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行者

“唉！又是毁灭之龙！”
    再次听到这个熟悉到耳朵快要生茧子的名词，陈无咎无奈地苦笑了起来，众口铄金呀！纵然是寿命漫长如龙族这样的智慧种族，几万年的光阴岁月，也足够抹掉一个生命生活留存下的一切印记了，剩下的只有虚无缥缈的传说而已。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谁记得那位愤然起来反抗神明统治的龙族族长大人，究竟姓甚名谁了！
    老白龙勒梅从陈无咎饱含深意的目光里面，找到了问题的答案，坚定了心中的猜测。随即它恭谨地低垂下硕大的头颅，语气尽量谦和地说道：
    “来自远古的族长阁下，请允许我代表龙岛的西方龙族一脉，欢迎您的回归。”
    “族长？龙族有族长吗？我怎么没听说过！是啊！谁听过?”
    在场的年轻巨龙们忍不住七嘴八舌地讨论，很快这种无序的讨论就在老白龙恶狠狠地目光注视下，消弥于无形之中。
    警告性地瞪了以黑龙谢里夫为首的年轻巨龙们几眼，老白龙勒梅这才转回头继续对陈无咎说道：
    “阁下，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请您跟我来！”
    在一大群巨龙的簇拥下，陈无咎抱着不肯自己走路的枫红，飞到了龙岛内陆山脉当中的一处天然洞窟之中。不同于巨龙们日常居住使用的洞窟，这座远古火山活动形成的洞穴是龙岛举行会议的专用地点，属于标准的公共区域。
    卜一进入洞窟，陈无咎顿时感觉到一阵刺目的光亮，就像是肉眼直视太阳所产生的刺痛感。
    等眼睛稍稍适应之后，陈无咎发现，这是一处经过巧妙设计的机关。在洞窟的顶部，架设起了收集太阳光亮的机械装置。经过精密抛光的金属镜面连续反射之后，阳光直射在一个镶嵌了大量切割抛光好的钻石的球体上面，形成洞窟内部极为炫目的照明效果。
    倘若这种布置，仅是用来为洞窟提供照明，足见龙族的生活条件真是奢侈到了极点！
    老白龙没有随同陈无咎一起进入洞穴，停留在洞口附近连续使用了几个龙语魔法，看样子是在通知其他的巨龙开会的消息。没用太长时间，伴随着翅膀扇动的巨响，超过两位数的太古龙陆陆续续地出现在陈无咎的面前。
    整整二十一条太古龙，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陈无咎从法师工会资料上读到的统计成果。显然定居在龙岛的太古龙，今天全都到场了！
    “欢迎阁下的到来！”
    几乎不必老白龙勒梅作出证明，适才散溢到附近的龙威，早就压服了这些平日里桀骜不驯，谁的帐都不肯买的太古龙。向来不懂什么叫做礼貌的巨龙们，此刻在陈无咎的面前，难得地表现出了几分谦逊的态度。
    享受着高标准的礼遇，陈无咎并未觉得如何荣幸，轻轻摆了摆手，神色坦然地说道：
    “不用这么客气，我过来随便看看，另外有一件事情需要告知你们一声。”
    陈无咎的轻松态度，丝毫没有影响到太古龙们表现出的谦卑态度。
    自从黄金龙率领当时的龙族精锐挑战神明，最终落败身陨之后，元气大伤的龙族便不再设立族长的职位。如今无论是东方的龙族，还是西方的龙族，领导者都没有得到族长的头衔。
    换言之，无翼黄金龙的职务仍然被顽固地保留着，这是一种龙族对于祖先荣耀的纪念方式。
    昔日的龙族虽是主物质界内公认最强的物种，但是在那些真正统治着这个世界的神祗眼中，巨龙又何异于蝼蚁。无翼黄金龙挑起的战争，虽未达成预定的目标，不过却彻底动摇了当时达西德神系诸神统治主物质界的基础，可谓是虽败犹荣。
    费尽力气击败无翼黄金龙挑战的达西德神系诸神，所取得的也仅是一场皮洛士式的胜利，一场凄惨到家的胜利。
