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末悲歌

第6章


声音并不敢太大,虽然祠堂离人家很远,又派了人放风,但隔墙兴许有耳,还是小心些好。
    “真要反了,是要杀头的,还要连坐。还是想想清楚的好”有一人搭过了话头儿,这也正是多数人的顾虑。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被人砍死总强过被人欺负死”。说话的是原来在八坝子村杀猪的屠户,后来金兵来了再无物可杀,只好关了板儿,这李勇贵长了一副好络塞胡须,粗脸黑漆漆的活脱脱一个燕人张飞,脾气急躁,平日里多好抱打不平,“仗义每多屠狗辈”正好说了此人。
    “贵哥说的太对了”李长风闷了半晌,终于开了口,他是平洲城为数不多的几个读书人中的一个,而且学问不浅,只是命运颇多乖桀,本来想着通过科考谋个出身,却被金兵一来,断了科举制度。只好随父亲做些小买卖维持生计,这些年走南闯北,又好结交,倒也在这平洲附近挣了些薄名,这次的聚会便是他一手策划的,李勇贵是他一个师傅练武的好兄弟,乍一听说李长风要筹谋造反,便第一个报了名。
    “一直以来,我等都在惮惮惊惊的小心忍耐,可结果却是金人更加变本加厉的欺凌,现在可谓饿殍遍野,背井离乡。已决无活下去的出路了,本来还要指望宋国挥师来救民于水火,可他们却对我等北地之民充满猜疑,视为异己。现在我等是 “金人指曰汉儿,南人却骂作番狗”;两面受气。所以靠人不如靠己,怎么着都是一死,倒不如死的轰轰烈烈,一旦成功,也可让家人们过上有粮吃有衣穿的好日子。总强过苦煞了过这牛马不如的生活。”
    “中国有中国之人伦,金人以一家管百家,**中国之女子,是欲中国之人尽为胡种也。似此,夺妻**,言之恸心,谈之污舌,是尽中国人之耻辱也。”
    这话附和得很有策略,夫子王召夫这句话一出,倒引出不少人附和,毕竟汉人礼仪 “人之发肤受之父母”,强迫削发等同欺祖,更何况夺妻之恨又是天底下最最不容忍受的屈辱,于是会场形势出现了转机一一。
    最后,李勇贵铁拳击地道:“疑事无功。今日之议,就如此定了!”于是张罗着歃血成盟。血用自家身上的血,无酒便以水来代替,既然大义已定,大伙都很决绝。
    接下来商定细节,中元节是金人习俗中比较重视的大节目,要在寺院设立道场,燃灯念经,举行各种超度亡灵仪式。届时,平洲附近乡村散居的金人都要往城中沐浴斋戒,参加祭祀。那时的戒备必然松弛,所以便把起义时间确定在七月十五日。现在离中元节尚有二月余,虽然时间上不充裕,但也避免夜长梦多,走漏了风声。而且这一段时间金人们必然会按照往年惯例要提前来到府城做些祭祀准备,各村正好趁此时机分头招兵演练,府城中人暗中打探消息,待十五日众人来袭时便里应外合,不愁大事不成了。只是须谨防金人细作。至于兵装武器恰是趁着这个时机或偷或抢只管自各乡所金人储备先取来用了,只要不将事态外泄即可,好在只须瞒过这个月期程罢了。
    方略定罢,接下来的时间,李长风等人便分头往平洲城乡四下活动
    自觉有些根基,李长风便前往了自幼生长的边封台村,那里有他熟悉的乡亲和儿时的伙伴,虽然这许多年以来跟了父亲进了这平州城,但每到年下还会回来祭祖,彼此倒也并未陌生,李长风虽然表现得有些书生意气。但与联络上也是颇有擅长,加之老乡们的日子确实难过,心性不免偏执,所以一经鼓动,便有五十几个青壮呼应而起,进度着实不慢。万幸未出所料,村里的金人百夫长果然进了城去准备过中元节的一应事宜,正好趁此机会带领这一群人演练武艺阵法,虽然时间紧了点儿,但“临阵磨枪,不亮也光”,总算拿惯锄头的双手乍拿刀枪来,开始有些不习惯,过不两天也就顺过架儿来了。一切都按部就班,只待起义的时间到来一一。
    一一一一
    接连几日,各处陆续传来了好消息,只派去李勇贵那里的探子却始终不见回来,李长风心中有些不妙的感觉。
    不久,预感便被证实了,这一日,他正在村中的场院里操练,南边过来十几个蓬头垢面的人垂头丧气的很狼狈,要不是还倒拖着刀枪武器,真以为是四处流浪的流民呢。
    这伙人走近,李长风认得是李勇贵的嫡亲弟弟李勇富。同是一母所生,勇贵豪气而勇富木讷,性格天壤之别。
    李勇富残衣烂履,披头散发着径直走到李长风面前,“扑通”一声拜倒在地,已然泣不成声了。李长风见此光景顿时就有些发懵,当亲耳听说他们那支队伍被官兵剿了,结义的勇贵大哥已经身亡时,不禁目瞪口呆。
    两个多月前,自己还与老大哥在平州城煮酒论英雄,而现在,却天人永隔了。
