一个月，每晚喝了各种各样的汤，然后就开始吐，胆汁都快要吐出来了。胡韶洁就把这个停了，没想到今天又熬了。
    “我喝了有什么用的，专门给你喝的。”孟方祈端着汤作势要走过来了。
    秦知络心里还有阴影，直接躺下了，还闭上了眼。
    孟方祈站在床边，叫了她一声，“知络。”
    秦知络不应。
    “怀孕就是要多补，孩子正发育，你营养跟不上，对她也不好。”孟方祈放缓了语气。
    终究耳根子不争气，受不了他这样与自己讲话，秦知络一骨碌起身，端起碗，一口气喝到见碗底，然后就冲去浴室了。这回倒没有吐，就是腻味，她刷完牙才好些。
    孟方祈靠在浴室的门边，给她递上擦嘴的毛巾，“这么难受？”
    秦知络唔了一声。
    “一直都是？”
    “现在已经好很多了。”秦知络要往外走，却被他堵住了。
    “怎么没跟我说？”
    秦知络对上他深邃的双眸，嗫嚅道：“跟你说也没用，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
    “娶了个干妇产科的医生老婆，倒没什么需要我担心的了。”孟方祈说着微微自嘲。
    秦知络听不出他这话里的好坏来，到底是夸还是怪自己，她正琢磨着，他的吻就落下来了。
    他吻得轻柔，更像是碰触。她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躲，他却钳制住她的腰把她压在门框上，火热的舌头还探进她口里，勾了一下她的柔软。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她了，他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一双眼睛观察着她表情的变化，“这样亲难不难受？”
    秦知络双手揪住他腰间的衬衣，摇了摇头。
    他眉目舒展，笑了一下，他的唇瓣又凑过来了，不过是咬着她的耳朵尖说道：“傻姑娘，书上写的是什么接吻，这才是。”
    言毕，他低头咬住了她的上嘴唇。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