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说到“以理服人”时故意把声调提高,刺得贵妃嘴角抽动,一脸的不自然。
“妹妹不在宫中安心养胎,怎到这御花园来了?”贵妃也不是吃素的,尽力克制情绪,岔开话题。
“妹妹这不请巫神婆婆做完法事,顺道来御花园逛逛嘛。不成想,刚走到那假山后就听到有人说大齐没有王法,胡乱动用私刑……”淑妃娘娘说着语气略一停顿,收起笑意朝着贵妃走近两步,看着邻宛正色道,“皇上命我协理六宫,我就有监管之责,如今听到有人说这种话,是断不会坐视不管的,我定要查问清楚,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后宫乱用私刑藐视王法!”
淑妃也是厉害,话里话外就给贵妃把乱用私刑的帽子扣上了,向她求救果然没错。
贵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干笑两声,说道:“妹妹这话就严重了……这贱婢欲图谋害大皇子,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不成?”
“淑妃娘娘,冤枉啊!奴婢奉皇后娘娘旨意出宫办事……”邻宛见缝插针的接话,贵妃和淑妃听到她提皇后娘娘四个字,明显怔了怔,她看在眼里喜在心头,继续道,“行至御花园,碰上大皇子说他的手帕掉到荷塘里了,命令奴婢把它捞起来。奴婢不敢有违,可谁成想,这手帕还没捞起来呢,大皇子却突然把奴婢给推下水去了……”
“胡说!本皇子哪有推你下水?明明是你不小心跌下去的!”邻宛还没说完,大皇子就气呼呼的站出来打断她。
邻宛怔怔的看着大皇子,不敢相信这么大的孩子竟会如此颠倒黑白,如果说之前的恶作剧是因为顽劣,那现在的狡辩就完全是逃避责任了。
淑妃、贵妃正想开口,邻宛也正想与大皇子辩白对质,忽然一个声音由远及近插了进来,“轩儿,言必诚信,行必忠正!你怎么能说谎呢?”
字面上倒是有点责问的意思但语气上完全听不出来,大皇子本想反驳,但转头看了来人一眼后无奈做罢,一脸不甘心的狠狠瞪着邻宛。
邻宛自入宫来从没听过这个声音,不知是谁,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长相俊美的翩翩少年郎摇着折扇徐徐而来。
“臣弟给贵妃娘娘、淑妃娘娘请安。”
“轩儿给七皇叔请安。”
彼此行过礼后,贵妃娘娘不动声色的把大皇子往自个身后拉了拉,淑妃娘娘则接着七王爷的话朗声问道:“霁表弟,你说大皇子说谎,那这谎从何来?可否对我们说道说道,也好还皇后宫里人一个公道。”
听淑妃特意强调皇后宫里的人 ,邻宛知道刚才自己主动搬出皇后算是奏效了。这人心就是如此奇怪,直接说自个是皇后吧,她们铁定装傻不信趁机除掉她,但如果说自个是皇后宫里的人,她们因着不想明面上与皇后交恶,或许还会顾忌得罪皇后而放她一马。
“臣弟今日应召入宫与皇兄商议秋猎之事,但皇兄因其他事暂时分不开身,就让臣弟先到御花园来转转了。不曾想在这荷塘边竟看到了轩儿捉弄这小宫女,正想上前劝诫,贵妃娘娘就赶来了……”
齐霁负手而立,说到这就停下不再说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点到即止就行。可淑妃偏偏有心搞事情,揶揄道:“霁表弟这意思是说,你已经听了半天墙脚啦?”
齐霁向来知道这位表姐的脾性,唯恐天下不乱,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道:“淑妃娘娘就不要取笑臣弟了,臣弟本来正欲离开的,但轩儿作为皇兄的皇长子没有说实话,兹事体大,不得不站出来道明实情。”
淑妃和齐霁你一言我一语,贵妃被晾在一旁听着他们说儿子的是非,生气还要保持微笑脸都憋红了。这会听到七王爷话里对儿子的看重,心情稍微缓和一点,但对邻宛的憎恨却是蹭蹭往上涨,要不是她以下犯上,儿子又怎会被七王爷当面指摘下不来台?这要传到万岁爷耳里,又要怪她管教无方……
“多谢七皇弟对轩儿的关心,本宫回去定会好好教导他。”贵妃说着把大皇子交给身边的大太监照管,然后指着邻宛狠狠道,“但这贱婢以下犯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淑妃娘娘听到她这样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姐姐又何必如此较真为难一个奴婢呢?轩儿有错在先,她不过是为自己辩白了几句,怎么就成以下犯上了?”