    李长风怅然若失。他与李勇贵有着太多的交集,同拜在一个师傅门下习武,及大了些自己到平洲学府读书,他在平州街巷卖肉,自己坐铺贩货,每天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互道衷肠,二十几年的交情哦。又一起共谋揭竿,誓同生死,可谓患难真情了。
    他甚至曾经想着待以后日子好过了,能与李勇贵结得两处草庐,互为乡邻,每日耕锄论酒,做得一世的好兄弟一一。
    正文 第七节
  更新时间:12-11 4:04:00 本章字数:3356
    形势不待人了。擦干眼泪,重新拼合过两支队伍,李长风决定提前起义。派出信差往四方报信,李长风便号令起人马开拔,村里农户都来送别,众人神情依依难舍,有些个父母妻儿还抺起了眼泪,队伍的青壮们却很不耐烦,相比留在家里的人们,他们此时的雄心云霄般高,个个精神抖擞,苦练了这些时日,早盼望着去打出一片能自己说了算的天地呢。
    但,一切还是太仓促了。虽然是时局所迫,但也许还掺杂着为李勇贵报仇的情绪吧。李长风有些犹豫,但终压不下蠢蠢在心的那份冲动。
    天气已经很冷了,路上见不到行人,寒风不时呼啸而过,让四周的旷野更觉萧条。
    众人一路往孛楞台赶过去,安静地行进着,队伍井然有序,一个多月的苦练还是有一些成绩的。
    探子不时的查看周边的动静, 一路上无惊无险。
    从边封台到孛楞台不过十几里的路程,众人走了半个时辰,便到达了目的地……孛楞台村也得到了李勇贵被剿杀的消息,村头把守很严, 几层通报过后,张贵听闻李长风到了,很是高兴,亲自领一些人出来接迎。
    甫一见面,张贵眼前不由一亮,李长风领的七十余人,虽也个个衣着破烂,但行为举止整齐划一,全无半点的懒散,神情里透着彪悍。
    张贵吃惊,不知道李长风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是如何训练的如此气势如虹的勇士,这般彪悍的汉子,是连城里的金兵们也是有所不及的。张贵对此次的起事又多了几分信心。
    不仅张贵吃惊,他身边的一干人众同样也为这一队义兵的表现惊讶。这位李长风李先生的能力不容小觑呀。
    李长风自然也在观察张贵周围的人,除了几个相识的,他往张贵左手边站立的那位消瘦面颊的中年汉子多瞟了几眼。
    急步上前向张贵行礼,:“有劳张兄亲迎,小弟这里有礼了!”
    张贵连着拱手回礼:“贤弟一来,我辈心壮矣!”
    说着话哈哈大笑起来,有些久旱逢甘露的感觉。他身后的王毅与张铁几个老相识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有那个瘦脸儿的中年汉子始终阴着一双眼。
    张贵笑过道:“对了,老弟,我来给你引见几位村内的好兄弟!”
    他一一为李长风介绍开来,王毅自不必说,贯常走动在十里八乡的风水卦师,现在被招揽做了孛楞台义军的师爷,张铁操持粮草辎重,此外,原来的村长张安协助操练事宜,也是李长风早认识的。
    介绍到那个阴沉脸色的汉子,原来是辽治时期永平卫兵备道的小吏,后来被金兵入了关,免了差事回皇后寨老家务农。这次让张贵请过来做了义军的把头。
    听闻张贵介绍,李长风不能怠慢,忙抱拳施礼道:“长风见过老哥哥!”顾大新依旧阴着脸道:“早听说过长风先生大名,今日算是见过了!”
    自己初出茅庐哪来什么大名,自然谈不上让别人久仰,李长风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顾大新是天生冷淡,还是自己什么地方得罪过他。
    张贵见场面有点冷,便插上来笑道:“刚才正与村内几位商议起义之事,长风先生正好拿总拍板。”
    说着话,众人进堡,张贵吩咐张铁领了一干人众去临时用闲置的民宅改造的营房中吃饭休息,自己带着李长风等人来到自家堂屋改的议事厅内,厅的正中摆着一张大桌,桌子上平铺一张平州府城乡的地理图。
    众人围到桌边,张贵指着摊开的地图道:“那平州府城离我们 孛楞台有百十里路,此次我们出兵,需要从李家窝铺那边绕过去,带上他们那里的一队义军,一路倒还平缓,直到八巴子东沟,山势才开始陡峭。那里驻了一小队金兵,人数不多,有三十几人,问题不大。现在最主要的是咱们各路的人马是否能顺利到达平州城下汇合,否则以咱这一路恐怕很难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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