    若非在与龙族这场战争遭遇的损失过大，后来发动挑战的菲里伦神系诸神，未见得能那么轻易从达西德神系的神明手里夺过主物质界的控制权。无翼黄金龙不成功的逆袭，却也让神明晓得了龙族的厉害。
    在此后的年代里，神明直接出手侵扰龙族的事件，几乎再也未曾发生过。等到两位龙神登上历史舞台，更加巩固了黄金龙的成果。
    时至今日，仍然没有哪个神明会违反不成文的惯例，响应信徒的要求去亲手斩杀一头巨龙。顶多是实在推托不过的情况下，赐予信徒一件以“屠龙”为名的神器，叫信徒去自力更生，这里面自然少不了当年无翼黄金龙几分功劳。
    老白龙勒梅的地位似乎是在场巨龙中最高的一个，此刻还是第一个开口说道：
    “族长阁下，龙族一直世代相传，您并没有被神明彻底消灭掉。今天您终于回来了！我们仍然愿意拥戴您作族长！”
    摇了摇头，陈无咎不动声色地说道：
    “我曾经是龙族的一员，但现在已经不再是了，关于领袖之类的事情也不必再提。前些时候，我以巨龙形态，摧毁了提尔神殿的总部，惹下的麻烦很大。我担心有人来龙岛找你们的麻烦，特地赶过来通知一声。”
    听到陈无咎的表态，太古龙们的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头年纪老迈的黑龙说道：
    “阁下，您的意思是，可能会有某个神明向龙岛出手吗？”
    陈无咎点点头，说道：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恐怕经过神殿总部的毁灭和大量信徒死亡的刺激，提尔现在已经快要气疯了，我猜不出他究竟能干出什么荒唐事！”
    太古龙们面面相觑，这个时代的龙族实力虽然不弱，不过与神明比较起来仍然是小菜一碟。龙岛拥有的力量，绝对不足以战胜一位拥有强大神力的神祗。哪怕对方限于主物质界的规则，无法使用全部的力量，结果也是一样的。
    老白龙勒梅一直在观察着陈无咎的表情变化，此时它再次接过话头，说道：
    “您既然来到了龙岛，这个难题，您也应该有解决的办法吧！”
    陈无咎扭过头看着老白龙，微微一笑，说道：
    “没错，我准备设法让龙族增强一点力量，起码自保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老白龙的眼中闪过惊骇的神色，语音颤抖地说道：
    “您......是要举行唤醒先祖血脉的仪式吗？”
    向博闻强记的老白龙投以一道赞赏的目光，陈无咎当下淡然一笑，说道：
    “回答得很正确，我这次来，就是打算唤醒真正的龙族血脉！”
    话音落地，洞窟中已是一片哗然，巨龙们相互询问着彼此是不是听错了。
    这些太古龙们，差不多个个都活了千八百年，全都是些老辣成精的家伙。龙族那些世代秘传的隐私，它们也知晓得七七八八了。唯独此刻听到陈无咎此番，关于唤醒龙族血脉的说法，太古龙们听闻之后，仍是禁不住大声惊叫起来。
    老白龙勒梅，眨了眨眼睛，说道：
    “您真的要......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陈无咎微微一笑，说道：
    “今天好像就不错，也不必耽搁时间了，就选今天吧！你们挑九头未成年的龙出来，开始准备仪式吧！”
    听到陈无咎语气坚决，太古龙们停下了争论，纷纷转身忙碌起来。
    这是数万年来，龙族第一次举行唤醒祖先血脉的仪式，绝对是一件空前的盛事，万万马虎不得。况且陈无咎的要求又太过急促，仪式所需的布置和器物数量不少，要从藏宝堆里面挑出合用的来，还真有些叫巨龙忙得两眼发花。
    传说中，龙族最初的祖先是来自宇宙鸿蒙初开之前，飘荡混沌之中的一枚卵。