邻宛这期间一直与大皇子大眼瞪小眼,忽一听贵妃要严惩她,吓得狠狠的打了个激灵,难道折腾了这么久,还是要受罚吗?
“妹妹这话说的就……”
“母妃!”贵妃正要争辩,大皇子却突然打断了她,在场的人都搞不懂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呆呆的看着他。只见他挣脱大太监,先是走到齐霁跟前拱手作揖道,“皇叔,轩儿今后不会再撒谎,也请你不要将此事告知父皇。”
说完后径直走到邻宛身前,面对着贵妃娘娘跪了下来,“母妃,今日之事皆因轩儿顽劣,她并未伤害于我,你不要为难她,要罚就罚我吧。”
听到大皇子这样说,邻宛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这大皇子刚才还死命的拿眼瞪她,势如水火,这会竟突然站出来为她说话,难道是良心发现?
贵妃和淑妃也惊得不轻,这大皇子何时有过这样的担当?干了坏事,哪次不是身边的太监宫女遭殃。
“轩儿,你……”
“母妃,你常教导我做人要有担当,今日既是轩儿有错,轩儿甘愿受过。还请你不要为难其他人。”大皇子小小的身躯跪在那,态度坚决。
贵妃看了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儿子亲自开口求情,她若拂了他的意只会让他更下不了台。不忍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儿子难堪,无奈开口:“轩儿能从中学到教训,母妃甚是欣慰。今日就看在你的面上,不再追究,但……下不为例。”
“多谢贵妃娘娘开恩……”
“多谢母妃!”大皇子磕头答谢,站起身时看了一眼邻宛,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退回到了大太监身旁。
“多亏轩儿懂事,不然冤枉了皇后宫里的人,回头皇后娘娘怪罪下来,你我协理六宫还出这种岔子,怎么担待得起。”大皇子突然站出来求情,原本该自己主持公道的戏码没能上演,淑妃娘娘有些不得劲,似笑非笑走上前拉过贵妃娘娘的手道,“姐姐,今日妹妹也劝你一句,今后做事切莫再如此鲁莽,凡事要问清楚查明白,以理服人才行啊。”
淑妃向来张扬,现在又怀了身孕,根本不怕得罪贵妃,自个说完一通心理舒服了,带着一干宫人扬长而去,完全没理会背后被她一通抢白气得浑身发抖的贵妃。
淑妃走远后,大皇子上前拉住贵妃的手,看她依旧怒容未消,叹了口气道:“母妃,我们也走吧!”
等大皇子和贵妃也走后,邻宛才有了雨过天晴的感觉。
话说最近走的是什么衰运?跑个步人家说你中邪,出个门又遇到这一摊子烂事,搞得心惊胆战,狼狈不堪,也真是服了。
“起来吧,还跪在地上干嘛?”说话的是未曾离去说要等在御花园候召的齐霁,他的声音像和煦的风,给人很舒服的感觉,看人的眼神也如水一般温柔。
邻宛被他看得有点不自然,匆忙点头鞠躬谢谢他的好意,但因为跪在地上的时间太长腿麻得动不了,只能干愣愣的杵在那。
像是看出了她的窘迫,齐霁上前也不管她身上脏不脏,扶着她站了起来,关心道:“你腿还好吗?需不需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对于他接二连三的好意,邻宛有些想不明白,之前解围冠冕堂皇那套说辞她更是不信。大皇子干坏事他都不阻拦,扯个谎却站出来上纲上线,这说得过去吗?
“王爷为什么要替奴婢解围?”
“因为……本王喜欢你啊!”
☆、第八章
本王喜欢你啊!
简简单单一句话,惊得邻宛像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不可思议的看了眼齐霁,然后比躲瘟疫还夸张的立马推开了说这话的人。
齐霁没想过邻宛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一时没留神被推出好几步远,稳住身形后,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邻宛,不恼反倒笑了起来,“本王只不过是看你有点儿意思,跟你说句玩笑话而已,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真是不识趣。”
“呵呵,这种随便对人说喜欢的风趣,我还真是不懂。”
邻宛本想这样回他,但顾及到两人此刻的身份差,干笑两声后摆出一副很狗腿的样子说道:“王爷如此风趣,是奴婢不识抬举,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说着停下来把衣衫上干了的淤泥拍掉,然后接着道:“奴婢向来胆小怕事,王爷还是不要拿我寻开心了。”
“胆小怕事?”齐霁似笑非笑的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后,抱起双臂揶揄道,“胆敢跟贵妃娘娘叫板的人,这会竟然说自己胆小怕事,还真是有趣。”
他说完朗声笑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宝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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