    具体要问这枚卵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恐怕只有去请教本晶壁系的造物主了，别人是不可能知道答案的。
    总之，造物主在制定法则的时候，便已经发觉了这枚编外卵的存在，但是造物主并未剥夺这个尚未出生小生命的权利。反而是在法则的制定中，宽容地给予了这枚卵，以及卵的子孙后代们，留下了足够的生存空间。
    这也是为什么某些巨龙力量强大到超过大部分神明，而主物质界却不曾排斥龙族使用力量的根本原因所在，谁叫人家龙族天生就是含着金汤匙的贵族呢！
    当宇宙运转所需的法则全部确立，生命的种子被洒向荒芜大地之后，神秘的造物主离去了。而后，又过了不知多少万年，这枚得到命运偏爱的卵，终于孵化出了其中孕育的生物。这个破壳而出的小东西，就是世间所有龙族的共同祖先“祖龙”。
    据说“祖龙”是一头长着九个头颅的巨龙，庞大到无法以言语形容的身躯，甚至可以填满主物质界最辽阔的海洋。
    后来，“祖龙”在交战当中吞噬了一批到本晶壁系淘金的外来神祗之后，由于无法消化神力，无可避免地迎来了死亡。化龙之力和神力这两种极端能量碰撞产生的冲击，在一瞬间，狂暴地撕裂了“祖龙”的躯体。
    “祖龙”混合着强大生命力的血肉，在冲击波的作用下飞溅到虚空当中。
    那些幸运地得到“祖龙”部分血肉的生物就此转换体质，蜕变成了新生的龙族。由于接受“祖龙”血脉的生物本来的种属便有所不同，蜕化结果也不大一样。
    于是，“祖龙”也就有了形态各异的后裔，后来这些后裔被统称为龙族。衍生出的龙族开始在本晶壁系的各个位面继续繁衍生息。其中最主要的几个分支，占据了自然环境十分优越的主物质界，直至今日。
    只不过因为“祖龙”的血脉并非直接传承给后裔的，中间便差了一层。
    想要获得“祖龙”真正的力量，要么自身的力量达到一个极限，得以体悟到这层天然限制，并且予以击破。要不然，就只能依靠外力来消除这层隔膜的存在，也就是陈无咎所说的，唤醒祖先血脉的仪式。
    来回忙碌的巨龙们用了半天的时间，完成了仪式的准备工作，凑齐了仪式所需的各种祭品和道具。
    举行这个仪式所需的物品，虽然门类堪称稀奇古怪，产地也散布在本晶壁系的犄角旮旯，却也不算多么稀有名贵。只要肯下功夫耐心去寻找，断然没有凑不齐的道理。尤其是对于富甲天下的龙族来说，备下这些东西更是小菜一碟。
    祭品和道具虽是得来容易，但是想找到一个够本事主持仪式的生物，那可就比骆驼穿针眼难多了。
    在洞窟的角落里，今天活动的主角陈无咎，半坐半躺地在一张宽大的沙发上假寐，不断在膝盖上面敲击出音乐节奏的手指，证明他并没有睡着。刚刚由心理性眩晕中恢复了精神的枫红，则安份地守在陈无咎的身旁，好奇地用她那双绿莹莹的眸子，打量着在洞窟中穿梭忙碌的巨龙们。
    “阁下，全都准备妥当了，什么时候开始？”
    老白龙凑近到陈无咎的跟前，谦卑地说道。听到勒梅的话，陈无咎缓缓睁开了双眼，说道：
    “还等什么，现在开始吧！”
    在宽敞的洞窟中央，巨龙们十分效率地堆砌起了一座圆形的高台，仪式所需的各类用具皆已在台上摆放就绪。在台下翘首以待的九头年轻巨龙，正眼巴巴地望着陈无咎，这些经验不足的小家伙始终也没有弄懂，为什么这次的仪式要由一个人类来主持。
    陈无咎足尖轻轻点了一下地面，身躯缓缓地飞上高台。站在台上他向四下扫视了一圈，默默地调动起化龙之力，高声说道：
    “荣光和祖龙，时刻与我们同在！”
    受到化龙之力的激发，台下的巨龙们像是被集体催眠一般，齐声吼叫道：
    “伟大的龙族，荣光和祖龙与我们同在！”
    露出一个灿烂地笑容，陈无咎说道：
    “那好，让我们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